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上沉甸甸的重量传过来,宋昱恍若隔世,忽然有些失控,他看见沐寒满脸兴奋,嘴巴一张一合的在说话,可是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低下头看了看,然后转身前往正厅。
  “师父,她俩一起来的,这女的您认识不?”
  沐寒指了下云听,转过头来却发现人已经悄无声息的走远了。
  这么快?
  他愣了下,摸着下巴摇头叹息:“敢情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笑了一下:“宋先生这嘴可是比死鸭子硬多了。”
  云听呆呆的站在原处,直到沐寒伸手在她眼前晃动几下才从国师不是个老头子中反应过来。
  天呐,有这张脸干什么不成,还当什么国师啊。
  “那就是国师?”
  沐寒撸起袖子,拿起扫把往她跟前扫了几下:“是,别挡路行不行?”
  云听跳着脚躲开,又问道:“他几岁了,怎么这么年轻?”
  “我哪知道。”沐寒穷追不舍的想将她扫地出门:“你自己去问,问问他怎么保养的。
  “那他叫什么名字?”
  “张二狗。”
  “你胡说!”云听瞪他:“我刚才明明听见你叫他宋先生的。”
  “原来你听见了啊。”沐寒啧了声,把扫把递给她:“不走的话就帮忙干活。”
  “我是在这里等青青。”
  云听义正言辞,白了他一眼没去接,想了想又说:“除非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宋狗蛋。”沐寒不冷不热答了句。
  云听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声调不自觉提高:“真的?”
  沐寒郑重的点了点头:“真的。”
  云听拿过扫把胡乱在地上扫了几下,垂下脑袋,不由红了脸:“好……好接地气,真好听。”
  “……”
  云小姑娘垂着脑袋用脚尖轻踢着扫把,貌似脸红了,哼唧两声道:“我能嫁给他吗?”
  “你想嫁给谁?”
  沐寒怀疑自己听错了。
  云小姑娘声音更小了,在嗓子眼里唧哝:“国师大人。”
  “你想当我师娘?”
  云听急忙上前去捂他嘴,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你小点声,别被我二哥听见。”
  “你二哥?”
  他指了指一旁扫地的小厮:“这是你二哥吗?”
  她摇摇头:“我二哥无处不在。”
  沐寒看着她,忽然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云听。”她脆生生的答,眼珠子转啊转:“你呢?”
  “我?“沐寒慢慢一笑:“你不用管我叫什么,小爷明面跟你说,你想当我狗蛋师父的媳妇,绝对没可能。”
  “为什么?”云听不解。
  他啧了声,摇头叹息:“你可知道狗蛋师父拒绝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你啊,不够格。”
  “那他喜欢什么样的,我改。”云听满脸诚恳,眼巴巴瞧着他。
  “喜欢温柔贤惠,善解人意的。”沐寒摸了摸肚子,自言自语:“有点饿了,门口那烤猪蹄可真香。”
  “我我我!”云听扔下扫把转身跑出去:“我去买,我去买。”
  沐寒眼瞧着她跑出去,使唤两个小厮过去把门关上了,顺带着插上了插销。
  “嘁,真好骗。”
  少年抱着胳膊,晃晃悠悠的往正厅而去。
  青颂梦见沈良州,梦见他知道宋昱回来了,便不由分说,又重新把刚刚回来的沈良州打发出去,这回在更远的地方,说是要让他永远都不能回来了。
  梦里的沈良州格外无情,也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样,无论她怎么哭怎么求,他始终冷硬的像一块石头。
  宋昱走的时候,她跪在地上磕头,满头都是血,可是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她眼睁睁的看着宋昱再一次带着沐寒走远。
  真的是个噩梦。
  她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屋内光线昏暗,是个陌生的环境。
  捏着盖在身上的棉被恍然,她开始不明白之前惊鸿一瞥的宋昱和沐寒到底是现实,还是一场梦罢了。
  缓缓转动头部,看见门外站着两个人的影子,像是在交谈。
  说话声断断续续的传进来,她首先听见云听的声音,她在哭,边哭边质问:“你凭什么把我关在门外?”
  另一个声音是个少年:“这又不是你家,关你门外怎么了?”
  “我不管,我要在这里等青青,我得带她回去。”
  “你可拉倒吧。”少年啧了声:“这是她家,她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胡说八道!”
  “你懂个屁,知道咱这什么关系吗,我顶是她哥,比亲哥还亲的哥。”
  云听还在哭:“那我不管,青青在这里我也要在这里,我娘肯定会派人找我们的,到时候我就告诉她你把我扫地出门,她一定会教训你的。”
  “行行行,等让你娘揍我,姑奶奶,你可别哭了,狗蛋师父让我好好照顾着,你可别把我师妹吵醒了,她今儿刚回家,你吵她起来,她会哭的。”
  云听便收了哭声:“国师大人呢?”
