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我们当然不甘心他能上位!他忌惮你爹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这要怪我们吗?就算是我父亲不向灵帝提建议,你们也活不长!”
  他提起裴寂后襟,将伺机反攻的裴寂又当胸捅去一拳,喘息的他脸上脖上也都是血,没有想像的那么刀枪不入,但他一双目光仍是灼灼发亮的,像匹饥饿的狼!
  “公子!”
  余沁缠斗的间隙嘶声呼唤,但朱雀武士加上罗亭便有十二个,他和明澈他们几个,再加上靖王府的侍卫,也刚好与他们战个平手。
  屋里狭小,又处处刀光剑影,他根本插不进来!
  他红着眼,一声接一声地呼唤着趴倒在地下的裴寂,六尺高的汉子,牙一咬已迸出两行泪来!
  裴寂支地撑起身子,手背抹了把嘴边的血,看向韩拓:“李晏两家到底做过什么?是不是你们诬陷?你们为什么诬陷?”
  “为什么?”韩拓满意地看着打得不可开交的双方,冷笑道:“当年灵帝跟赵拘夺嫡,我父亲实则也是备选之一。
  “家父知道灵帝这厮不能亲近,故而想让李晏二人助力一把。但他们居然不识好歹,齐齐回绝了!
  “而灵帝上位之后,这二位虽未插手夺嫡之事,却仗家族之势为灵帝所重用,那么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跟灵帝把家父寻过他们的事情给告密了?
  “给李晏挖坑不过是我们想自保,自保你懂吗?!
  “家父不过只是给灵帝提了个醒,但让晏晗诬陷你爹,再让李灼上折子告密你们,这可不是我们干的!是他们自己自己私罢了,他们舍不得自己的家人死,所以选择让你们死!”
  他抓起裴寂头发,咬齿的咯吱声就在裴寂耳边回响。
  裴寂咽了下喉头,道:“所以你们的确是罪魁祸首,是你们挑唆灵帝借刀杀人,李晏两家,那道遗嘱是假的……他们在牢里互相攻击,也是假的。”
  “他们一丘之貉,怎么会相互攻击?但必须有这个名目,才能让人相信他们的死跟别人没关系!
  “但我们都没有想到,这两只老狐狸,竟然会在牢房里偷偷藏下真相,也没有想到灵帝竟也不是蠢的,他竟然事后在牢房土里找到了李灼给他留下的密信!
  “他把家父当初找过他,想让他们和晏晗扶持他的事全说出来了!他还背着家父私下查证,最后还给他们平反!李晏两家莫非不该灭?!”
  裴寂身体虽保持不动,但他思想却是顺畅的。
  真相已然水落石出——尽管他那些证据是真的,但李晏两家的悲剧,还有他们郑王府的悲剧,却全是因为端王一手造成。
  他眼神有一点涣散,手指触到了剑柄。他还能活着吗?他必须活着。至少眼下他还得活着。面前这一个才是他真正的仇人,他要报仇,然后才有脸去见他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
  是他们父子让郑王府血流成河,也是他逐一地朝那些视他如主如子的扈从们下手。
  他又想到李南风,不知她这个时候在做什么?他想告诉她,他把真相全都挖出来了,她跟晏衡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世仇。
  他想亲口告诉那个一见到他就像见到了故人一样,热情真诚地关照他的姑娘。
  他想说她笑起来很温暖,虽然他曾经也防备过她。他想给她煮碗面,请她赏面吃一口……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蓦地一声暴喝,一掌击向韩拓,另一手举剑弹起!
  正在撕布裹伤的韩拓完全没料到他竟然有诈,立时举剑回击,剑入裴寂右胸的当口,他的颈下也被刺入三寸!
  “公子!”
  余沁声音在发抖。
  “外面来的是谁,让他们杀进来!”
