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嫣带着孟昀找到值班的医生护士帮忙。
  医生简单给看了看后,对梅嫣道:“伤口不深,没什么大问题,但还是要注意点。”说罢,医生瞥了一眼孟昀,“回头用红霉素软膏涂一涂,这两天注意别碰到水。”
  梅嫣在旁边柔声问孟昀:“还疼吗?”
  孟昀木然地摇摇头,道:“手不疼。”
  疼的是别处。
  护士过来,给孟昀用碘伏涂抹伤口,随后帮他做了一个小小的手腕包扎。
  从头至尾,孟昀连眉头都不曾皱起过。
  梅嫣也是惊叹这孩子的定力和忍耐力。
  处理完伤口后,闹腾了大半夜的孟昀总算消停了。他安安静静地跟着梅嫣一起回到病房,在病房里陪着尚在观察期的外婆。
  陪房的时候,梅嫣还拿出手机,继续翻阅之前没看完的文献资料。
  凌晨三四点,是人最困的时候。
  她连着喝了好多水,才勉强抵住这时不时侵袭而来的困顿之意。
  师娘躺在病床上,一直也没睡着,只是装作睡着的样子。
  孟昀则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旁,眼睛盯着脚尖看。
  梅嫣放下手机,起身走动了几步,问孟昀:“嗨,饿吗?”
  孟昀摇头。
  “那也陪我去吃点东西。”梅嫣觉得饿了,顺便也想出去走走,消除点困意。
  一大一小两个人走出病房。
  凌晨的医院里,很是寂静。
  医院外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还有不少人。
  其中一个大概是个护士,点了份关东煮,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和像是她男朋友一样的人通电话。
  梅嫣也点了两份关东煮,又要了一份泡面让店员帮忙放微波炉里加热。
  泡面的调料她几乎没放。
  孟昀看得奇怪,问:“不放调料你吃得下?”
  梅嫣道:“我口味淡。”她看着孟昀,“你真的什么都不要吃?”
  孟昀眼睛撇过货架上的烤肉肠,对梅嫣摇了摇头。
  梅嫣指着冒着油光的烤肉肠,“来两根,顺便再给我杯咖啡。”
  当拿着这么多东西坐在位置上的时候,嘴里说着不吃的孟昀,还是毫无压力地吃光了关东煮和烤肉肠。
  吃饱了,孟昀似乎也有力气讲话了,问梅嫣:“你是我妈朋友还是同学?我以前怎么从没见过你。”
  “我也没见过你妈妈。”梅嫣提醒他,“我不是告诉你了,你外婆是我师娘。”
  “哦,想起来了,你是外公的学生。”
  梅嫣吃完泡面,呷了一口咖啡,“你外公正在回来的路上。”
  孟昀低头,没接话。
  两个人之间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旁边的护士小姐姐对着手机,说:“本来我今天晚班不用这么晚的,是因为我们科室临时做了一个二次消毒。”
  “对,我们传染科嘛,没办法。”
  “我跟你说,你可先别外传,现在有新的传染病了。而且您知道我们医院今天确诊了谁?”
  “嘿嘿,你怎么不求我,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呸,谁要你求婚啦!”
  护士小姐姐脸红了。
  孟昀低着头,“结婚好吗?妈妈和爸爸吵架的时候,最常说的就是后悔结婚。”孟昀其实很清楚,他的妈妈死了,他以后再也见不到妈妈了,“阿姨,你结婚了吗?”
  “还没有。”梅嫣想了想,“但快了。”
  “你会后悔吗?”
  “不知道。”梅嫣告诉他,“应该不会。”
  孟昀又问了一句,但梅嫣没听进耳朵里。她耳边循环重复着护士小姐姐和她男朋友聊的最后一句话。
  护士小姐姐说:“是首富哦,首富确诊了!不过我们不能乱说的,你也听听就过了哈,别害我被通报批评。”
  梅嫣感觉自己的眼皮子一直在跳。
  护士小姐姐已经吃完了,对电话里的人说:“好啦,我准备走回去睡觉了,这个夜班上得我累死了。”
  梅嫣怔怔地看着护士小姐姐离去的背影。
  她刚才冲动得都想直接跑过去拽着护士小姐姐的胳膊,问个清楚。
  首富?
  是周晔吗?
  段敏已经确诊一段时间了。
  周晔和段敏的关系因为不可能亲密到会被传染上啊。
  难道是那天送周绵绵回去的晚上?
