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十二月的时光似乎比平时更加容易流逝。在成天飘着白雪的英格兰亦是如此。
  我无比庆幸期待已久的圣诞节假期已经敲响了大门,我甚至能够闻到它身上姜饼的气味儿——礼物,圣诞树,闪闪发亮的包装纸——再也没有满天乱飞的扫帚和把一只老鼠变成杯子的两个星期。
  这种情绪从一个星期前就时时刻刻刺激着我。它们无处不在,即使就是在睡梦中我也能看到一颗巨大的圣诞树,树下放着堆积如山的圣诞礼物——甚至当时间到了放假的前三天,每天早上把我叫醒的是脑海里的那一句“圣诞快乐!”
  以至于放假前的那天晚上,我坐在长桌前浑身颤抖着,什么也吃不下去。意大利面在被我用叉子挑起来,又从缝隙之中调回盘子里面。来来回回好几次,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看在骑鹿车的圣诞老人的份上,西德利亚,你就不能好好地把面条放进嘴里吗?”坐在我身边的阿曼达意料之中地对我的行为感到无法忍受。她用力地敲了敲我面前的桌子,大声抱怨道:“你只是要回个家,不是魁地奇拿了第一名!”
  如果是平时,我想我大概会用“魁地奇在家面前毫无优势”诸如此类的话来回击这个满脑子都是魁地奇的女人——我确实也想这么做,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一句“你圣诞节回家吗?”
  “不回。”阿曼达翻了个白眼,从面前的小篮子里面拿起一块面包来熟练地掰成了两半。“我认为霍格沃兹的圣诞节是一次不能错过的风景。”
  她说着就开始吃那块干巴巴的面包。
  我没再看她,也没再去和盘子里的意大利面斗争。我毫无目的地在餐桌上面四处看了起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对坐在一起的红头发双胞胎。
  坐在安吉丽娜对面的弗雷德正在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东西。他一边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兴冲冲地比划着他脑海里宏达的场景。而坐在他身边的乔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低头往嘴里送了一小块面包,目光始终没有从盘子上面挪开。
  也许是我的目光太过于大胆与猖狂,他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抬起了头。
  于是我的目光和他撞到了一起。
  我冲他笑了笑。
  “圣诞节回家吗?”我询问道。即使我的声音在喧闹的长桌上面像是一根掉在地上的针——声音渺小而又微不足道,轻而易举地就能被盖过去。
  他摇了摇头。
  就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我再次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又或者是能说什么了。我不自然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从面前的篮子里面抓了一颗薄荷糖丢过去给他——只是这颗薄荷糖并没有像我所想的那样落到乔治的手里,它不偏不倚地掉进了他面前的水杯里面。
  我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而他笑了起来,用自己面前的叉子把杯子里的薄荷糖挑了出来放进了嘴里。
  我不知道为什么脸上开始发烫。于是我别开了脸,专注地喝起面前杯子里的饮料。
  ——我最终还是没有吃完盘子里的面条。
  离开霍格沃兹的那个早上我起得很早,拎着箱子下楼的时候休息室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壁炉还坚持不懈地“噼啪”燃烧着。
  我拎着箱子登上霍格沃兹特快的时候时间刚刚过九点,远处的钟楼慢悠悠地敲响了九下。我在车厢末尾安顿下来,脚边躺着我那巨大的行李箱。
  霍格沃兹特快上面挂上了圣诞节的装饰,我的手边掉着一只金色的小铃铛。轻轻一碰就叮叮当当地开始演奏起圣诞节的乐曲——隔间的门上则贴着拐杖糖的图案。
  我偏过头去,外面纷纷扬扬下着雪。玻璃窗户上起了雾,外面的景色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反倒是倒映出了我的样子。
  软绵绵的耷拉在眉毛上的刘海,齐肩的蜷曲黑发,和那双绿色的眼睛。
  又是一年的圣诞节了。我看着玻璃上的影子在心里这么和自己说道。圣诞快乐,弗洛伦斯。
  我冲着她笑了笑。
  回到国王十字车站的时候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霍格沃兹特快上面走下来。站台上冰冷的空气时刻刺激着我的鼻尖。我把脸往围巾里面埋了几分,低声抱怨了几句。
  我在站台上找到了我的父亲。他穿着一件米黄色的毛衣,正靠着墙站着。棕色的细碎短发散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眉毛。
  “妈妈呢?”在他接过我手里的皮箱的时候,我低声询问道。我的父亲哼了一声,空出来的那只手握住了我的。
  “在家里烹饪她的圣诞节大餐。说实话,她就是不喜欢站台上的吵闹而已——”他说着朝我眨了眨眼睛。“我们回去就能吃到姜饼人了——你喜欢吃姜饼人,对吗?”