  他竭声大喝,抽身又与韩拓战在一处。
  袁缜先与那帮朱雀武士对打,后来侍卫来了便交给了侍卫,转而去战罗亭。但罗亭却是武士们的头儿,竟不是他袁缜能扛得下来的。
  便只好与余沁缠住罗亭并堵住门口,不让韩拓的人冲进去。
  这么说起来仿佛时间过去了很久,但实际上也不过两刻钟时间。
  禅房里的打斗他都收在眼里,那般紧锣密鼓,招招致命,这一仗要打下来不难,但是要活捉韩拓,却不太可能,更别说还要保住裴寂性命,就更难了!
  “阿缜!”
  就在他眼看着裴寂再度倒地的时候,耳边忽响起声音,他扭头看去,只见高贻与姚凌同时执剑自屋顶跃下,瞬间插入战场攻向罗亭!
  他瞬时喘了口气,大声道:“晏衡呢?!”
  “王府和吏部那边都出事了,太师已经去了吏部,他回去看看再过来!”
  袁缜一颗心下沉,连吏部和靖王府也在这当口出事,今夜看来是不能善了了!
  “韩贼就在里面,你们快去!”
  高贻抽身进屋,刚好接下韩拓刺来的一招!
  避闪的时候韩拓裴寂扑上来,死死钳住了韩拓脖子。而高贻瞅准时机,举剑上前,就见韩拓眼内精光暴射,反手一剑,稳稳刺入了裴寂肋下!……
  “裴寂!”
  高贻失声。
  韩拓发出尖哨,强势闯出围困,而后回头看了眼地下的裴寂,跃到了庭院里。
  院门外高贻带来的侍卫与姚凌的护卫迅速将所有打斗的人围成了一个圈,墙头上也已经站起了人!
  裴寂趴在地下,眼望着外面,颇艰难地咽了咽喉头,但这一咽之后,引发出来的便是身上口里更汹涌的血。
  “你怎么样?!”
  高贻赶到他身边。
  裴寂朝他伸了伸手,指着后方:“明慧在檀心那儿,应该没事,你记得,记得待她好点儿。
  “再告诉李南风,我的证据虽是真的,但世仇是假的,是端王府干的,端王求助李晏帮他夺嫡遭拒绝,心虚加怀恨在心,借灵帝之手灭了郑王府,又杀了他们灭口,还栽赃了灵帝一把。请她,帮我保住身边那些人。
  他沉咽了一下,又道:“我后窗上那盆你带过来的莲花,她也喜欢,你回头,帮我给她……”
  第547章 给个公允
  “裴寂!”
  高贻嘶声喊着,却还是只能任他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晏衡与靖王刚刚布署完,竹心庵这边的侍卫就回来报讯了。“双方交战,对方人虽然比咱们的少,但身手极为厉害,我们堪堪打个平手。
  “而且他们一伙人似乎有什么熟练的阵式,配合得极好,裴公子那边我们根本应救不急,目前已居下风!别的不说,他的性命恐怕是凶多吉少!”
  晏衡当即跟靖王道:“父亲再派一队精兵来给我围住竹心庵!”
  “大半夜的城里怎么会有精兵?你先带我的侍卫去!我去找皇上要人!”
  兵马无诏不得入城,这是规矩,宫里虽然有亲军卫,但那是皇帝的亲近,也得皇帝下旨才能调动!
  晏衡急着要走,挥手召了侍卫前往竹心庵:“你们先去!速度要快!”
  而后自己则倒回王妃院里,从她平日放药的地方掏出一堆止血疗伤的药,包着一堆瓶瓶罐罐直接跃墙抄了近道!
  韩拓布了这么大个局只是为了杀裴寂,裴寂就算不死也要丢半条命,他得有点准备!
  他后边说边与唐素道:“你带几个人去李家,韩拓要逃肯定是要连夜出城的,防止他们再出乱子,让县君当心点!”
  唐素也离去,晏衡一心一意赶路,到达竹心庵也不过花了片刻钟!
  韩拓自觉裴寂已经活不成,当然原计划是没有这么快走的,但明显事情出了篓子,也顾不上停留了。
  跃到院子里之后,院子里便一片混战了,他定睛望着袁缜高贻还有姚凌三人,扭头问罗亭:“他们怎么会来?难不成李存睿与晏家两边都失手了吗!”
