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7)
  “人呢?”边尧上前一步,回头道,“你小心点,地上滑。”
  满覆冰霜的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我抬头看见月哥已走到那空无一人的透明小屋面前,然而他并没有着急去拉门把手,反倒是眯着眼、充满怀疑地打量着主控室。我追上去问:“怎么回事,人呢?”
  边尧摇摇头:“灵域没有撤,人肯定还在。”
  “会不会是赛博灵域的规则和传统灵域不太一样?”我问,“亦或是,他们躲到灵域里另外的房间里去了?”
  月哥不置可否,抬手就是一枪,包裹在外的空屋被轰然震碎,露出了里面真正的主控室和庄臣二人——原来“空无一人”也只是一个虚幻的假象。月哥低声咕哝道:“我就爱暴力解密怎么了?”
  我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他那句话应该是跟他脑子里的范无救说的,只见他走上前去,一枪崩掉电子门锁,再踹开了主控室的门。
  有压制一切的暴力的话,谁还需要过什么电子学和开锁技能呢?我脑中不着边际地想。
  月哥端着枪,一步一步地靠近离他最近的庄臣——枪口抵上庄臣的额头时,对方不自觉因凉意而抖了一下。月哥和善地微笑着:“你不是很喜欢玩跟大脑有关的剧情吗?san check吧,失败的话,我就让你脑浆变成冰碴子。”
  庄臣闻言皱起了眉,眼神愤恨地瞪着月哥,又看了看旁边自己的搭档,月哥没有给他更多犹豫的机会,“砰!”的一声枪响之下,电路板“哔哩吧啦”一顿乱响,彻底报了废。
  庄臣从鼻子里长叹一声,终于将手从控制盘上移开举到空中,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月哥笑了笑:“这也是我们想问你的问题。”
  他一把抓住庄臣的椅背,将他强行拖拽出来丢到广场中央,头也不回地交待道:“把他也带过来。”
  边尧立刻会意,从背后扭住另外那男人的胳膊,将之扭送到现已变得空荡荡的灵域正中——边尧随手一丢,男人跌在月哥的脚边,被地上的碎冰刮伤了手掌。
  闻到空气中鲜血的味道后,月哥舌尖在尖利的犬牙上绕了一圈,瞳孔也变成了明黄色。
  手枪在他食指间转了转,月哥说:“我这把枪呢,有一个功能,能够测谎。我问你问题,如果你乖乖回答,那么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如果你给我毫无诚意的胡说八道,它就会自动轰烂你的脑子,那样你的san值就一键清零了。在精神世界里死亡是个什么后果,你不会不知道吧。”
  庄臣“嘁”了一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一副拒不配合的样子。
  月哥左手手指动了动,冰蓝色的寒气在他手中凝聚,最终形成一把冰做的椅子。他坐下来,悠闲地翘起二郎腿,抱着手臂,右手掂了掂枪,问:“你在sip这个组织里,处于什么地位的角色?”
  我悄咪咪地溜到边尧身后,小声问:“月哥怎么能改变别人灵域里的设置?”
  边尧侧过头,说:“他没有改变设置,只是在别人灵域动用了一点自己的属性力量。只不过平时你使用力量的目的是‘破坏’,而他刚才做的是‘创造’,但对力量驾驭的本质是一样的。”
  我问:“怎么用?”
  边尧反手拉住我的手——他虽然没有变形成为金蛟剪,但我感到身体里的龙力源源不断地灌注到他身上。边尧手心聚集起金色的龙力,慢慢成型为一头拇指大的小龙,他把小龙放在我手上说:“就像这样。”
  我捏着金箔小龙左右打量,耳边听见庄臣回答:“我是创始人之一。”
  月哥用枪口指了指一旁的男人:“创始人之二?”
  庄臣点了点头。
  月哥:“还有谁?”