  “在书房,估计不是在看书就是弹琴,孤单的很,你去找他说说话。”
  “真的?”云听擦干眼泪,半信半疑。
  “真真的。”
  她看了看寂静无声的房间,以及不远处亮起光亮的书房,想了想就说:“那我就去一小会儿,等青青醒过来了,你要告诉我。”
  “好嘞,小孩再见。”
  云听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迈着轻盈的步子进来,点亮四周的烛台,走到床前,低头看着她。
  青颂紧闭双眼,不敢动弹。
  看着看着,他便笑起来,声音也染了笑意:“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装睡的时候通常连气都不会喘?”
  他坐下来,手肘撑在她的床边,托住下巴:“与其说装睡,还不如说装死。”
  青颂一下睁开眼睛,少年的脸带着笑意,在烛火的映衬下,黑黝黝的眼睛里带着星星点点的亮光,弯成月牙的弧度。
  她记得小的时候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两侧会有小小的酒窝,这个笑容迷倒了王家沟一众小姑娘,他就这么笑着不说话的时候,身上像洒着阳光一样晃眼。
  四目相对久久,青颂忽然说了一句:“你比小时候好看了。”
  沐寒愣了下,慢慢笑了:“可别想垂涎我的美色,倒是你,比小时候丑多了。”
  “你才丑了,你全家都丑了。”
  她反驳着,鼻子一酸,声音哽咽起来:“我没有丑……”
  “嗯,没丑。”
  沐寒扶着她坐起来,在背后垫了枕头,然后摸了摸她的头:“记不记得我以前怎么说的?”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摇摇头。
  “你太没良心了。”沐寒叹息着摇头,他抬手想帮她擦眼泪,却被她抓住,紧紧攥在手里,哭的泪眼婆娑:“沐寒,你会来找我的,我知道的,你不会丢下我的,我在等呢沐寒。”
  她哭的声音更大:“我在等你们呢,我就是害怕,怕你们不记得我了,怕你们觉得我不重要了,沐寒,我真的谢谢你还记得我,沐寒。”
  沐寒怔了半响,忽然从心底腾出心酸和难过,他慢慢的深呼吸,努力克制住自己,但是还是红了眼圈。
  “我说过的,你对我来说,像我对你一般重要。”
  青颂哇的一声扑进他怀里,使劲的把眼泪鼻涕往他身上蹭。
  沐寒轻抚她的后背,带了些哽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真没想到你还是这么邋遢,这点真是一点没变。”
  青颂就想起小时候每次她哭的时候,都会往沐寒身上扑,抱着哇哇哭,顺便把一大把眼泪鼻涕往他身上蹭,蹭不干净绝不松手。
  回想起往事,她嚎啕大哭。
  那晚她哭了很久,将军府派人找过来,沐寒让她好好休息,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了。
  她信得过沐寒,相信他能处理好一切事情。
  她没有见到宋昱,书房里的灯烛亮了一夜,悠扬带着悲切的琴声也响了一夜。
  念了几年的宋昱,相隔甚久的宋昱,她曾想过无数个再见到他的情景,哭着崩溃,然后大概会笑吧。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如今的宋昱只隔了半个院子的距离,她却没有勇气见他一眼。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她不止一次的光脚下地,将门开了小缝,远远看着书房里通亮的灯烛。
  最后一次偷看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生气,气他当初把自己丢入皇宫,也气他五年都没有来看她一眼。
  沐寒说云澄三番两次的跑到那王家沟去请,宋昱始终没有答应,最后一次,云澄递了封密函,他看过了,才松口回来。
  她便知道,宋昱此次回来,是为了应对玄京即将发生的事情,绝非为了她,也可能未想过来找她。
  自小便知道养她到大的宋昱淡漠,除了最初那两年,她再没从他的脸上看见任何感情。
  所以呢,她是个什么,可能只是个很久以前捡回来养过一段时间,后来又丢掉的小孩。
  被丢掉的小孩无论怎么哭喊,都没有办法让丢掉的人回头。
  要不然,她怎么会到今天这步呢?
  也许离的远一些并非没有好处,起码下一回离开的时候,不会那么崩溃。
  她深呼了口气,擦掉眼泪,钻进被子里,蜷缩成一团。
  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也好歹是看见了。
  见也见到了,就这样吧。
  明天,明天就回将军府,六月和云听还在等她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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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老写不完呢
  这怎么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