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哭
  出去奔波了一上午,宝宝已经睡在了推车上。顾爽也是又累又热又渴又饿,实在没心思八卦谁家倒霉,哪怕是她家里招了偷儿,她现在也没心思多想,只想着快些回家冲个澡吃点东西喘口气。刚刚在路上,朱莉还打电话过来,说下午过来与她一起去见见律师。
  可是,那些人不知道她急着回家,挤挤挨挨地围成圈儿,堵在单元门口,正在唧唧喳喳地说着什么。
  “唉,你说一个女人还带着个孩子,就这样被赶出来,让她上哪里去啊……”
  “是啊,是啊,早上我还看到那个女人推着孩子出去了……啧啧,怎么看也不像是被人包养的小三啊,看着挺踏实挺好的一个女子啊……”
  “请让……”顾爽开口请人家让路的话,因为突兀闯进耳朵里的两句对话戛然而止。
  虽然,现在城市里的邻里关系非常冷漠,即使对门也有可能老死不相往来。但是,好歹在这里住了两年,一个单元里住的大致是些什么人顾爽还是知道的。其他的不说,有一点她记得清清楚楚——这个单元里只有她一个年轻妈妈!
  “哎哟喂,您老可别这么说,现在的人一个比一个人能装,一个比一个人虚伪,明明是小三还装的和正室似的。可又说回来了,就那么个黄脸婆,水桶腰的女人,居然也能勾引到别的男人,啧啧啧……真真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不知是不是精神受了刺激,话语尖酸刻薄的如同刀子,飕飕地射过来,就站在她身后的顾爽避无可避。
  那个女人正说得痛快,旁边一个老人回头看到顾爽娘俩,急忙伸手扯了扯那女人的衣服,才让她那喷溅毒液的嘴巴闭上。
  至此,顾爽已经确定,自己有幸也成了一次八卦事件的主角儿。
  那些看热闹的人终于看到顾爽娘俩,默默地闪开一条通道,然后,顾爽顺着闪开的人群就看到——单元门口,一大堆凌乱扔在那里的东西,正是她和宝宝的衣物,她唯一一件豹纹情趣内衣,被大剌剌地丢在衣物上面……
  而在那堆衣物旁边,她养的几盆花卉被粗暴地扔在那里,断枝落叶,花盆破裂,完全已经面目全非。
  眼睛盯着那堆凌乱脏污不堪的衣物,顾爽只觉得浑身冰冷,双腿仿佛被冻结了一般,几乎迈不动步子。垂在身侧手紧握成拳,指甲狠狠地刺进掌心,却仍旧无法克制住从心底奔涌出来的冰冷和怒气。
  厌烦了,不屑于与她白首偕老也就罢了,她带着孩子自己过。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更改了房屋产权不说,竟然毫无征兆地将她们母子扫地出门,还把衣物丢到大街上,更可恨者居然含血喷人污蔑她是小三、情妇……
  他把她当成了什么了?他做这些的时候,可想过她的感受?
  他又把宝宝当成什么了?他如此无端污蔑诋毁她的时候,可想过宝宝会受什么影响?可想过,宝宝长大了会怎么想?
  眼睛火辣辣的疼,一股浓浓的酸涩从鼻腔里冲上来,瞬间泛滥成一股水汽,模糊了视线。
  顾爽微微仰起头,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将眼睛中的水汽眨掉。
  她不能哭!
  没有人再站在她身后,没有理由地给予她体贴和疼宠,她不能哭!
  她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娇弱的女人,更是一个母亲,她现在要做的是保护,而不是无谓的哭泣。她不能哭!
  僵立许久,顾爽才找回对身体的控制权。
  她默然无语地在众多目光的炙烤下走过人群,慢慢地走到那堆衣物前,伸手从衣物堆里找了一件大风衣铺在地上,然后从那件内衣开始,一件一件将衣物整理起来,放在风衣上……
  当朱莉急匆匆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在数十人的围观、议论中,顾爽就那样蹲在那里,静静地把最后一件衣物叠好,放在风衣上,然后将风衣当成包袱系起来打成了一个包裹。在她的旁边,那个仅仅一周岁的孩子已经醒了,却没有哭闹,只是乖乖地坐在童车里,看着他的妈妈。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一刻,朱莉觉得顾爽仿佛已经摈弃了尘世,而宝宝则完全不像个一周岁的小儿……懂事的令人心酸。
  朱莉愣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心中也大致猜到了造成这个画面的原因和始作俑者,不禁怒火冲顶。
  她疾步走到顾爽身边,拉起顾爽,就要去找陈飞那个王八蛋理论。可是,对上顾爽幽深沉静的几不见底的眸子,她却突然哑了火。
  顿了顿,朱莉方才咬牙切齿道:“这都是……他干的?”
  顾爽无力地摇摇头,“不知道。”随着说话,被咬的稀烂的下唇露出来,伤口狰狞,血渍腥红刺目。
  “这个王八蛋,他究竟还是不是人?良心真的被狗吃了吗?”顾爽苍白的脸和咬烂的唇刺痛了朱莉的眼睛,也刺痛了她的心。
  顾爽虽然是从农村来的,却是她见过的最开朗最善良最善解人意的女孩儿,虽然没有华服,没有高档化妆品,但天生丽质的顾爽却仍旧是一道校园里最引人瞩目的一道风景。而这么漂亮的女孩儿,却难得的没有被都市的浮华肮脏所污染,始终自爱自强,凭借自己的能力拼搏,而不是像某些羡慕虚荣的女生那样,靠出卖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来换取那些奢华的虚荣。
  陈飞是高她们一级的学长,不但人长得帅气,学业也特别优秀,就连体育和文艺也都出类拔萃,从大二起就是校学生会主席。家庭虽不说大富大贵,父母都是公务员,父亲还在政府部门有个不低的职位。相对于沉静清丽如小溪的顾爽来说,陈飞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骄子,是光芒四射的太阳。
  当初陈飞拼命追求顾爽,朱莉和几个女同学没有一个看好的陈飞的,倒不是陈飞有什么毛病,反而是因为陈飞太完美了太耀眼了,虽然顾爽也优秀,但站在陈飞身边,她们还是觉得不可靠,没有安全感。因此,几个人没少给顾爽泼凉水。
  开始,顾爽也只是淡淡地笑着倾听,并没有心动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