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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非鹿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回明玥宫的了。
  只是回去的时候, 看见林瞻远蹲在院子里跟长耳和短耳玩, 她也就蹲过去,吸了一会儿猫猫狗狗。
  林瞻远已经长成俊俏的少年, 但眼神还是童真又清澈, 似乎察觉妹妹不高兴, 蹭过来摸摸她脑袋, 哄她:“妹妹乖嗷。”
  他跟林蔚混了这么多年, 倒是把林蔚的说话方式学会了。
  林非鹿怅然地叹了声气, 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想到刚才那个拥抱和最后临别时令她陌生的眼神, 又忍不住颤栗。
  林瞻远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会儿,问:“妹妹为什么叹气?”
  林非鹿说:“因为妹妹心里有些难过。”
  林瞻远知道“难过”的意思, 立刻紧张兮兮地凑过来拉住她的手:“妹妹不要难过,哥哥在!哥哥翻跟头给妹妹看!”
  说完就往地上一蹲,身子滚成一个球,在地上翻了个滚。
  林非鹿差点笑死了。
  看到妹妹笑了,他也笑起来,露出小小的虎牙, 又再接再厉地翻了两个。
  林非鹿越笑越大声, 最后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林瞻远又爬到她身边,拽着自己的袖子给她擦眼泪,“妹妹开心了吗?”
  林非鹿吸吸鼻子,抱住他亲了一口:“开心啦!”
  林瞻远小脸红扑扑的,还知道害羞了, 别过脑袋小声说:“那……那今天就给妹妹亲一下吧。”
  里头传来萧岚轻柔的嗓音:“鹿儿,远儿,该就寝了。”
  林非鹿应了一声,拉着哥哥起身往屋内走去。她回头看了眼翠竹居的方向,正看见明月当头,满空清辉。她在心里默默说:再见啦,小殿下。
  回国之路,道阻且长,他的回去,并不是回家,而是回到龙潭虎穴。
  那里恐怕早已布满刀枪陷阱。
  希望他一切安好。
  这一夜林非鹿注定要失眠了,天快亮时才终于睡着。
  这一觉就睡到日上三竿,萧岚宠溺她,她平日睡懒觉也从不催促。林非鹿一跟头从床上翻坐起来,先唤来松雨问:“今日宫中可发生大事了?”
  松雨奇怪道:“没有,公主为何这样问?”
  林非鹿回想昨夜那抹冷鸢花香,摇了摇头,慢腾腾起床。
  今日是太子妃入宫的第二天,按照规矩,她要去跟皇后和两位贵妃请安。林非鹿觉得司妙然初入宫,年龄也才十五,还是个小姑娘,人生地不熟恐怕会很拘谨,用过午膳就熟门熟路跑去东宫了。
  林倾不在,司妙然果然一个人坐在寝宫中看书,听说五公主来了,倒是很高兴,忙叫她进来。
  自从林念知出嫁后,林非鹿就没个能聊天的姐妹了。林蔚比男孩子还烦,林琢玉又太木讷,女孩子还是需要一个能聊聊胭脂裙子的朋友的,司妙然倒是跟她很聊得来。
  高门贵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林非鹿跟她聊了会儿天,还下了一盘棋。
  她的棋艺综合了林帝气吞山河的霸道和萧岚抽刀断水的柔韧,倒是把从小学棋的司妙然杀了个片甲不留。
  俗话说,棋品见人品,司妙然输了棋,输得还挺惨,眼中却无恼意,温温婉婉又不失大方道:“五公主棋艺精湛,妙然自愧不如。”
  林非鹿跳下软塌拉她的手:“嫂嫂,我带你出去逛逛,近来菊桂开得可好啦。”
  司妙然自然没逛过皇宫,很期待地点了点头。
  林非鹿这些年是把皇宫犄角旮旯都窜遍了的,哪里花开得好,哪里的湖最清,哪颗树上结的果子最甜,她都如数家珍。
  司相府虽也华丽,但比起皇宫依旧逊色,司妙然一路行来,默默记下林非鹿给她介绍的宫殿和道路。
  行至一个路口时,她突然闻见一股奇异的花香,不同于她以往闻过的任何香味,便有些好奇地看过去,指着前方问:“那是何处?”
  林非鹿看了一眼,若无其事说:“冷宫。”
  司妙然手指颤了一下,赶紧收回来,催促林非鹿:“快走吧。”
  林非鹿热情介绍道:“虽是冷宫,但里头种了一种花,叫冷鸢花,其他地方都没有的。嫂嫂闻到香味了吗?就是这花的味道。”
  司妙然有些好奇,但更忌讳冷宫,林非鹿便自告奋勇:“我去给嫂嫂摘一枝来!”
