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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思出成绩当天,梁桔正好开学。踏入高叁9班那刻,映入眼帘的每一张书桌上都摆满了习题资料,也似乎是从这刻开始,大家都意识到升高叁后的紧张性。
  午饭后,梁桔去了网吧查成绩。宋雅丽看见她高分通过时,满脸高兴地摇晃着梁桔,比当事人还要高兴。
  严格来说,高兴的人只有宋雅丽一个。
  梁桔过了雅思,这件事让宋雅丽传遍了班级,不少人都对梁桔要出国的事感到震惊,左邻右舍都来恭喜她。
  梁桔从包里拿申报材料时,忍不住抬眸瞧了眼吴霦,他正好也在看她,很平淡地问了一句:“过了?”
  她点点头:“嗯。”
  这是他们今天说的第一句话,也止于梁桔的回应,他彻底没了声音,令梁桔心中的失落又平添了一分。
  吴霦看着她的背影,笑不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他无法做到毫不在意,也害怕自己会越来越喜欢她。
  吴霦整个下午的心思都在游离,贺知文放学来找他时,他还坐在位置上发呆,直到被贺知文拍了一下,人才回过神。
  贺知文父母晚上加班,他拉吴霦去了常光顾的那家餐馆吃饭,两人刚点完菜,贺知文就去柜台付了钱。
  贺知文和吴霦在一块时,吴霦很少给他付钱的机会,毕竟有家庭悬殊,加之他们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
  吴霦和贺知文上小学就是同桌,志同道合,什么鸡飞狗跳的事都一起做。天天放学打游戏机,夏天在河里游泳,冬天凿冰面捞鱼玩。上了初中两人还搁在一个班,迷上网游之后,娱乐生活一改从前,天天泡网吧开黑。反正从认识到至今,没怎么分开过。
  他两在饭桌上的情绪都不佳,各自怀揣心思,直到贺知文开口问他:“梁桔还帮你补习吗?”
  吴霦低头在吃饭,摇了摇:“她在忙申报学校的事。”
  贺知文叹了一声:“我之前还想过跟梁桔考去同一个城市,你知道的,她学习成绩那么好,我肯定追不到同一所学校,不过现在看来我更没有机会了。”
  吴霦停了筷,抬头问他:“如果她要是不出国,你要一直追她?”
  贺知文笃定:“她要是不出国,我肯定追她到她想去的那所城市。”
  对贺知文来说,未来的事虽然掺杂了很多不定数,但不跨出这一步,他与梁桔的关系就会彻底停在高中。
  吴霦再也没胃口吃了,他从没见过这样执着的贺知文。在他眼中,贺知文一直大大咧咧,对一切都挺无所谓,可这回吴霦才深刻认识到,他是真心的喜欢梁桔。
  其实这个想法不止贺知文考虑过,吴霦也曾在多个辗转难眠的夜晚思考过,可现在能说出口的人,却只有贺知文一个。
  两人将吃完晚饭,贺知文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急匆匆起身走了,留吴霦一个人靠在那看着墙上的日历发呆。
  贺知文第二日请假没来学校,吴霦问了他情况,那头没有准确回复,一直到叁天后才回校上课。
  这期间,梁桔一直在忙申报学校的材料。国外大学的申报流程有些复杂,为确保万无一失,梁少群找了专业的留学机构把关,是彻底浇灭了梁桔心中的那一丝疑虑。
  梁桔从杨明办公室拿到推荐信出来,迎面撞见贺知文进办公室。他眼圈黑黑的,头发像几天都没洗一样,精神状态很不佳。
  待梁桔拿着推荐信回班级,听到后门那一阵交谈声后,才知道贺知文这副状态是出了什么事。
  贺知文请假的这几天,一直陪着他爸在医院做检查,初步估测有患癌的可能性。但吴霦说诊断报告还没出来,不要当着贺知文的面胡说八道。大家肯定不敢当他面提这件事,不过内心都觉得这次凶多吉少。
  梁桔望着吴霦心事重重的一张脸,才惊觉意识到她忙碌的这段时间,忽略了不少事情。
  贺知文爸爸这几个月经常咳嗽,原以为是小感冒,前阵子咯血后才去医院检查。他爸爸常年在工业区工作,加之烟龄有二十多年,这次检查的结果,肺部有实质性的肿块影,基本上坐实了肺癌的诊断。
  出结果的那天,贺知文一整日都没来学校。吴霦下午放了学后,也比平时走得快,估计是去了医院。
  梁桔今天也正式申报完学校,回到家里热气腾腾,两口子都在厨房,一个忙摆菜,一个忙盛汤。
  “木木,洗手吃饭。”周韵回头对她笑。
  梁桔洗了手上桌后,望着满桌子的菜发愣。
  “我做的可都是你爱吃的,你这几个月备考雅思瘦了不少,我一定要给你补回来。”周韵解开围裙搁一边,给梁桔盛了一碗汤。
  梁桔接过来喝上了,听见周韵满怀期待地问她:“味道怎么样?”
