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再一联想到方才谢照衡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楚禾便明白过来这是他企图传递给自己的讯息。
  以谢照衡那沉稳的性子,若不是怕夜长梦多,恐怕也不会挑这样冒险的方式给她传达信息。
  她不动声色地将纸片夹在指缝里藏于袖中,然后故作无恙地喝了一口青茶。
  将茶盏放下之后,赫绍煊凑近了她轻声道:
  “我还有些要事要处理,估计深夜才能回去,你不要等得太晚。”
  楚禾察觉到他语气中不同寻常的腔调,当下便点了点头,朝赫元祯和赫绍煊稍一行礼过后便退下了。
  从翰澜宫出来之后,她展开谢照衡递来的那张纸条读了一遍,面色倏然一凛,将纸团紧紧地攥在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依旧万字更新,一更在这里,二更在下午三点左右,三更在晚上,我争取十二点之前写完...
  这几章走剧情,不太好写,每一章都要磨很久。不过你们放心,还是有糖在的,臭弟弟的追妻火葬场也慢慢铺开了~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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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的立夏觉察出她神态有异, 立刻走上前询问道:
  “娘娘, 是回朱雀宫还是……”
  楚禾垂头略一思索, 果断回道:
  “立夏,你去找一辆马车,送泣云和哥哥他们出宫, 就说我有些醉,先回宫歇息了, 明日再见他们。我一个人走回朱雀宫醒醒酒, 你不必跟着我了。”
  立夏听了也不多问, 应了一声便转身便匆匆去了。
  楚禾并未在翰澜宫耽搁太久,她穿过宫外的风雨连廊, 独自走到还在修葺当中的冬矢宫附近。
  为了不惹人注意,她还时不时回头看看四周有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行踪。
  还好朝臣们离开宴会之后大多都已经出宫,负责修葺冬矢宫的劳工们也都离开,附近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楚禾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方才谢照衡传给她的那张字条上, 只写了定在此处见面, 却并没有跟她说任何旁的事情。
  等到了冬矢宫西南角的六角亭之中, 楚禾静下心来等了半晌, 这才看见谢照衡急匆匆地朝她走来。
  他脸上看起来有些焦急,只朝楚禾稍一躬身便开口道:
  “事态紧急, 迫不得已才用这样的方式, 望娘娘见谅。”
  楚禾宽慰道:
  “无妨。丞相此番可是为了上尧之事?”
  谢照衡稍一点头,肃然道:
  “上尧领主秘密在关外集结军队,恐怕来势汹汹, 看起来是受了朝中某些人的指点。眼下恐怕要王后娘娘亲自走一趟天牢,立刻将琼善郡主释放!”
  楚禾略微一滞:
  “释放琼善?她不是已经定罪了,难道还有别的用处?”
  谢照衡稍缓气息,神情严肃道:
  “娘娘明鉴。如今上尧领主还未起兵,多半是顾及琼善郡主的安危。倘若此时琼善郡主被锁于大牢的消息败露,便给了上尧起兵的理由,在青都驻守的十万上尧军听闻消息,至少有半数以上会临阵倒戈。”
  楚禾低头略一思索,忽地眼眸一亮:
  “惩处琼善郡主的消息封锁得严密,上尧的人恐怕还被蒙在鼓里。丞相此番是打算以琼善为饵,待她出逃青都之时,诱使上尧领主露出马脚?”
  谢照衡点了点头:
  “今日宴会本是百官宴,琼善郡主没有露面,势必已经引起众臣的猜忌。倘若消息被上尧势力截获,东尧将腹背受敌。”
  听了他的话,楚禾却有些困惑:
  “除了上尧之外,还有谁要起兵?为何腹背受敌?”
  谢照衡脸上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道:
  “方才老臣得到军中线报,说最近巨鹿原一带巡视的王军日益增多,恐怕就是在等待着东尧生变。倘若东尧乱了阵脚,王军势必要借着保护天子的名义入驻东尧…到那时,情况或许更糟。”
  楚禾恍然大悟:
  “原来赵郁阴谋在此!他故意将上尧军秘密集结的信报提前传入青都,就是为了引起朝堂上下恐慌。等东尧乱作一团的时候,驻守在巨鹿原之外的王军就可以借机控制东尧了!”
