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瘤
  户部的人?
  耶律辰骤然皱眉,心中掠过一抹不安,脚步略停,又转身出宫。
  楚若帆错愕唤道:“王爷!”
  耶律辰不应,只是将阿江唤来,低声嘱咐几句。
  看着阿江上马驰去,耶律辰仍然向宫里来,楚若帆迎上问道:“王爷,发生何事?”
  耶律辰轻吁道:“但愿无事!”并不多说,引着他一路向御书房,给皇帝缴旨。
  四处城门敌军尽退,皇帝龙心大悦,看到楚若帆,点头道:“楚氏父子,当真是我苍辽国之柱石,能见你兄弟平安回来,朕心甚慰!”
  皇上你心慰好几次了!
  殿内众人暗语。
  功绩侯万雄杰躬身道:“皇上,如今虽说叛军退去,可是围城之困并不曾解,臣以为,如今趁着大胜,当出城追击,一举将叛军剿灭才是!”
  趁胜追击?
  万侯爷你英勇你去啊!
  耶律辰侧头向他睨去一眼,唇角挑出一抹冷意,并不接口。
  孝康王明辉却摇头道:“叛军围城已有半个月,城郊地势早已烂熟于胸,四周布下陷阱也说不定,如今又是天黑,出城追敌,只怕于我军不利,臣以为不可!”
  万雄杰扬眉,冷笑道:“那是上京城郊,这上京城的人,又有哪一个是不曾去过的?论到熟悉地形,只怕更较叛军强些!明王爷久不历沙场,怎么变的如此胆小?”
  明辉冷哼道:“不错,那上京城郊,我上京城中的文武官员,世家公子、小姐,哪一年不去游上几回?只是禁军自交给楚四公子,军纪甚严,从不轻易出城,怕是没有万侯爷府上的公子、小姐熟悉,倒不如万侯爷率领万家军前去冲杀,等到叛军尽剿,本王代侯爷向皇上请头功!”
  今日一战,自己的儿子本早已是文臣,却仍以残缺之身冲锋陷阵,并不见这功绩侯府的人做什么,此刻倒是说的好一番大话。
  平日瞧着孝康王温和恭让,此刻说出话来,倒是弥辣的很!
  耶律辰微微勾唇,点头道:“王爷所言极是!”
  温和的声音,不像是在说沙场征战,而是与孝康王二人品茗谈论天气一样。
  明辉向他躬身为礼,谦道:“殿下过奖!”
  这两个人……
  楚若帆听着,自然不禁好笑,万雄杰一张脸却已气的通红,哼的一声道:“我儿万庚也随着元七爷出征,若是此刻在朝,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倒是忘了此节!
  耶律辰点头道:“西北一战,万二公子也是身先士卒!”
  万雄杰听他出言称赞自己的儿子,倒再说不出旁的话来,轻哼一声,转过头去。
  这个时候,只听殿外传报,明彦恩、楚若麟、卿鸿飞三人进宫缴旨。
  皇帝点头嘉奖,见万雄杰还想再说,摆摆手,长叹道:“钰王一路疾骑赶回,明世子和楚少将军也是经两番厮杀,又岂有不疲惫之理?叛军既退,吩咐各城严守就是,倒不必急于出击!”
  金口御言就是圣旨,耶律辰等人齐齐躬身领命,万雄杰无奈,也只得闭嘴。
  耶律辰适时躬身道:“父皇,儿臣此番赶回,全赖身边跟着的百余名御前侍卫,方才众侍卫又随儿臣出城杀敌,个个奋勇,儿臣抖胆,请父皇恕他们闯宫之罪!”
  大战刚刚结束,皇帝还没有论及功过,钰王殿下就抢先为这百余人求情。
  孝康王当先皱眉,摇头道:“钰王殿下宽厚,只是这些人受人挑唆,是非不分,竟然私出上京,行刺当今皇子,岂能不受些教训?”
  耶律辰转向他一礼,温文回道:“明王爷过奖!耶律辰素来恩怨分明,并非宽厚之人,若是众侍卫当真心怀恶念,要置我于死地,耶律辰必当尽诛!实是因这数月来封封战报污蔑,他们已将耶律辰当成叛国之人,所以才会受人所愚,行行刺之事,实则初衷,也是为国为民之心!况他们过而能改,方才出城退敌,他们个个奋勇,足可将功折罪!”
  “受人所愚?”万雄杰不曾说话,五皇子耶律昊却已开口,微微皱眉,摇头道,“九弟,这不过是他们一方的说词,岂能轻信?你要为他们求情,总也要查明真相,莫要养虎为患!”
  这话倒是说的中肯!
  太子点头道:“是啊,九弟,莫要被人骗了!”
  这番话,倒是不好反驳。
  耶律辰微微一默,点头道:“太子和五皇兄言之有理,待儿臣命人往绿洲押回顾立农和巴适,一切自会真相大白!只是,在真相不曾大白之前,只怕巴统领与此事脱不开干系,儿臣请旨,暂停巴元九御前侍卫统领一职,交由禁军看押,等到真相大白,再行定夺!”
  巴元九立刻大声道:“皇上,此事与臣无关!”