  梁桔点着头:“好喝。”
  梁少群摸了摸她头发笑着:“你这丫头最近也不爱笑,是不是怕申报学校不成功?”
  梁桔有这方面的顾虑,可真正让她提不起情绪的却不是这件事。
  “你也对你闺女太没信心了。”周韵瞥他。
  梁少群给梁桔拣了几块她爱吃的栗子红烧肉,宽解她:“材料已经报上去了,咱就耐心等结果。那头要补充咱就补充,凡事都尽全力,如果没申报到伦敦大学,咱还有替补的几个,你别有太大的压力,我们不对你做严厉的要求。”
  “反正我们就先等结果,不想其他的。”周韵也附和。
  梁桔起早贪黑的这几个月,他们也没轻松到哪去。一个联系留学机构忙前忙后,一个确保她的营养不落,总之为了她能顺利留学,两人都煞费苦心。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如今不可能反悔,也不知值不值得反悔。
  饭吃到一半,周韵跟梁少群聊起同事患乳腺癌的事,两人边吃边聊。梁桔听在耳中,不由自主就能想起贺知文。
  梁少群跟周韵说:“现在癌症没你想得那么可怕,乳腺癌是所有恶性肿瘤中治疗效果最好的,早期阶段能通过根治性手术切除后达到临床治愈。”
  话是这么说,可身上少了些东西,不免还是让人觉得惋惜。但梁少群却说,在大部分患癌者心里,只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
  说到这,梁少群提醒周韵:“这周六早上我跟老胡约了体检,他都安排好了,你别忘了带木木一道去啊。”
  周韵感触很多,点着头:“不用你说,我记着呢。”
  梁桔捧着碗筷没再吃一口,忽地问梁少群:“爸,患肺癌的生存几率有多大?”
  梁少群一怔,停筷问她:“问这个做什么?”
  “我有个同学,他爸爸最近确诊了肺癌。”
  周韵叹了一声气没有说话,只有梁少群的声音回荡在餐厅:“早期癌症治疗能达到临床治愈,你同学的父亲如果是肺癌初期,确定病因配合治疗,可以恢复到和正常人一样的生存时间。如果晚期,癌细胞已经转移,这个生存几率就会下降,不好说。”
  梁少群说得很委婉,梁桔听在心中只能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到班,宋雅丽跟梁桔聊天谈到了贺知文,说他爸爸要办理转诊,好像是医院现在给的治疗方案保守,没有到达预期。但转诊成了贺知文家里现在最棘手的事,他不见踪影为此奔波的这几日,吴霦的学习状态也受到影响。
  随堂测验下来后,杨明还特意叮嘱梁桔,说是不能让他前功尽弃,吩咐梁桔叫他来办公室一趟。
  就吴霦目前的状态,心里记挂着别的事,肯定油盐不进。
  梁桔遂跟杨明解释:“杨老师,我最近这段时间忙着申报学校,没有时间辅导吴霦,是我的疏忽。刚升高叁,任务量大,我想他大概是没能消化,您放心,我从今晚开始会继续盯着他。”
  杨明知道她做事认真,欣慰地笑了:“那行,你回去吧。”
  梁桔松了一口气,转身抱着一迭新材料出了办公室,回班后,把材料都发了下去。
  吴霦刚洗了把脸回来,望见梁桔倚在他桌边翻资料和作业,他走过来坐下:“你翻什么呢?”
