难愈的伤痛
  头,好痛。
  仿佛被针刺一般的痛。
  离草缓缓睁开眼,便看见一只捏着银针的手正朝自己额角扎来。
  “咝——”她倒吸了口凉气,想要撑着身子坐起,却不想全身似脱力一般,全无一丝气力。
  “你终于醒了。”清泠的声音,千羽灵将银针在她头上的穴位扎了一下又拔了出来,然后拾起一边的湿巾擦了擦手,面上并无多大的表情变化。
  离草皱了皱眉,只觉头脑一片混沌:“我……这是怎么了?”
  千羽灵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轻声叹了口气:“你已经昏睡了七天七夜,慕师兄担心你,才让我来给你医治。”
  “我……昏睡七天七夜?”离草嗫嚅在唇间重复着,眼眸中却满是迷茫之色:“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千羽灵停下了收拾着银针的动作,转脸看着她,微微一蹙眉:“怎么?你不记得了么?七天前,出云城一战,你亲手杀死了魔君,其余魔族败退而逃……”
  她……亲手杀死了魔君?!
  “轰隆”一声巨响,离草脑中蓦然炸开一团血雾,再也听不见她后面的话。
  眼前,一片血色,满目的血,好似流不尽一般。
  所有的记忆一瞬间涌了上来,几乎将她整个人淹没。
  是的,她亲手杀死了他,她亲手用剑刺进了他的胸口,她亲眼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
  可是,为什么那一剑好似刺在了自己身上一般,夹着一丝深沉的,无法掩饰的,仿佛是撕裂心肺一般的剧痛!
  她紧紧握起双手,胸口好似剜肉一样痛,让她不由蜷起了身子,霎时五脏六腑似都被剜了出来,活生生,鲜血淋漓,触目惊心地被弃在地上。
  她十指紧得几乎要掐进肉里,只是这么用力地握着,感觉不到痛,只是想要将自己的手毁掉一般。
  就是这双手……是这双手杀了他!!
  毁掉!她要毁掉它们!
  “小草,你在做什么?!”千羽灵看见她指缝间流出的血,不由眸光一紧,忙用力去掰开她的手。
  离草只觉痛得脚趾都在抽筋,张惶失措地望着她,一只手捂住空荡荡的胸口缩成了一团:“灵长老,我觉得好痛,我的心好像被剜掉了,怎么办?好痛好痛!是不是因为我杀了他……所以他报复我,剜走了我的心?!我错了……都是我不好……”
  她不该杀他的,不该的!
  千羽灵紧紧扶住她的肩,眼中闪动着幽光,一面沉声道:“小草,你冷静点!你没有错!魔君杀了琳琅,祸害人间,他是罪有应得!你身为昆仑弟子,斩妖除魔是你的责任,你没有做错!”
  离草怔怔地望着她,泪眼朦胧。
  她……没有错……
  她只是做了她应该做的而已,是的,她没有错……
  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呢?!
  “小草醒了?”熟悉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担忧与紧张,却是听见动静进屋来的慕流音。
  而当他看见蜷在床上不住颤抖的离草时,神色不由一怔,而后诧异地看向了千羽灵:“怎么了?”
  千羽灵只是摇头叹息了一声,站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她的精神似有些不稳定……唉,你好好安慰照顾她罢!”
  说完,她便径自走出了屋。
  慕流音走至床边,将离草扶坐起来,温柔地揽进了怀里,安慰着:“小草,别怕,师父在这里。”
  温暖的怀抱,是师父的怀抱,本该是她一直所眷恋的,可是,她此刻脑中所想到的,却是他的拥抱,这味道、这感觉却完全不一样,和他完全不一样!
  胸口似又被剜了一刀,血肉模糊……
  她本能地用力推开慕流音,向后退缩着,双臂紧紧环抱着大腿靠坐在床边,死死咬着唇,任由那腥甜的血腥味滑入口中,却是有如胆汁一般的苦。
  “小草?”慕流音看着她这副模样,眉间隐忧连连,她那脆弱的模样好似个随时都会破碎的玻璃娃娃,让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将她再抱入怀中,给予安慰。
  然离草却是下意识地一躲:“不要!不要碰我!好痛!”
  慕流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的平和柔缓,像在哄一个孩子般:“哪里痛?说出来,让师父想办法帮你镇痛好不好?”
  离草捂着胸口,只觉得那痛从胸口处泛滥,直达四肢百籁,好似针扎刀刺一般,说不出哪里痛,却又处处都痛。
  她抱紧身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就是好痛好痛!”
  痛得让她觉得快要死掉了!
  这一定是诅咒,大叔恨她杀了他,所以诅咒她,让她这么痛!
  慕流音眸底满是疼惜之色,张开双臂,朝她轻轻招着手:“小草,过来,来师父这里,师父帮你就不痛了。”
  “真的么?”离草望着他,流泪的双眸中是无尽的伤痛,看着他温柔的目光,她终于小心翼翼地朝他靠过去,而后被他轻轻地搂进怀里,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前。
  而他的指尖则漾起淡淡的微光,以仙力平复着她的心绪。
  “小草,师父在,不会痛了……”
  离草靠在他的怀中,只是不停地哽咽啜泣着,直到喉头沙哑发不出一点声音,那泪水仍扑簌簌地往下落,似乎永无枯竭之日。
  最后,不知是累了还是慕流音法力所致的缘故,她又再次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想,也许,睡着了便不会再痛了。
  可是,梦里却是怎么也挥不去的血色,那痛楚亦是如影随形般不曾间断,让她的眉不由紧紧地蹙起,身体即便在睡中也依旧紧绷着,不曾放松。
  慕流音守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紧蹙的眉,和那脸上还未干涸的泪痕,眸光微微凝起,抬起手,轻轻抚上她的眉间,似想要抚平她的伤痛。
  “小草,对不起……是师父害了你……”他轻咛着,带着无声的叹息:“师父承诺日后定会百倍千倍地补偿你,希望你可以早日忘记这一切,不要让这伤痛再持续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