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古怪的公主
  谁料,这人下一瞬就抚着她自己的脸道:“哦,我忘了,再美的人那也还是人,变不成妖怪。”
  “……”这话也是说得出口。
  没好气地收了剑,他冷声道:“殿下若无别的事,就请回吧。”
  语气里夹了点抵触。
  若换做别的女子,就该羞得扭头就走。可坤仪倒像是没听见一般,只问他:“侯爷这衣衫不整的,不冷么?”
  “殿下若不乱闯我宅邸,在下也不必如此。”
  “哦?”坤仪来了兴致,“也就是说我闯你宅邸,就能让你衣衫不整地来迎我?”
  强词夺理,聂衍微恼。
  夜风轻拂,吹来她身上浅淡的酒气,他皱眉想避开,这人却偏欺身上来,仰头看他:“我听人说,侯爷只对捉妖有兴趣,对送上门的女色,从不领情。”
  知道还来。
  他垂眼。
  “正好,我就是为捉妖的事来的。”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美目顾盼,言笑晏晏,“我身边常有妖怪索命,想请侯爷相救,解我之困。”
  这语气十分不正经,怎么听都不像是被妖怪缠身,反倒像是个妖怪,想缠他的身。
  聂衍别开了脸:“殿下不必浪费时间在微臣身上,若想要容颜姣好的男子,盛京华容馆里有的是。”
  “你怎知我就只看上了你这张脸。”坤仪轻笑,涂着丹寇的纤指隔空点了点他的轮廓,“难道侯爷自认除了容颜之外一无是处?”
  说不过她。
  聂衍冷哼,后退半步想要走,面前这人竟突然扯开了黑纱外袍,露出里头黑雾似的的轻薄长裙。
  “殿下自重。”他当真有些恼了,下颔紧绷,“勾栏尚不齿如此,何况皇室贵胄。”
  坤仪被他说得一愣,倒是又笑了:“侯爷误会。”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衣衫不整,还有什么好误会的。
  聂衍只觉荒谬,拂袖转身,再不愿听她花言巧语。
  结果,就在他走到第三步之时,一股妖气猛地从东南面袭来,直奔坤仪而去。
  瞳孔微缩,聂衍立即祭出却邪剑翻身一斩,衣袂翻飞间,却还是慢了一步。
  泛紫光的猫妖古怪地嘶叫着,越过他狠狠地咬住了坤仪的肩,浓烈的妖气霎时席卷了整个后院。他这一剑下去,猫妖身子被砍成了两段,可饶是如此,它的牙也仍在她皮肉上啃咬。
  坤仪疼得小脸煞白,倒吸一口凉气,抽出一张符纸就将这猫妖的头狠狠拍散。
  她衣衫已经凌乱,前襟堪遮未遮,露出半抹雪白和玲珑锁骨,如玉肌肤衬得伤口分外可怖。
  “你这人,我都跟你求救了,你怎么就不信我。”她白着脸嗔怪他,腰一软就要往后跌。
  聂衍跨步上前,下意识地接住她。
  入怀温软,轻若无物。
  背脊微僵,他抿唇,转移似的看向她手里的符咒:“殿下会道术?”
  坤仪倚在他身上,只觉有一股沉木香气,满腔怒意就变成了娇嗔:“我自小就容易招惹这些东西,若是不学些用来防身,还能活到现在?嘶……侯爷就算不懂怜香惜玉,也该知道照顾伤患吧?杵着做什么,替我把毒吸出来呀。”
  聂衍伸手,瞥了一眼她的前襟,脸色顿黑:“我让丫鬟来。”
  “叫丫鬟来给我收尸?”坤仪翻了个白眼,“这猫妖的毒性有多大,你不知道?”
  她嘴唇已经有些发乌,说完这话,更是一阵目眩:“侯爷若是想看我死在这侯府,就再继续看着好了。”
  公主自然是不能死在他的侯府的,更不能被妖怪毒死在他面前。
  轻吸一口气,聂衍停顿一瞬,低声道:“得罪。”
  然后俯身,含上她肩膀伤口。
  坤仪下意识地哼了一声。
  他身上还有沐浴后的温热香气,氤氲到她的脖颈间,叫人耳根都泛红。坤仪是打着调戏他的心思来的,却没想到反被他给惹羞了,不由地脚趾微蜷,丹寇欲拒还迎地抓紧他肩上衣绸。
  他雪白的衣袍同她的黑纱裙绞在一起,颜色对比分明,却是难舍难分。
  夜半赶到后院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月色正好,繁星当空,自家主子将坤仪公主按在怀里,公主衣裳凌乱,自家主子埋首香软间,头也不抬。
  ???