  庄臣说:“没有了。”
  月哥手中的枪忽然自己弹开了保险栓,这动静吓得地上那男人一跳,月哥说:“你看,有人没说实话。”
  “真就我们两个!”男人着急道,“sip的存在就是以我们两个为核心而发展的。”
  “sip存在多长时间了?”月哥又问。
  “一年半。”庄臣说。
  “呵,一年半的时间,就凭你们两个,能够发展到这个地步?”月哥冷笑道,“遑论参与游戏的人覆盖面有多广,单靠你们两人能够整合这么多资源、设备,还有精力对玩家进行后续的洗脑和威胁?”
  “更别提你们收集来的那些猎奇、血腥的照片和视频素材,是通过什么渠道卖掉的,你以为我不知道?”月哥说,“那些任务作业的内容,想必也是那边点播的内容吧。”
  点播?他这样一说,我忽然联想到了上一个案件中那个叫顾邨的骗炮渣男,也是因为在lunatic上接了vip会员的点播和打赏,才去拍摄了一系列要求明确的色’情视频。可我们分明调查过sip和lunatic并没有什么明面上的联系,难道是我们看漏了?
  庄臣冷冷道:“你不信就算了。”
  “而且,你想怎么解释这个?”月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几颗红色和绿色的小药丸。
  一旁的男人见状惊道:“什么!”便想站起身来想要抢过药瓶,却被月哥随手一枪轰在脚边。他双脚立刻被冻在了地上,以一个相当诡异的姿势向前跪倒,瞬间双手也被冻住了。
  我压着嗓子叫好道:“嚯——好帅。”
  庄臣顿了顿,不甘心地重新坐回到座位上,语调干巴巴地:“这不是我们的药,所有给到玩家的药都被吃了,不可能有富余。”
  “真的吗,你确定?”月哥摇了摇瓶子问,“你要不要仔细看看?”
  庄臣来来回回地看了我们几人一圈,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之情:“普通人如果不吃这个药,是无法正常参与游戏的,游戏里的很多设定依赖于极强的精神感知能力。不过想必你们这种原本就异于常人的怪物,不吃药也无所谓吧。”
  “有意思,你自己明明是个普通猴子,却设计了一个专门给灵力者参与的游戏,还要用药让猴子们先测试过。”月哥道,“可怜你自己还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一枚棋子,又是为谁做了嫁衣。”
  庄臣抬起头来看着他 :“再说一遍,我是人类,你们才是妖怪。”
  “这就很有意思了,能力者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恨我们,但是,却又想变成我们的一员。”月哥说,“知道我为什么确定你们不是独自成军的组织吗?就是因为这些药。我们统统拿去化验过,结果也已经出来了。没有瞧不起二位的意思,但这药绝不是以你们俩的背景能够做出来的。药里面的有几个十分特殊的成分,基本上可以说是打着他家的标签。”
  月哥刻意重读了“他家”这两个字,而庄臣的神色也在此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知道月哥刚才所说的不是毫无根据的瞎猜——他说中了,而我心中的惊讶不必庄臣小多少,这些是我和边尧都毫不知晓的内情。
  月哥掏出一枚药丸捏住两端,轻轻一旋将之打开,他把里面白色的粉末全部倒掉,说:“你拆过这个药吗?看来是没有了。”
  边尧拿过一颗药一看,而后神色复杂地递给我——胶囊**赫然凹印着熟悉的花体l标识,那正是lunatic的logo。
  “你说的没错 ,这个药的确可以强化人的精神敏感程度,原本只能把精神世界的经历当做混沌梦魇的普通人,吃了这药之后,也能够更好地感知灵域里给与的刺激。比如说你,你也是因为吃了这个药,并且借助科技的帮助,所以才能够发动并且控制这么复杂的一个灵域,从而完成和能力者相差无几的事不是吗。不用着急反驳我,我根本不在意你说什么,”月哥懒洋洋地笑起来,轻踹了踹旁边跪着男人的肩膀,“难不成,你要告诉我就凭这种货色,也能在没有外力帮助的情况下能够使用灵力?”