  “吏部不知道,靖王府定然没有,不然来的定然是晏崇瑛父子!”
  罗亭也挂了好几道彩,说话的工夫面前余沁已经不见了,姚凌一柄大刀却已经悄然袭至!
  “公子!公子!”
  余沁直奔裴寂,两膝一折跪了下来,嚎啕大哭。明澈随后跟上,也扑通跪在旁侧。
  “世子——”
  高贻探着裴寂的鼻息,刚刚站起来,这时就听得院墙处一道龙吟之声,目光所投之处,只见一道白影穿破雨幕,如抹魅影一般杀向了持剑立在场中的韩拓,那赫然是持着龙泉剑的晏衡!
  高贻心头一震,分明自己才是那个上过战场的少年将军,此刻看到他来,心里竟莫名踏实了许多:“阿檀!”
  晏衡人在半空,招式已经变换,方才攻向的上身,眨眼间便刺向了韩拓下盘!旁边的朱雀武士当然都不是白吃饭的,五六个人一窝蜂地迎上来,但晏衡却忽然又不与他们纠缠了,趁着这机会他刺倒一个武士,而后先到达了高贻这边。
  “裴寂呢?!”
  “在这儿呢!”
  高贻急忙给他指路。
  晏衡到了屋里,一看裴寂浑身是血,脸色在余沁擦亮的火折子下一片惨白,他一颗心立时下沉,也不多问,一面来探他的脉搏,一面来解身上绑着的包袱。
  “还有气息,先把他衣裳解开,伤口找出来,不想他死的话,赶紧用红色瓶子的药给他止血!然后赶紧去找个大夫来!
  “方才我们家有人去叩开宫门了,这会儿进去应该容易,如能请到太医是再好不过!”
  他虽然没有正经跟靖王妃学过医,可目前她也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加上从小耳濡目染,总不免学会几招保命的手法!
  这里边说边把撕了衣袍给裴寂包扎止血,一面也留意着裴寂脸色,一面喊他:“裴寂,你醒醒!姓裴的!”
  但裴寂没有任何反应。
  高贻问:“有救吗?!”
  晏衡沉气:“必须救!——你们赶紧!”他招呼余沁。
  余沁与明澈听得这话,立刻蹲下行动起来。旁边侍卫也拔腿往宫门方向去了。
  晏衡站起来,唤来袁缜:“你看着点儿,帮帮忙。”然后与高贻道:“你赶紧带几个人去找明慧他们!”
  高贻早牵挂着明慧,此刻听得这话,脚已经往门口去,但门下他忽然又停了停步,说道:“我也不知道裴寂能不能有救,但他先前有话让我告诉蓝姐儿,我觉得还是先告诉你比较好。”
  提着剑就要走的晏衡看过来。
  “他说真相他问出来了,他的证据虽是真的,但世仇是假的,是端王一手做下的,端王求助你们两家先祖帮他夺嫡,结果遭拒绝,之后怀恨在心,便借灵帝之手灭了郑王府,然后又杀了他们灭口。
  “裴寂虽说曾与韩拓同谋,但他到底事出有因,而且,今日之事无论如何,咱们也是以他为饵诱来了韩拓,无论他结果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出面让朝廷许他一份公允。”
  这番话说完,高贻才离去。
  他与裴寂没有正面冲突,唯一的交集只是因为明慧在裴寂身边多年,且是因为他们郑王府而弃他而去,他心下才有些许硌应。
  可平心而论,为何软禁他在竹心庵等着韩拓来,大家都心知肚明,裴寂不管是走不脱,还是想表现诚意,他都的确安安份份在这里等着。
  他不但等着,还从韩拓那里诈出了真相,他护住了明慧,方才那刹那,他若不扑上去阻住韩拓的攻势,也不会挨上最后这一剑。
  这一切一切,也许有他裴公子的考量在内,或许他是为了寻求他要的真相,又或许是只是为身边这些人谋条后路,但无论如何,他所思所为,都并未再与朝廷背道而驰,甚至是协助了朝廷铲除这个要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