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下,放不开
  痛。
  这是一种,他从未经历过的痛楚。
  前胸后背如同在火上燎烤,无论怎么挣扎,皆闪躲不开。
  不仅如此,从骨骼到皮肉,似有万千支针,在密密麻麻的刺。
  折磨得他,想仰天长啸一声,给个痛快!
  隐约间,听得几道交谈。
  “林将军,请驻扎城外的将士们打起十二分精神,近来辛苦些,本宫怕会有人趁虚而入。”
  “娘娘所言极是。”
  “开春的科考,得如期举行,不能因此耽搁,乱了民心。”
  “是,娘娘。”
  “这段时期,若有急事,不用递折子,至玄清门让人传话。”
  “臣等,明白。”
  浑浑噩噩的意识中,释然一笑。
  不愧是他的女人,可以独当一面了。
  这一安了心,疼痛更加强烈。
  下一刻,他宛若置身于汪洋,在寒冷的黑夜里摇摇晃晃,前方则是明媚的暖阳。
  脑中有个声音说,抵达即可取下枷锁,除去煎熬。
  谁也无法抵挡那样的诱惑,他放松了身体,任由顺着水流而下。
  突然,耳畔响起细细碎碎的抽泣,极为压抑。
  “……没那么坚强的……呜呜……我不敢哭……”
  “……撑不下去了……怎么办……”
  “求求你,别离开……”
  “殿下……殿下……你不宠囡囡了吗……”
  女子的哭诉,哀哀戚戚,像一根藤蔓紧紧缠绕住他的心。
  又酸又麻的感觉,较之皮肉的痛,竟更难以接受。
  他一凛,强逼着自己,抬起沉重的腿,一步一步,重新返回刀山火海中。
  “啊——”
  猩红着眼,迸发出无声的嘶吼。
  舍不下,放不开。
  她的柔软,仍需他来呵护。
  冬日的辰时,天际蒙蒙亮。
  良太医踏着晨露,走进承明宫。
  这大半个月来,几乎夜夜宿于宫中,昨日抽空回了趟府,今早觉得眼皮在跳。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是?”余公公领着路,随口问道。
  良岑皱眉:“一起跳,预兆什么?”
  余四窒住,胡乱道:“天大喜事降临。”
  “唉,但愿吧……”
  这宫中,确实需要点转机了。
  两人一前一后入了内寝,见皇后正弯着腰,用温热的帕子,细心为榻上的男人拭净脸庞。
  “娘娘。”
  “良太医。”她微微颔首,主动谈起这一晚的情形,“没什么异状,倒是……”
  咬了咬唇,迟疑道:“我觉得他……似乎睡得安稳了些。”
  “是吗?”对于此类主观上的认为,良岑并未多在意,并指探向微弱的脉。
  沉而伏力强,实大与弦长。
  “嗯?这脉象……怎么可能?”收回长指,表情愕然。
  她的脸色刷地白了,勉强开口道:
  “怎、怎么了?药有按时喂啊,也没出现咳血的情况,是哪里做得不对吗,我……”
  左手竖起,示意噤声,深吸了口气,良太医阖上眼,再次搭稳。
  这一回,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
  “好!好啊!”良岑抚掌大笑,起身至桌边,奋笔疾书,交予宫婢,“去,往后,按此方子煎药。”
  她与余公公相视一瞬,云里雾里。
  “恭喜娘娘!皇上气血通畅,确定无性命之忧,只等伤口愈合,清醒康复之时,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