  他收起二郎腿,身体前倾,手肘搁在膝盖上,充满威慑力地问:“把药给你的人跟你怎么说的?他是不是告诉你吃了这个药,普通人也能变成能力者?吃了这个药,就不必再受能力者的掌握和操控?那副作用呢?他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个药如果长时间地吃下去……人,会疯?”
  “你胡说!”庄臣嗓音顿时尖利了起来。
  月哥似乎被他这个样子逗笑了:“这个药的第一批实验受众就是你们自己,而你到现在竟然还认为这一切都是你们自己的计划吗?别人都把毒药递到你面前了,你不但主动吞了下去,还替别人免费到处做临床试验,回头来还不肯相信自己也是被算计在内的受害者。”
  “我现在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不,与其说是问题,这其实更像一个可有可无的查证。”月哥轻声但清晰地问,“你们这个武器研制完成之后要卖给谁?或者,是谁资助你们进行的这些实验?”
  庄臣沉默了良久,最终说:“我不能告诉你。”
  月哥笑起来:“聊了这么久,终于听见了半句实话。”
  庄臣说:“我告诉了你,我也活不了,你无论怎么威胁我都没用。”
  “你的确是‘不能’告诉我,因为你自己也不知道。”月哥说:“我说过了,我负责提问,你只要答是或不是就行了。”
  庄臣死咬着嘴唇,不肯松口答应。
  月哥用脚尖点了点他俩中间的空地,冰霜凝固的地面上顿时浮起一层白雾,慢慢形成了一个男人的脸。月哥问:“你见过这个人吗?”
  庄臣迟疑地摇了摇头。
  月哥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惊讶,然后白雾游动着变了一副样子。月哥:“这个人呢?”
  庄臣依旧摇头。
  白雾打散重组成了第三张人脸,这个人我竟然认识——是相无征的搭档,也就是那一面“鼓”。
  我没有料到的是,看见这人的长相后,庄臣和他的搭档也愣住了,那男人脱口而出:“你怎么会……”
  庄臣立刻出声喝止他:“孙朗!”而后硬巴巴接道:“没见过。”
  “那就是见过了。”月哥说,他忽然感慨了一句:“真可惜啊。”
  庄臣抬眼看着他,似乎想问,但又不愿主动开口。
  “还以为可以从你们俩这问出更多内情的,可惜你们什么也不知道,也根本没接触过什么真正重要的、我感兴趣的人。”月哥又露出了那种感到无聊的表情,随口问了一句看似不着边际的话,“你知道什么叫做secret shopping吗?”
  庄臣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管理层偶尔假装自己是路人,是顾客,到自己正在投资或打算即将投资的店铺走访,看看基层的员工素质怎么样。”月哥摇了摇头,“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你开了一个团,一共六个玩家,四个在这里。还有一个是自己的幕后金主,结果你谁也没认出来。”
  他此话一出,不但庄臣愣了,连我也心中一惊——是谁?是精明并且熟于跑团之道的赵英俊吗?还是那么又怂又迟钝的铁柱?
  “在我把你送给警察之前,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想到什么现在不告诉我就晚了。”月哥说。
  “你会报警?”庄臣哼了一声,“你们这种人,会主动愿意和警方扯上关系?”
  “看来你真的是一无所知,也难怪你谁都认不出。”月哥站起来拍了拍裤腿,居高临下地冷冷道:“不然你以为‘我们这种人’平时是谁?你以为在社会里我们扮演着怎样的身份?我们是你的老师,你的上司,你的领导,你的医生,你的警察,你的董事长,你的救命恩人,你的幕后金主,和你的杀父仇人。”
  月哥似乎对他俩失去了兴趣,那两人脚边的地面瞬间长出簇簇的冰刀,冰刀一丛比一丛大,爬上二人的小腿、膝盖、大腿……最终将两个人完全包裹起来,成了一坨巨大的人型琥珀——两人惊恐的神色被凝固在冰块之中,但已经不再能发出声音。
  边尧见状迫不及待地问:“月哥,你早知道他们和lunatic有关系了?怎么也不告诉我。”
  月哥斜眼瞅他,无奈道:“为什么要告诉你,还嫌你不够兴奋,不够积极地给我惹事儿吗?”