  司妙然忙道:“不必!那地方……”
  话没说完,就看见林非鹿纵步一跃,凌空而起,飞上了树梢。
  松雨在旁边挽尊:“太子妃见谅,我们公主没别的什么爱好,就是喜欢飞……”
  司妙然噗的一声被逗笑了。
  便站在原地等着。
  只见林非鹿两三下跃上冷宫墙头,飞了进去。
  冷宫不算大,但四处都透着阴冷。宫内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每日只有宫人固定送饭来,也不进去,就放在门口的那个台子上,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便在这里自生自灭。
  如今冷宫唯一住着的便是梅嫔。
  林非鹿跳下墙时,便看见那石台子上已经放着两个食盒了,是今日的早膳和午膳。
  她朝后看了一眼,住人的房间房门紧闭,一点动静都没有。
  冷宫的妃嫔非疯即傻,一般不会有人进来查探情况。
  冷鸢花的味道漂浮在鼻尖,林非鹿又想起昨晚那个拥抱。她拔出腰间的匕首握在手中,一步一步朝房间走去。
  轻轻一推,吱呀一声,门就开了。
  入目就是一双吊在半空的脚。
  那一瞬间,林非鹿仿佛心脏都停止了。
  她几乎是夺门而出,跑到院中时,猛地吸了两口气,又回头看了一眼。
  是梅嫔。
  悬梁自缢了。
  不,不是……
  是被人勒死,做成了自缢的假象。
  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林非鹿忍住浑身战栗,摘了两株冷鸢花,匆匆跳出冷宫。
  司妙然正在同松雨说什么,见她回来,看着她手中紫色的花笑道:“这花倒是好看,却种在那种地方,实在可惜了。”
  林非鹿把自己奥斯卡影后的演技发挥到了极致才没露出端倪:“嫂嫂,我再带你去看看其他花。”
  两人逛了半个时辰,林非鹿便借口要去太后宫里请安离开了。
  一路匆匆回到明玥宫,回到房间往床上一倒,她才有力气思考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自梅惠两人互咬之后,梅嫔被打入冷宫,惠嫔搬至悔省堂,两人中间也搞出过一些小动静,但都被林非鹿全盘化解了。后来林念知定亲出嫁,出宫之前与惠嫔彻夜长谈了一次,那之后,惠嫔就安分很多了。
  这些年一直安安稳稳的,恐怕也是没了再争什么的心思。
  梅嫔那边就更是安静如鸡,似乎只要活着就可以。
  而宋惊澜走之前,却专程去杀了梅嫔。
  可见她并不是真的安静,她一定是暗地里在谋划什么,可惜被在宫中各处装了窃听器的宋惊澜知道了。
  所以他出手彻底帮自己解决了这个后患。
  昨夜是他刚杀完人回来,就用那双拥抱她的手,无声勒死了一个人。
  可他身上半点异常都看不出来,还是那样自在从容。
  林非鹿突然发现,她这些年对小漂亮的认知可能有些误差。
  他走之前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竟然是帮她杀人……
  林非鹿有点崩溃。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因为好奇心去冷宫一探究竟,现在好了,被他送给自己的礼物吓到了……
  林非鹿跑去把萧岚的佛珠拿过来放在怀里,又在菩萨像前念了半个小时的经,才稍微驱赶了一下心中的害怕。直至傍晚时分,梅氏自缢的消息才传遍宫中。
  没有一个人怀疑是他杀,她在冷宫呆了这么多年,估计早就疯了,自缢也不意外。
  用过晚膳,东宫那边来了人,给林非鹿送了一叠手抄的佛经。
  是司妙然听闻此事后,想起她今天下午去过那地方,赶紧抄下来送于她安心的。
  林非鹿确实有点害怕,晚上都不敢一个人睡,跑去要跟萧岚睡。
  结果林帝翻了萧岚的牌子。
  林非鹿:“…………”
  就很气!!!
  最后还是松雨和青烟一左一右陪着,林非鹿才堪堪入睡。睡觉前,松雨听到自家公主在小声嘟囔着什么,她凑过去一听,发现每个字她都听过,但连在一起她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林非鹿背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睡着了。
  大概是真的有效,她完全没梦见死人,而是梦见自己又穿了回去,穿到了高中的考试场上,正在进行政治考试。
  这么多年,她早就把背过的内容忘完了,卷子上的题她一道都写不出来,急得她快哭了。
  翌日醒来的林非鹿捶床:这简直比噩梦还恐怖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