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其实她自己去铺子理账也是可以的。
  “穆清知晓了。”得了顾和以的话,贺穆清在心里盘算着,那以后就经常“理不完”,然后带回宅子里与小姐一起吧,就像年前和小姐一起在书房学习时一样。
  “大小姐可还有其他要吩咐的?”江纭问。
  顾和以舔了舔唇,双眼咕噜噜转了一圈,暂时是想不起什么来了。
  “现在是没什么了,明日我得去茶楼一趟,贺穆清在家把腿歇好了再说,江纭这两天无事,就江纭陪我去一趟吧。”
  “好,明日我会准备好等着大小姐的。”
  顾和以这本来是想要体谅贺穆清一些,而贺穆清可不是那么想的,只觉得小姐昨晚还与他那般亲近,今日就又去亲近另外一人了。
  早知道这几天小姐的安排比较多,说什么他也不老老实实跪上那两个时辰啊——本来是想老老实实跪着,好能叫小姐多怜惜他一些,没想到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给小姐和江纭制造了独处机会。
  “行了,今日暂时没什么事了,都回去吧,江纭别忘了把那几种香都去了解了解味道。”顾和以最先起了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和腰。
  江纭也跟着起了身,冲着顾和以稍一欠身,“那我便告退了。”
  说罢,转身就离开了。
  贺穆清却一直没动身。
  顾和以喜滋滋地多看了两眼贺穆清,有点儿想跟他腻乎一下,可现在这天还大亮着,要是再叫人给看个现行可不太好,心里又想着要去找一趟顾和谦,就没与他多么亲近,拍拍他的肩膀,道了句,“你透透风也就回去吧,虽是开了春儿,可一直在外面也不算暖和。”
  还没离开,就被贺穆清力道不重地拉扯了一下衣袖,她回头,疑惑问:“怎么了?”
  “小姐明日为何不叫穆清陪同去茶馆呢?”贺穆清掩在袖口之下的手紧了紧,小姐不会才一日就已经厌倦他了吧。
  这贺穆清……是不是又有点儿吃醋了?
  顾和以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些,她道:“你膝盖这样,我也是会心疼你的啊。”
  这种话对于她来说,是没什么害臊的,而在贺穆清耳中,就是他今日的欢喜。
  小姐果然因为他跪得久了而怜惜他、心疼他。
  “对了。”顾和以倏然想起了一事,眯了眯双眼逼近了贺穆清一些,问:“贺穆清,昨日江纭要你告诉我风月楼中的茶水不对劲儿,你为何不告诉我啊?”
  贺穆清一咬嘴唇。
  小姐竟然知道了,是江纭又和小姐讲了一遍?还是小姐自己昨天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他肯定是不能把自己那卑鄙低劣的心思告诉小姐的。
  于是他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下,鼓了鼓勇气,主动提起了昨天的事,“小姐昨日那样待穆清……穆清心中紧张,便将此事忘记了,请小姐责罚穆清吧。”
  被牙齿咬过的唇红润得很,还显得软嫩,顾和以简直想白日宣淫,可惜这大白天的在庭院里实在不合适。
  “那……昨日那样,你喜欢吗?或者说,你反感吗?”紧张是个中性词,看不出他的喜恶来,顾和以就又追问了一句。
  怎么不喜欢,喜欢到心脏都要从胸口中跳出来了。
  但要是说喜欢,那岂不是就表明了自己喜欢小姐?
  一句“喜欢”,在贺穆清心中是需要反复斟酌的,因为他身上这不可告人的秘密,因为他这仆人的身份,因为他害怕小姐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因为他不能叫九叔知道他的心思。
  他始终都不敢轻易把这两个字说出口。
  贺穆清默了一下,后道:“穆清并不反感。”
  “但我倒是觉得你似乎还挺喜欢的。”顾和以冲着他挑了挑眉头。
  这回贺穆清不说话了,抿着唇垂下了头去。
  轻笑一声,顾和以一个反手,抓住了贺穆清衣袖之下的手,触到他的指肚,能感觉到上面有一层不薄的茧子。
  得是做了多少粗活,才会起了这么一层茧子。
  她四周扫视了一圈,不见这附近有人在,就执起了他的手,轻轻在手背上吻了一下。
  谁想贺穆清下意识地就把手往后一缩,差点从她手中给抽走,还好她使了些力气,没松开手。
  顾和以眯了眯眼,好啊,刚刚还说不反感,现在就开始躲她了?