  倒是周绵绵,极有可能被传染上。
  梅嫣捏着眉心,满脑子胡思乱想。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觉得自己有些吃不消。
  但在老师到底之前,在师娘缓过劲之前,她还得扛着。
  梅嫣深吸一口气,拉着孟昀的手,回到医院里。
  孟昀垂着头,坐在椅子上,上半身趴在床尾,眼睛一直睁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梅嫣倚在病房门口的墙边,准备给周晔打个电话的时候,所长的电话突然到来。
  “梅嫣。”所长的声音明显是刚睡醒还没缓过劲儿,“你快点收拾收拾,早点到所里。”
  “怎么了?”梅嫣道,“我还没睡。”
  “怎么不睡觉?”所长觉得头疼,“撑得住吗?”
  “还行。”梅嫣刚喝了杯咖啡,她平常不怎么喝咖啡,喝了总要好久睡不着。
  所长也顾得不那么多了,道:“早上开个紧急会议,卫生部长和几家大在制药公司的人都会来。”所长忽然叹气,“情况不太妙啊,先前确诊的唯一病患 ,已经传给她的两个子女了。”
  梅嫣闭眼,身体微微颤抖。
  那就是周晔和周绵绵了。
  “倒是没传给他老公。”所长哎了一声,“你要做报告,到时候肯定有提问。”
  “嗯。”梅嫣表示知道了。
  作报告的事难不倒她,她这么多年也就忙了这一件事,难得是她现在真的很想放下手里的一切,去找周晔。
  和所长挂了电话后,她立刻打电话给周晔。
  正在私立医院里静坐的周晔秒接了电话。
  “小嫣。”周晔语气平淡,丝毫不像是个被确诊的病患,“怎么醒了?”
  梅嫣没跟他自己还没睡,“周晔,你在哪儿?”
  “在家啊。”周晔抬头看着专属他的vip病房,工作台上的电脑屏幕亮得还有些刺眼。
  “那我去找你。”
  周晔低头轻笑出声,“乖,别闹,你不是还在隔离。”
  “今天结束了,不需要隔离了,我什么病都没有。”梅嫣抽了抽鼻子,心里倒想看看他打不打算坦白,“我现在打车过去。”
  周晔对着窗外的月色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太晚了,危险……”
  “没关系啊,我又不怕。”
  “我怕。”周晔安慰她,“我怕你出事。”
  “是怕我是出事,还是你现在压根就不在家?”
  周晔:“……”
  梅嫣不打算跟他憋着了,直接问:“你和周绵绵,都确诊了?是吗?”
  “谁跟你说的。”周晔本想再瞒一瞒,但随即放弃了。
  他想到她是个病毒学家,又在研究所里工作,目前专攻的刚巧是段敏和他感染的这种病毒。
  而目前未知的具备传染性的不可知病毒类感染疾病都需立刻上报。
  所以梅嫣想必是已经知道了。
  “嗯,所以,暂时我可能不能见你。”周晔道,“我和绵绵都没有什么症状,算很轻的。”
  传染途径不难推测,段敏传染给了每天晚上都和她一起睡的周绵绵,而这段时候,周绵绵又老缠着他一起玩耍,一玩就是一下午,还老是喜欢亲他脸颊。
  周晔决定了,从此以后,他不允许周绵绵随便亲自己脸颊了,哪怕她只是个五岁的小萌娃。
  他这张脸,只留着给梅嫣亲的。
  “你现在在哪儿?”梅嫣声音有些哽咽。
  “医院,xx私立医院。”周晔听到她声音不对劲,很想过去抱一抱她。
  他知道今晚的梅嫣注定很不开心。
  所以他刚才是不想先告诉梅嫣自己确诊的消息的。
  “乖,我不会有事的。”
  “你当然不会有事!难道我这样的人存在是为了当装饰的吗?我天天钻到各种文献研究,泡实验室里研究,可不是在玩幼稚的猫狗小游戏。”梅嫣声音略微大了点,“还有,你说好跟我结婚的。”她顿了顿,压低了嗓音,“你不许骗我。”
  “是,我绝不骗你。”周晔唇角上扬,眉眼里尽是期待,“那我的病就有劳周太太费心了。”
  梅嫣低头,小声嘀咕:“你就是个骗子,刚才还想瞒着我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