  耶律辰挑唇道:“有关无关,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巴元九怒道:“臣身负皇上安危,钰王空口无凭,岂能说押便押?若是为有心之人所趁,钰王可能担待?”
  耶律辰挑一挑唇,点头道:“本王自能担待!”
  “你……”巴元九咬牙,向上行礼道,“皇上,西北战报虽说不实,可是西北一战,钰王殿下所作所为仍有许多令人不解,皇上安危牵系我苍辽国运,断不能只凭钰王殿下一面之词!”
  耶律辰扬眉道:“有何不解?”
  巴元九道:“那许多假战报,一封封传递入京,可是这数月来,为何钰王竟没有只言片语回京?臣怀疑,那本就是钰王自个儿所为!”
  “自个儿所为?”耶律辰好笑,挑眉道,“巴统领是说,是本王自个儿传回消息,说楚大将军为萧三公子所杀,以图率兵出征?”
  巴元九轻哼道:“钰王殿下虽说掌管兵部,可是论到兵权,可也只有前锋营的人马罢!”
  这一次轻骑出兵,接管的可是五万楚远的大军。
  楚若帆闻言,忍不住道:“可是钰王殿下赶去西北边疆,见父帅安好,接下的只是萧三公子的先锋之职,并不曾接管兵权!”
  盖玉啸这个先锋,率的就是前锋营的人马!
  没有接管兵权?
  殿内众人皆是一愕。
  巴元九张口结舌,半晌才结结巴巴道:“钰王是奉旨前往,为何……为何未接兵权?”
  这话问的!
  耶律辰冷笑道:“父皇圣旨,是说楚大将军逢难,大军群龙无首,才要本王接掌兵权。可是楚大将军既在,临阵换帅,岂不是兵家大忌?”
  说的也是!
  殿内君臣,除去丞相王士忠和几位皇子,旁人都是身经百战,闻言不自禁的点头。
  巴元九错愕片刻,又再摇头道:“可是,若说那假战报不是钰王有心为之,为何钰王殿下出征数月,没有只言片语回京?”
  耶律辰唇角微挑,慢慢道:“西北边疆回返上京,怀洮府为必经之地,而怀洮府为守备张孝把持,西北的战报,无从发出!”
  怀洮府?
  那可是最初传回楚远身亡消息的地方!
  皇帝皱眉道:“钰王,你说张孝把持怀洮府,令你的战报无法传回朝廷?”
  “是!”耶律辰点头。
  太子不解问道:“为何?他为何要截劫你的战报?”
  耶律辰向他一望,挑唇道:“他不止截动战报,大军得胜回师,他还命人在驿馆中给我等下药,在怀洮府外偷袭我军粮草,已被臣弟麾下小将当场擒获!”
  “这……这是为何?”太子张口结舌,摇头道,“他可不是我苍辽的将领,为何做出这等事来?”
  这个太子,当真是蠢的很!
  耶律辰暗叹,慢慢道:“太子明鉴,如今上京城外围城的兵马,十有八九,也是我苍辽的兵马!既为苍辽之臣,又是苍辽兵马,却行此误国之举,自然是叛军的同党!”
  “是……是苍辽的兵马?”太子耶律基惊的阖不拢嘴。
  数万的兵马围城,穿的又是苍辽大军的服饰,皇帝虽早已料到,可是听耶律辰明晃晃的说出来,还是眸色微深,皱眉问道:“老九,你此话从何而起?”
  猜测归猜测,可是当殿说出来,便得有实据。
  耶律辰向上禀道:“回父皇,十堰岭所养的私兵,在西北一役,已全军覆没,而城外围城兵马,所骑战马,所用兵器,皆是我苍辽兵部官制,自然是我苍辽的兵马,只是这些兵马进退之间,并没有多少默契,又似一群乌合之众,儿臣以为,必不是哪一军哪一营整部的兵马,当是各军的害群之马组成!”
  耶律辰掌管兵部,每一季,兵部都会往各军添补兵器战马,他今日两番厮杀,能认出兵器、战马,当在情理之中。
  只是,各军的害群之马能聚起数万,这也未免太多了些!
  皇帝微默,恼怒之余,又不禁心惊。
  他登基之后,励精图治,本以为可以建一个太平盛世的苍辽。哪里知道,就是他用来保家护国的大军中,竟然有这些毒瘤,当真不知道,如今自己的军队,溃烂到何等地步?
  太子耶律基震惊莫明,呆立良久,才喃喃道:“你说……你说叛军同党,他们……他们究竟是谁的人?”
  谁的人?
  此刻,几乎所有的人心里,都是这个疑问,孝康王明辉、定远侯卞威等人,目光更是向众皇子望去。
  如今夺嫡之争渐渐激烈,而钰王的声势却是一日日高涨,要想除他而后快的,莫不过这些皇子!
  众皇子更是各自互视,似乎也想从自己身边的兄弟中,找出那潜藏的幕后黑手。
  耶律辰将众人的反应收入眼底,微微勾唇,慢慢道:“怀洮府守备张孝已在押回的路上,叛军主帅颇有才能,假以时日,臣弟必能收服,御林军校尉顾立农和巴适也在绿洲中由若烟率人看押,只等这些人回京,问出真相,自然会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