  抬眼,与贺穆清那怯生生、水汪汪的双眼对视了一下,她叹了口气,“听话,这几天可以去书房理账,作坊那边这么些天下来,我看着已经步入正轨了,就先放上几天,也无妨。”
  贺穆清垂头下去,“穆清知道了。”
  他的手不干净,小姐怎么能吻他的手呢。
  只是那温湿的触感,还是叫他的耳尖有些泛红。
  顾和以瞧见了,刚刚不好了一瞬的心情就又好了。
  揉了揉贺穆清的头之后,她直接去了供顾和谦与孙唯他们与先生学习上课的房间,不仅是因为顾和谦罚了贺穆清,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太学的考试还有两日就要开始了。
  这时先生还在房间中讲课,站在房间之外,能听到里面正在讲一些顾和以听不太懂的之乎者也。
  他们在上课,顾和以不好打扰,今日也不着急,就直接在外面的台阶上坐下了。
  不多时,大概是到了一个中间休息的时间,房间中的讲课声停了,顾和谦推门而出,在看到了门外顾和以的时候,脸上没有像之前每次相遇一样立刻露出笑容来,而是露出了些心虚的怯意。
  他开口叫:“阿姐。”
  顾和以没动,依然坐在台阶上,用手撑着自己的脸,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谦儿,来。”顾和谦往前蹭了几步,离她跟前还有两米多的距离,她也不强求,“知道我现在为什么来找你吗?”
  顾和谦的双眉耷拉着,表情显得委委屈屈,还有些吃味似的,低声说:“谦儿知道。”
  “那你自己说说,阿姐为什么来。”
  “因为谦儿清早罚了那个叫贺穆清的小仆,叫他跪了一上午。”顾和谦撅着小嘴,双眼看向一边,“可下人们都在说阿姐与他之间的事,他那样的身份,对阿姐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就是该罚。”
  十岁的小孩就这么早熟的么,听起来感觉他似乎什么都懂似的。
  顾和以一时之间有点儿没想明白应该怎么回,就听到顾和谦继续说着,“而且阿姐待他和别人不一样,还将过年时赌到的玉佩送给了他,当时阿姐都不给谦儿的!阿姐当时还说,会送给谦儿更好的,后来也被阿姐给忘了。”
  顾和以确实给忘了,这还真没有冤枉她。
  她觉得有点儿尴尬,只得摸了摸鼻子,胡乱找了个借口,“胡说,阿姐怎么可能忘了答应谦儿的事,要送给谦儿的玉佩阿姐已经准备好了,是打算谦儿考上了太学时一并送给谦儿的。”
  顾和谦听她这么一说,表情就忽然亮了起来,一洗刚刚那副委委屈屈的样子,裂开嘴笑了出来,“原来是这样,那谦儿就先谢谢阿姐了,谦儿一定会考上太学的!”
  小孩子确实还蛮好哄的,顾和以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所以,以后还随意处罚家里的佣人吗?”
  “谦儿不会随意处罚他们的。”顾和谦低着头,又撅了噘嘴,“贺穆清是家中下人,喜欢阿姐就是对阿姐的不敬,谦儿不想看到阿姐被其他人在家中传闲话。”
  顾和以叹了口气,顾和谦一个小孩儿都想得这么多,还这么反感,她都能想象得到九叔到时候会多么的不乐意她跟贺穆清有什么关系了。
  在他们眼中,贺穆清无论办事有多么妥当,也都是配不上她这个家中小姐的吧。
  这么一想,未来的路可能也不太好走啊。
  不过……如果她非要坚持,其实九叔也肯定是不会不同意的,最多就是唉声叹气、好生劝慰一番吧,就像她去了风月居那种场所,回来之后九叔也从未说过她一个不字。
  “好了,我们就先不说这个了,还有两日就要去太学考试了吧,准备得怎么样?”顾和以岔开了话题,问起了太学考试的事。
  就快要考试了,她就不跟顾和谦说太多考试无关的事情了,免得他受了影响。这一年只有一次的考试,每年录取名额并不太多,顾和谦又不是官宦子弟,需要通过两轮考试才能入学,要想考上恐怕也不算容易。
  顾和谦一提到考试,看起来信心满满的样子,“先生说谦儿学的很好,若是能放轻松些不紧张,至少通过一轮考试是不成问题的。”
  他那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满脸都写着“阿姐快来夸我吧”。
  才十岁的孩子,整天之乎者也,她听都听不太明白的东西,能通过一轮其实也是不错的了。于是顾和以掐了掐顾和谦那嫩嘟嘟的小脸蛋,口中夸赞道:“我们谦儿这么棒的吗,那最后这几天要努力巩固巩固,咱们争取两轮考试都能通过怎么样?”
