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个欠条(二更)
  “他没有银子,但是我有。”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冷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迎面走来的年轻男子青衫墨发,长身玉立,眸光犀利而明澈,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沉稳坚定中又带着几分不经意的云淡风轻,让人不敢小觑。
  “祁兄!”季书玄忍不住激动地喊了一声。太好了,他就知道祁兄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掌柜的打量着他说道:“这位公子确定要替他出这个银子?”
  “自然。”祁辰定定答道,然而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在替他赔偿之前,这账目须得好好核算一遍。”
  说着,不待掌柜的开口,弯腰拾起一枚碎片,淡淡道:“先说这个琉璃盏,质地一般,做工平平,又非出自名家之手,掌柜的不觉得三百两银子太抬举它了吗?”
  掌柜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却仍强撑着说道:“许是我购置这尊琉璃盏时被人骗了。”
  祁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言罢又拿起另一枚碎瓷片:“那咱们再来说说这汝窑白瓷,稍微懂点行的人都知道,汝窑瓷器向来以细腻轻薄著称,而我手里这只瓷瓶釉质粗糙,着色不均,且胎体过于厚重,说它出自汝窑怕是有些勉强吧?”
  “还有这只翡翠白菜,竟然被摔得粉碎,断口处还有一层白色粉末,我瞧着不像是翡翠,倒有几分石膏的模样,哦对了,上面这颜色似乎是染上去的?”
  知道自己这是碰上懂行的人了,掌柜的脸色一瞬间降至冰点,语气也不似方才那般热络:“原来这位公子是个行家。”
  祁辰笑了:“行家不敢当,只是碰巧对这些古玩有些研究罢了。”
  “不如这样吧,掌柜的再重新估个价,也省的我在这儿一件件查看,耽误大家的时间。”
  知道他这是给自己留面子了,掌柜的虽然心有不甘,但此刻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就坡下驴,说道:“今日真是多亏了这位公子了,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要把这些赝品当成宝贝摆到何年何月呢!这样,我吃点儿亏,就当花钱买个教训,这位公子就按照这些东西的市价赔付吧,一共一千两银子。”
  听到掌柜的冠冕堂皇的说辞,季书玄有些生气,明明就是他讹诈,怎么兜了一圈反倒成了他吃点儿亏?刚要开口分辩却被祁辰抢先一步拦下,说道:“掌柜的如此通情达理,在下佩服!”说着便从身上取出两张五百两的银票递过去。
  见掌柜的接了银票,围观的众人也就各自散了,就在这时,先前那闹事的少年突然不干了,指着张楚廷喊道:“不行,他还没道歉!”
  “闭嘴!”祁辰直接一个眼刀丢过去。许是她身上的气场太过强大,少年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悻悻地闭上了嘴,没再吭声。
  季书玄难得十分有眼色地趁机将他拖走。
  出了富春居,一路上祁辰都没再说话,周身气场冷得吓人,连季书玄这个话痨都识相地选择静默,拉着少年远远跟在后面。
  直至回到客栈,祁辰突然对季书玄道:“去拿纸笔来。”
  季书玄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说道:“噢噢,好,我这就去给你拿。”
  少年有些不自在,望着祁辰欲言又止。
  祁辰却是连半个眼神都没给他,接过季书玄递过来的笔“刷刷”在纸上写下了两行字,然后把笔递给少年:“签字吧!”
  少年一怔,继而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祁辰双手抱胸站在一旁,淡淡道:“你该不会以为我会替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还一千两银子吧?”诚然,她并不缺这点儿银子,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做这个冤大头,她的同情心还没泛滥到这个地步。
  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脸色迅速变得难看起来,又羞又恼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银子的!”说着便在欠条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怒气冲冲地把笔撂下就走。
  脚还没踏出门槛,便听得祁辰凉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越,我劝你最好不要再去找那个说书人的麻烦,否则我不会帮你第二次。”
  “连你也相信那个说书人的瞎话?觉得我是在故意闹事?”苏越愤愤地质问道。
  祁辰将欠条吹干收了起来,道:“我不知道那个说书人所言是真是假,可即便他有夸大事实之嫌,但你别忘了,他只是在说书,于所有人而言,那只不过是个茶余饭后的故事,既然是故事,那就没有考究的必要,听听也就过去了。”
  “可他这样胡编乱造,分明就是在造谣!”苏越越想越委屈,眼眶都红了。
  祁辰淡淡瞥了他一眼:“谣言止于智者。更何况,即便是摄政王本人也未见得就如你这般在意此事。”否则他也不会任由旁人议论自己。
  听见这话,苏越忽然间泄了气,一屁股坐在了靠门的椅子上,耷拉着脑袋,神情颓丧。
  “离家出走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尤其是在你没有能力自保的时候。”祁辰毫不留情地说道。
  苏越听见这话头垂得更低了,整个人都埋进膝盖里,缩成一团,肩膀隐隐地抽动着。
  看着苏越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季书玄于心不忍,于是拿胳膊撞了撞她,示意她话别说这么直接。
  祁辰皱了皱眉,也觉得自己方才那话好像有点打击人,于是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咳,当然了,勇气还是值得称赞的。”
  季书玄:“……”这安慰人的技巧简直拙劣!
  “真的吗?”果然,苏越露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季书玄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摄政王肯定不像那个说书人说的那样,说不定就是那个萧老丞相自己年纪大了,生病才不能上朝的……”
  “你怎么知道的?”苏越一脸惊讶地望着他。
  即便是话痨如季书玄此刻也有些尴尬,讪笑道:“那什么,我瞎猜的,瞎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