  谢照衡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王上受封东尧王不过两年,已经在东尧站稳脚跟,此番连破桀漠军,声望空前高涨,恐怕玉京已经有些人,看不过去了……”
  楚禾听到这儿,顿感周身一阵阴寒之气袭来。
  她从前想着,有她在赫绍煊身边,定能助他更快地夺得天下。
  可惜楚禾始料未及的是,这天下各方势力原本就是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只要触碰了其中一环,接踵而来的便是各种她意想不到的连锁反应。
  她忽然想到那个躺在轮椅上的诡谲男子,蹙眉道:
  “丞相可认识那位国舅爷?本宫从小在玉京长大,竟然从未听过他的名号…”
  谢照衡听到赵郁的名号,眼神沉了下来,旋即颌首道:
  “赵郁与老臣曾同是玉阙阁策士,算是同门。只是老臣离开玉阙阁之后,便再未见过他。我们尚在师门修习之时,赵郁便是最有天赋之人。奈何他手段阴毒,其心不纯,也从未见他出山侍奉君主,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仍然寂寂无闻。只是无闻不代表他无能,倘若他真的开始为天子出谋划策,那么东尧面对的将是极为严重的考验。”
  说着,他的话忽然夏然而止,竟向后退了一步,朝楚禾躬身道:
  “王后娘娘,臣有一事,望娘娘牢记于心——”
  楚禾见他忽然行大礼,连忙开口道:
  “谢大人但讲无妨,何必多礼。”
  谢照衡仍旧垂着头,用极为严肃的口吻道:
  “王后娘娘,新的格局已然开启,这天下,断然不再会是从前的样子。娘娘只需记住一点——无论日后发生什么,请王后娘娘能如当日出云川一般信任老臣,东尧便有希望能与玉京抗衡。”
  他的话说的隐晦,却带着殷殷恳切之情。
  楚禾眸色渐深,心中稍有困惑。
  只是她看到谢照衡眼中黯淡,似乎并不打算解释,她也不好追问,只轻声应道:
  “丞相的话,我记下了。”
  谢照衡这才稍缓神色,拱手道:
  “王上大约还在翰澜宫等待老臣,王后娘娘切记,今晚就要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将琼善释放,之后的事情老臣自会处理。”
  楚禾点了点头,目送着他匆匆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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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禾一个人慢慢走在回朱雀宫的路上,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呼唤:
  “姐姐等等我!”
  她转头一看,只见楚兴小跑着撵上她的脚步,身后还有立夏跟在后面连呼:
  “小少爷慢点跑…”
  楚禾看见幼弟,当即便展开笑颜,将他拢在怀里,关切问道:
  “你怎么没跟大哥一起出宫去?”
  楚兴笑道:
  “是东尧王殿下恩准楚兴夜宿宫中的。”
  楚禾心中微微一动,遥望着远处的翰澜宫,脸上不觉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连她自己都尚未察觉。
  楚禾牵着幼弟的小手,一步一步地往朱雀宫的方向走。
  虽然身边有了小弟的陪伴,她一路上并不孤单,可她却还是忍不住思索着方才谢照衡所说的事,有些神思恍惚,一时也没顾着看路。
  忽地,楚禾惊呼出声,指着正前方道:
  “姐姐,你看!兔子灯!”
  楚禾下意识地抬眼一看,果然瞧见朱雀宫正殿之外挂着许多兔子灯,有大有小,神态各异,十分可爱。
  楚兴到底是个小孩,见了有趣的玩意便走不动路,一个人飞也似地跑过去赏玩。
  楚禾蹙了蹙眉,心下觉得有些奇怪,转身问立夏道:
  “这是哪里来的花灯?”
  只是立夏也并不知情,主仆二人正站在原地纳闷的时候,却见敛秋忽然从主殿走出来,紧走几步到楚禾面前低声道:
  “娘娘,方才天子身边的宦官送来了这些兔子灯,说是天子赏赐的。”
  听她提到赫元祯,楚禾忽地一滞,脑中不由地闪过一个早已模糊的片段——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赫元祯的时候,彼时的他还是位温润如玉的少年天子,于玉京人潮汹涌的街头,提着兔子灯对她温柔一笑。
  那些惹人悸动的感觉早已忘却,可回忆却还模模糊糊地嵌在她的脑海之中,像灰尘一样撵也撵不开。
  楚禾沉默片刻,走过去牵起楚兴的手,轻声命道:
  “立夏,将这些灯吹灭了,丢到宫外去。”
  立夏正要上去将灯都取下来,可楚兴却晃着她的手腕哀求道:
  “姐姐,留一盏好不好,就最小的这一盏…”
  楚禾看着他真心喜欢这灯,有些于心不忍,便叹息了一声,点头应允道:
  “既然你喜欢,就挑一盏带回去。”
  楚兴也不贪心,只捡了一盏最小的兔子灯,高高兴兴地跟楚禾一起走进了宫里。
  楚禾让人将侧殿打扫出来给楚兴住,自己亲自哄着他入睡了,才悄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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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寝殿时,外面的夜色已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