  “喜欢。”我笑起来,即使我从来没有吃过母亲烘焙的姜饼人——她向来不愿意花心思在太过于精细的烘焙上面。
  夜晚的伦敦有些冷,但出乎意料地并没有下雪。路边的积雪被扫到人行道的内侧,给行人让出一条路来。街道上的车辆来来回回,红色的电话亭被车灯照得透亮。
  圣诞节的灯饰无处不在,一首首圣诞节的乐曲从路边的商店里面传出来,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笼罩在街区的上空久久不散。
  卡萨南街223号1,泰晤士河边上的宁静街区。昏暗路灯下我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红色大门,上面挂着的圣诞花圈儿正在泛黄的路灯下闪着亮。
  推开大门的那一瞬间,室内开得很足的暖气将我包围。我解下脖子上厚重的围巾,还没等我动手把它挂上衣帽架它便像是收到了什么召唤一般从我的手里飞了起来,绕着圈儿自己落到了衣帽架的上面。
  随着暖气一起到来的是食物的香气和母亲最为热爱的玫瑰香薰的气味。
  而我那位严厉的母亲此时此刻正站在我的身前,她身上毛绒绒的红色睡袍几乎把她的脸给挡住。
  “欢迎回家,小弗洛。”她冲我笑了笑。“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在一些“学校生活如何”与“苹果派的味道太甜了”诸如此类的谈话过后,我的父母开了一瓶苹果酒,并执意把我赶到楼上去——即使我再怎么抱怨也无济于事。
  我拎着自己的箱子转上二楼的拐角,在走廊的尽头找到了自己的房门。棕色木门上挂着一块写着“敲敲门”的小牌子,上面画着装饰性的花纹。
  我推开了门。
  几乎是推开门的下一秒,我听见了一声猫叫——在房间内昏暗的灯光下,我看见在我的床的正中央蜷缩着一团黑色的毛球——听到我的响动,它抬起头来看我。
  那赫然是一只绿眼睛的黑猫。
  我这时候才想起这是我去年的圣诞礼物——一只心心念念的猫咪。如若不是我的母亲反对我把当时只有三个月的猫咪带回霍格沃兹的话,我想这次它会和我一起回来。
  “嘿,”我开口叫它。“你还记得我吗?”
  它抖了抖耳朵表示回应。
  我伸手在它头上摸了一把,便转身开始着手准备起那将在平安夜当晚寄出去的礼物——它听上去十分遥远,似乎与我毫不相关。但实际上,平安夜就是后天,而我对礼物毫无头绪。
  这种“毫无头绪”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当天夜里的十一点钟,我的父亲上楼来问我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到麻瓜的百货商店里面去采购一些东西——“毕竟圣诞节前后他们总是喜欢弄些折扣2。”
  我当然没办法拒绝。
  实话实说,距离上一次外出到麻瓜的百货商店里面采购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换句话说,就连是英镑诸如此类的货币我也鲜有接触。以至于我的父亲把货币递给我的时候,我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
  伦敦百货商场的中心放着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花花绿绿的灯饰。树顶的星星被灯饰照射着,迸射着七彩的光芒。
  我在这里和去采购衣物的父母分开,独自一人逆着人群往二楼的方向走去——圣诞的乐曲在商场上空萦绕着,铃铛声音不绝于耳。
  我爬上楼梯,踏上了空旷的二楼。相对起一楼售卖服装与化妆品的店铺,二楼显得清闲许多——大部分商店都关了门,只有寥寥几家商铺的橱窗上还贴着红色的“sale”的标签。
  我始终没有想好要送什么礼物,我总觉得他们什么也不喜欢。
  ——我试想过要送艾比盖尔一本关于格斗的书籍,可是她肯定不会缺一本《诅咒与反诅咒》,我想送帕西一支羽毛笔,可是我也不确定我是否还能被称得上是他的“朋友”。至于那对双胞胎,梅林啊,更是毫无头绪!