  “没有没有,我最近很听话的。”边尧厚着脸皮说,“你问这头傻龙。”
  管我什么事?而且请不要用“头”这种量词来指代我好么!
  边尧看起来很是兴奋:“太神奇了,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听说,居然有药可以让猴子变成能力者,傻龙你要不要吃一点。”
  月哥瞪了他一眼,只蹦了三个字给他:“副作用。”
  边尧问:“真有副作用?我以为你哄他们玩的。”
  月哥说:“蠢,任何化学制药很难摆脱两点,一是依赖性,而是抗药性。就算普通人能够通过吃药短暂地获得一些灵力,但是总会有遇到瓶颈的一天,那个时候要怎么办,加大剂量、吃更多的药?”
  “哦,那你别吃了,已经够笨的了,再有点副作用可怎么得了。”边尧说。“但是我不明白,你是怎么发现那个药和lunatic有关系的?到底里面有什么成分那么特殊?”
  “我们从lunatic那里还得到过什么药?”月哥反问他。
  边尧皱着眉想了半天,摇摇头琢磨道:“还有什么药?没有什么了啊……我们到现在只拿到过用于进入游戏的红药丸,和中途奖励的绿药丸。”
  月哥说:“不是这次得到的,之前。”
  这哥俩完全无视被冻在旁边的灵域主人,在这边颇有耐心地回顾着剧情。
  “之前?之前和lunatic打交道的有过一次女生被非法盗拍视频的委托,我不记得那时候得到了什么药……啊!我知道了。”边尧很快想明白了,他双手一拍,说:“去年破获的那一起野生动物走私案件,他们用来喂给动物的麻药,却使得很多犬科的动物发了疯。”
  “没错,”月哥说,“这两类药物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短时间增强人……或者动物的精神力和敏感程度。只不过灵识没有完全打开的动物会因为承受不了这个增幅而陷入狂躁。”
  “竟然是这样。”边尧点点头。
  见我半天没吭声,他又凑进来打量我,“你怎么了?说你傻你还真傻了?”
  “我没有!”我怒道,“我只是……还有点懵。”
  “为什么?”边尧好奇道。
  “就是……范哥竟然是手枪,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还有这种灵体武器!”我瞬间从面无表情进化成手舞足蹈,激动得语无伦次:“太酷了太强了太厉害了!”
  边尧:“呃,算是吧。”
  我纳闷道:“什么叫算是?”
  “因为今天是要示范给你看,所以范哥才选择变型成为了射距最短、连发速度慢但是单发威力较大的手枪。”边尧说,“因为这样和金蛟剪的攻击范围与攻击节奏比较贴近。”
  我愣了:“难道还有其他形态?可以变成ak47或者加特林吗?”
  “要看看吗?”月哥问,“但是可能会有点危险,对于这个灵域来说。”
  我环顾了一圈这个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的灵域,了然地点点头:“还是算了吧。”
  我:“……”
  边尧:“又怎么了,你这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我小声指了指那把银蓝色的手枪:“我可以试试吗?”
  边尧竖起眉毛:“你敢!?”
  “我没别的意思!”我高举双手,“我就是没有摸过枪,有点好奇而已。”
  月哥却不太在意,他伸出手,枪在指尖转了半圈枪口朝下,递给了我。我接过枪——比我预想得要沉很多,带着严寒的威慑。我双手握住枪托,抬直手臂,试着朝着空地瞄准。
  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范哥?”
  月哥道:“你俩没有结契,你听不到他的。”
  我点点头:“那我开枪会打出什么?”
  月哥笑了笑:“你可以试试。”
  我深吸一口气,对着空地扣动了扳机,只是我没能听到惊天动地的声响,也没看见强悍的冰雪子弹。只听“噗”的一声,一缕金色的烟魂从枪口中冒出,缓缓地消失在了空中。
  然后边尧笑了我整整半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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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副本快结束了,应该会快乐日常一段时间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