  “好!阿姐放心,谦儿是不会叫阿姐失望的。”
  顾和谦眼中带着光亮,一张小脸上尽是笑容。
  相反顾和以却是有点儿发愁,他们家经商,孙旭未来估计也是一直经商,所以顾和谦和孙唯学的都是财会赋税土地人口相关的东西,以后如果想做官,也只能去户部,就他们家和薛家这关系……大概是没戏了吧。
  也不知道柳提督当时说,她日后得感谢他,是要送她一份什么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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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茶楼一直都是个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 什么人都有。
  顾和以与江纭一同进了富贵茶楼, 一楼散座上已经有了不少人,她自是不想与散座的人坐在一起,就直接叫人给他们带上了二楼的雅间。
  刚一上二楼,就迎面碰上了一个有些眼熟的面孔, 这人身着靛蓝刻丝暗纹长袍,涡纹腰带束于其间, 在遇见她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外,“顾大小姐。”
  顾和以在心中暗骂一声“晦气”, 向后稍退了一步, 点了下头,“薛大少爷。”
  薛世清脸上带笑, 在顾和以和她身后的江纭身上看了一圈, 这才开口, “顾大小姐好雅兴啊,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
  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 顾和以低声回了那么一句, “来茶馆听听书而已, 怎比得上薛大少爷,薛大少爷若无事, 我就失陪了。”
  说完,她往后给江纭递了一个眼神,自己直接绕过了薛世清,跟着茶楼中的伙计入了一雅间。
  顾和以不懂茶, 就叫江纭看他自己的喜好随便点了。
  雅间的小桌上不多时就上了新煮的茶水,江纭以左手挡住了自己的宽袖,提起茶壶为顾和以倒了杯茶,茶色的液体入了白瓷杯中,带起了一小片雾气。
  虽然是头一次见到薛世清本人,可江纭老早就听说过薛世清和顾和以之间的传闻啊,江纭几乎是立刻就知道了自己见到的男子是传闻中的男主角薛世清。他淡淡说道:“薛大少爷,顾大小姐,单是这样听着,二位是很门当户对了。”
  顾和以想起那薛家不入流的手法,口中“呵”了一声,这薛世清竟然还跟她打招呼,怎么想的,她没无视他直接走人,都是她脾气好。她摇摇头,“门当户对就算了,我哪儿高攀得上他们啊,碰上他们薛家人都是晦气。”
  不过薛世清比起他父亲来说,也能是个人了,至少人家只是用求娶这种方法,还在街上提醒了她一声,可他父亲是真的坏。
  这两个多月来他们家倒是安静了不少,可能是觉得频繁地搞事情会太过引人注目吧,自从二月上旬将仓库中的香料运送走之后,他们家一直也没再搞什么幺蛾子,刘婆子也是再也没来过了,她都差点儿把他们给忘了。
  “大小姐似乎很是不喜他们,那便不说他们了。”江纭把茶杯稍稍往前推了一下,送到了顾和以的面前,“大小姐今日来茶楼,真是来了兴致,只是为了听书?”
  “不然呢?”顾和以取了茶杯,浅饮一口,“偶尔也是要放松一下的。”
  江纭也给自己倒了茶,雾白的水汽散发了些,很快就在空气之中消散了。他以前饮茶大概也是蛮讲究的,细细地品了一下,才道:“顾大小姐这样的人,去风月居这种烟花之地都是为了给自家的铺子寻个伙计,来个茶楼又怎么会是单纯来放松的呢。”
  他声音清润,给人感觉像是淙淙溪水,于山涧之中不急不缓地流淌着。
  只垂眸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眼前的茶杯上,神色淡淡,可奇妙的是,还能让人感觉到他说这句话时的愉悦笑意。
  也是个聪明的。
  可能是因为在风月场所见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听了太多奇奇怪怪的事,所以识人看事颇有些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