  我漫无目的地在这条无人的过道上面一路往下,最后停在拐角处唯一还亮着灯的商店门口。这家店的橱窗灯光开得很足,一点也不在意整个二楼只有它还孤零零地开着店门的事实。
  而就在那个橱窗里面,我一眼就看到了上面放着的一枚花朵形状的胸针。
  它是玫瑰金的,样子像是一朵盛开的雏菊。在花心的位置上面点缀着一颗闪耀的蓝色的石块——它在灯光下闪烁着,旋转着,最终在我的脑海里变成了艾比盖尔那双蓝色的眼睛。
  我忽然就决定了送给她的礼物。
  “一枚波斯菊胸针!”
  店主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六十多岁的光景,头发花白——我忽然就想起了卖魔杖的奥利凡德先生——“眼光不错,小姑娘——是圣诞节礼物?”
  我点了点头。
  他把胸针放进盒子里边儿,在黑色的底布的衬托下,这枚胸针闪耀至极,实在是像极了一枚镶金的花朵。
  而后他蹲下身翻找了一轮,拿出几卷礼物盒的包装纸来询问道:“您喜欢哪一卷儿?铃铛,鹿车,还是姜饼小人?”
  “都可以,”我回答道,目光已经在那几卷色彩斑斓的包装纸上面扫过。“我实际上并不是特别——”
  我忽然噎住了。
  他刚刚说的是姜饼人?
  我瞪大眼睛去看那卷包装纸,上面画着一个个棕色的人形饼干。它们用果酱挤出来的嘴正大弧度地上扬着,朝着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姜饼人!”我如梦初醒般叫嚷起来。
  梅林啊,弗洛伦斯,你怎么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呢!
  这位和蔼的老人明显没有意识到我为什么忽然对姜饼人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他熟练地用那卷包装纸包装好了胸针,又把它递给了我。
  “送礼的好选择,”他冲我笑了笑,再次重复了他先前的感慨。“细心的小姑娘。”
  我对他的话感到疑惑不解,可是我叫嚣着赶快回家的心并没有给予我留下来询问清楚的机会。我急匆匆地付了钱——我下意识地计算他要找回多少枚西可给我——就朝着楼下跑去了。
  事实证明,圣诞节前的购物确实十分有道理。
  我在买下了胸针过后又为帕西.韦斯莱买了一支红色的钢笔——虽然我并不知道他会不会对这种“麻瓜的东西”感到喜爱。但我总觉得他应该有一支钢笔,而不总是那些羽毛笔。
  我还在一家糖果专卖店里面买了一小包糖果和一些巧克力作为给韦斯莱家小弟弟罗恩的礼物——某种角度来说,这也算是当做初见时候粗鲁的问好的赔礼。
  最后我买下了一条领带和一条丝巾作为送给父母的礼物——我把它们压在了购物袋的最下面,上面放着一卷画着鹿车的包装纸。
  回到家的时候,天空上又开始飘起细雪。这场雪一直纷纷扬扬地下到了平安夜也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
  我坐在书桌前面包装最后一份礼物,抬头就能从玻璃窗户上看到外面的街景。那些飘落的鹅毛大雪被路灯照得透亮,有些还飘忽不定地,覆上我的窗户。
  我把面前的精装版的《格林童话》翻了个面,又用胶水把四周的礼物纸黏好,随手用墨水在最显眼的地方写上“致韦斯莱家的双胞胎”。
  而后我铺开信纸,开始在上面写起给他们的信件来。
  “亲爱的乔治 弗雷德韦斯莱,”我写道。“这是送给你们的礼物。显而易见的,一本麻瓜童话书——我想它能给带你们那些小产品一些新的创作灵感。”
  “弗洛伦斯.西尔维娅.西德利亚致上。”
  我思考了一下,最后在信纸空余的地方画了两个姜饼人,又给它们各自画上了一簇杂乱的红色头发。
  当猫头鹰叼着这份礼物飞出窗口,消失在飘着雪花的夜色之中的时候,我忽然地想象起他们看见那两个姜饼人时候的表情。
  一定是迷茫,疑惑,又好奇。可他们没办法抓住我来询问这两个长得像他们的姜饼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么想一想,反倒是我更符合姜饼人的角色3。
  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趴在床上的猫咪抬头看了我一眼,又重新低下了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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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卡萨南街:kassa south st.虚构地名
  2boxing day前后
  3指民间传说《姜饼人》里的“run, run as fast as you can! you can’t catch me, i’m the gingerbread man!”
  二年级完结倒计时: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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