  梁桔翻了几本,真怕他应了杨明所说的前功尽弃,提醒他:“国庆前要考试,没多少天了,你把心思收一收准备月考。”
  梁桔把他的随堂测验试卷翻了出来,指着不该出错的几道题:“我知道你最近因为贺知文的事心情不太好,但你也不应该影响自己的学习,你把试卷订正一下,放学抽半小时我给你讲。”
  吴霦把试卷拿了过来:“放学我还有事,试卷我会订正的。”
  梁桔哑口无言,吴霦有自己不可逆转的思维和想法,在梁桔看来,生活和学习是可以分开的,可在吴霦身上,他还没有意识到区别。
  周六一早,周韵带着梁桔去市人民医院体检,胡主任是梁少群以前的同事,早替他们安排好时间,到了没等多久就体检上了。
  梁桔和周韵体检好,去了医院对面的早餐店吃饭。推门进去,正好碰到许久不见的贺知文,他比之前消瘦了一点,手上还拎着几份早饭。
  贺知文跟她打招呼:“你怎么在这?”
  “我刚体检完。”
  梁桔瞧了眼他手上拎的东西,问他:“你爸爸在人民医院治疗吗?”
  贺知文提着早饭:“对,我下来给我爸妈买早饭。”
  梁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他:“我听宋雅丽说你爸爸在转诊,找到医院了吗?”
  贺知文没能想到梁桔会主动问他这事,坦白告诉她:“目前还没转诊成功。”
  “你爸爸这个情况得转外省吧?”
  贺知文愁云不展道:“想转江安肿瘤医院,不过那边不肯接收。”
  说到这,他的手机响了,瞧一眼发现是他妈打来的,跟梁桔急匆匆道别后,快速跑了。
  贺知文他爸目前还在市人民医院接受一周一次的保守化疗,每回都是贺知文陪着,劳心又伤财。月底的考试成绩出来后,他的名次是一落千丈,将之前默默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吴霦这段时日也没闲着,一直联系她妈托关系给贺知文父亲弄进江安肿瘤医院就诊,电话打得十分勤快。
  梁桔在誊月考分数上墙,高叁的第一次考试,在面临多重压力后,她却发挥超常,这次考到了班级第二名。不过吴霦却不像她,这次考试较比期末下滑了五名,直接掉到叁十名。
  梁桔拿着成绩单回座,刚回头要跟他分析下这次考试,他突然起身出了教室。
  秦思云给吴霦来电话,她最近忙得抽不开身,叫吴霦管好自己的生活就行,其他的等她忙完回来再说。秦思云还把吴霦当叁岁小孩糊弄,他立马挂了电话,回班后手机往抽屉里一砸,吓得梁桔立即回头看他。
  梁桔见他脸色不好,左思右想,还是把这次考试的成绩单摊到桌上:“你这次成绩下滑了。”
  吴霦掸了眼梁桔,默不作声,仍处在刚才那通电话的情绪里。
  梁桔不想再看他这副状态,说话很直接:“贺知文家里的事,我知道你很想帮他,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帮的上忙,范围之内尽力就行了,可你现在根本就处理不好这件事。”
  他仍旧不吭声。
  “我只是想提醒你,上高叁了,不比前两年,周围的人都在努力往前冲,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分心思。”
  吴霦忽然觉得此刻的梁桔很像秦思云,也做不到她们口中那样的冷漠,心里越来越毛躁:“你说完了吗?”
  梁桔望着吴霦突然变得凌厉的眼睛,这一刻,仿佛又置身回到那辆出租车,心跌进了谷底,呼吸越发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