  夜半傻眼了,他跟着主子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场面。
  偏生主子十分专心,甚至没有意识到后头来了人,还是坤仪公主瞥见了他,丹寇一抬,轻轻一挥,示意他非礼勿视。
  夜半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确认不是在做梦之后,瞠目结舌地扭头回避。
  聂衍心里有思量,不曾注意四周,待一口毒血吐出,他擦了擦唇畔,皱眉问她:“殿下想让我捉的妖怪,就是方才的猫妖?”
  “嗯,也不止。”坤仪尚且头晕,说话有气无力,“以后侯爷就知道了。”
  她这人,半真半假,捉摸不透,他巴不得离远些,哪还来的以后?
  聂衍轻嗤,鸦黑的眼眸半阖。
  瞥见他的神色,坤仪娇俏地哼了一声,软绵绵地推开他,将地上的外袍捡起来拢上身:“你们男人都这样,翻脸无情。”
  说的这几个字也没什么错处,但配着她那拢衣裳的动作,怎么瞧怎么不对劲。
  聂衍醉心道术十几年,鲜少与女儿家打交道,谁料头一遭就碰见这么个难惹的,叫他又气又无可奈何。
  “我让丫鬟送你。”
  “留着你的丫鬟吧,给我下次收尸用。”翻了个白眼,坤仪直起身,摇摇晃晃地往院墙的方向走。
  “殿下伤重,走正门为好。”他皱眉看着她的背影。
  坤仪没理他,攀上院墙,倒算利索地爬了回去。
  清风拂院,吹散了周遭妖气,倒还剩一丝温香酒气留在他衣襟上。聂衍有些烦,伸手去拂,指腹上却还留着她腰肢的触感,一碰锦缎,反觉锦缎粗糙。
  “……”这一定是妖术。
  闭眼凝神,他念了三遍清心诀,再睁眼时,眸中已然清明。
  “夜半。”他侧头,“你躲那么远做什么?”
  夜半脸色涨红,闻声从角落里出来,结结巴巴地道:“属,属下怕扰了,扰了那位殿下。”
  她有什么好怕的,原也就不是个正经的人。
  合拢手心,聂衍拂袖:“后院需要重新落阵,你且随我来。”
  “是。”
  走了两步,聂衍又停了下来,看向脚边落着的还未散尽的猫妖残骸。
  不对劲。
  就算他府中诛妖阵破了,他也还在场,这猫妖修为平平,为何执意要来送命?
  神色微凛,他侧身看向明珠台的方向。
  明珠台楼阁错落,灯火通明。
  坤仪懒倚在贵妃榻上,任由侍女给自己上药。
  “您怎么这么不小心。”侍女兰苕心疼地擦着她肩上创口,“想见那昱清侯,让别人去请也就是了,若这身上落了疤可怎么好。”
  “我都是寡妇了,还管身上有没有疤?”坤仪轻笑,“下回再嫁,除非是陛下又想要谁死,又不方便处置。”
  “您怎么能这么说!”兰苕眼眶发红,“那位的死不是您的错,只是巧合。”
  “巧合太多,那便就是命数。”拢上黑纱,坤仪不甚在意,“替我寻些沉木香来点上。”
  兰苕觉得奇怪:“您不是一向嫌那味道厚重?”
  “也挺好闻的。”微微勾唇,坤仪眼波潋滟,“是能安神的香。”
  兰苕不解,却也没多问,应下便去更换香炉。
  青烟袅袅,一室香氤,坤仪喟叹一声,和衣闭眼,以为终于能睡个好觉。
  然而,一闭眼,梦魇如约而至。
  “坤仪,我的脑袋找不到了,是不是你藏起来了?”
  “这如山的尸骨全是你杀的,你是个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
  背脊冰凉,坤仪猛地睁眼。
  “杀人凶手,出来!”梦境里的喧嚣延展到了现实,远处不知是谁,隐隐在喊叫。
  她脸色苍白地抓紧身下被褥。
  “殿下别怕,是昱清侯府。”兰苕过来挽起床帐,柔声安抚,“蔺家的人执意觉得蔺探花是被人陷害,说昱清侯爷是杀人凶手,眼下正在侯府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