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珠作用
  夜朗星疏,刷了碗烧了热水,等一大一小洗净睡觉,决明终于得空喘口气,站在院里拿瓢兑水洗澡。
  柿子树传来窸窣的声音。
  一半衣服挂在腰上,决明不动声色拿起弓,掐掉箭头。
  “金山。”李修戎刚露出墙头,一道黑影嗖地过来,弹在李修戎脑门,“啊——”
  扑通一声,对面传来闷响,西厢登时亮起了灯。
  决明放下弓,把水提到门口,背着东院飞速洗了个战斗澡。
  第二天一早,李修戎来蹭饭,岑道年吃惊地问:“李兄,你的头是怎么回事?”
  李修戎捂着青紫的脑门,朝厨房狠狠剜了一眼,“不小心被野猫摆了一道。”
  野猫端着早饭放桌上,“昨天你没刷碗,我记账上了。”
  李修戎撩袍坐定,“小爷从不刷碗!”
  决明放桌上的碗抬起,李修戎双手追着碗跑,高声嚷:“我刷!我刷!”
  这次有决明盯着,李修戎吃完饭,把碗收齐,走到水桶前。
  岑父:“算了吧——决明,来者是客。”
  李修戎眉毛一挑。
  决明扭头,“要不您刷?”
  岑父闭了嘴,只用慈爱的目光扫视木盆前的李修戎。
  李修戎只得慢吞吞把碗放在水里,用两根手指稍微摩擦几下,抬手甩水,碗呈弧线,落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李修戎:“……”
  “你起开。”决明说:“看好了!”
  李修戎津津有味地看着决明示范如何刷碗,如何涮干净,放哪儿。
  一切做完,决明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把碗刷完了。
  “你走吧。”决明很是心累。
  “等吴渊好了,我让他来刷!”
  说着,李修戎颠儿颠儿的走了。
  摔碎一个碗换以后不用刷碗,值!
  吃过早饭,岑道年和岑朝安惯例要去学堂,送走他们,决明将大门虚掩上。
  胳膊受了伤,拉弓近距离打个李修戎还可以,不能再往山上跑。
  决明在屋里脱掉上衣准备看看胳膊如何,忽然听到院门哐当两声。
  “金山!”李修戎大喊:“金山?”
  决明满头黑线,拉开东厢的门,“干什么?”
  李修戎捧着一把药瓶子,撇撇嘴,“小爷念及你胳膊上还有两个窟窿,特意来送药,不要算了!”
  决明站在门口,看着李修戎抬腿往院门外走。
  李修戎走了两步,发觉决明真没拦住自己的意思,扭头问:“你真不要?”
  决明没有吭声。
  “不要钱。”李修戎捧着药说:“这都是好药。”
  “岑决明。”石小花挎着一个小篮子过来,奇怪地瞟了一眼李修戎,转头说:“我爹让我送点伤药给你。”
  “小花妹妹。”决明捂着胳膊,“就一点小伤而已。”
  “我爹说,你是他半个徒弟,自然要上心一些。”说着,石小花从小篮子拿出一包药粉,放在东厨的水井盖子上,“搁在这了,我还要回家干活呢,再见。”
  石小花来得也快,走得也快,决明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已经不见人影了。
  “收一个人的也是收,两个人也是收,我也搁在这了,再见。”李修恩把一捧药往水井盖上一方,拔腿就溜。
  昨晚直接拿箭射李修戎,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决明拿起井盖上的药,石叔为猎户多年,肯定知道用哪些药更合适,但是县令给李修戎找的药,肯定不是普通的药。
  决明拿起石叔的药粉,把李修戎的药全搁在一块,放在东厢窗下的大桌子边上,坐在屋里给胳膊上了药。
  既然不能打猎,岑决明也不想闲着,拿着珠子绕道院后。
  院后的青菜已经两天没浇水了,岑父忙着教书,也不事农桑,对后院从来没多管过。
  决明捏着珠子,在生菜前站定。
  此刻生菜只长出了四片叶子,离能吃还早。
  “浇水。”决明捏捏珠子。
  珠子毫无反应。
  决明又捏了捏,没有反应,和在湖边呲了自己一脸水的珠子判若两珠。
  “听说。”决明说:“铁锤砸东西,一下就能砸碎。”
  “不管是玉石,还是珠子。”
  珠子瑟瑟发抖,在决明手心发凉,“如果一个有用的珠子,我倒是不会砸。”
  决明说完,看着地面上一排嫩绿的生菜苗,“这块地有两天没浇水了。”
  珠子慢慢飞起来,贴着地面,吐出一道水柱。
  “这样才是好珠子。”决明丝毫不觉得威胁一个珠子是多么傻缺的行为,还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贿赂:“等你浇完地,我带你去喝水。”
  一听到有水喝,珠子浇地更加卖力,开闸一般,囤囤囤直往地里灌水。
  决明眨眨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地里的生菜。
  生菜刚才还是四片叶子,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多了两片叶子?
  再看一边栽的小葱,昨天不过是刚出土,现在已经有寸许高了?
  这是怎么回事?
  决明看着满园的菜,一副疯长的样子。
  生菜叶子越来越多,叶片越来越大,最终生长到巅峰,不再生长,翠绿绿地在地上嵌着,像是一条绿玉带一样。
  珠子浇完地,回到决明手心邀功。
  “是你干的?”决明盯着手心的珠子。
  珠子在决明手心蹭了蹭,“你能让植物快速生长?”
  珠子又蹭了一下。
  决明眨眨眼,回屋捏了一个西瓜子,放在菜地上,“你浇水试试。”
  珠子飘过去,往西瓜子上浇水。
  西瓜子很快破壳而出,嫩绿的小芽迎着水柱往上生长,越变越大,很快,藤蔓蔓延,西瓜叶伸展,几朵小花缀在叶片中间。
  “好了好了。”决明忙制止珠子浇水,万一真长出来个西瓜,决明可没法跟岑道年解释三月里为什么会有瓜。
  知道小珠子的作用,决明有些懵懵地。
  是不是以后就可以靠着小珠子种菜,种地,然后用来换铜板,从此变成土豪,迎娶古代妹子,走上人生巅峰?
  不。
  岑家没有人会种地,就算现在跟着大漠乡村民在学,也不可能一朝一夕间种的那么好,况且,岑父不过是在院子后面开辟了一块地种种蔬菜,怎么可能会有源源不断的菜出来?
  更不可能买大量的地种菜,没有那么多钱,也没有那个必要。
  那这个珠子只能闲着自己种点菜吃了?
  决明摩挲着珠子,至少现在不能拿珠子谋取利益。
  再者,珠子能吐出多少能让植物飞速生长的水还很难说。
  忽然,决明想到,古代的瓜可是很难吃的。
  但是现代的瓜就很好吃,瓤大,汁甜味美,据说是经过很多代杂交出来的。
  对于杂交,决明略懂一些,高中生物课可没白学,想要改良品种,最直接的方法使杂交,最难操作的方法是改变基因组成。
  现在这条件,稍微做些杂交还是可以的。
  决明眼往地里瞟,古代的生菜吃着有些微苦,岑朝安很不喜欢,不如第一个实验,就拿生菜开刀吧。
  选了几棵长势不错的生菜,决明捏着珠子让它把水吐出来,水柱落在土壤中,很快被生菜吸收,一滴不浪费。
  生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了起来,直至花苞半开。
  岑决明停下来,用手拨拉一下小黄花,里面还未生出花粉
  于是他找了根竹子,削下一截竹片,竹片不到一指宽,两头削薄,中间用火烤一下,弯曲成夹子状。
  做了三遍,决明才成功做了一个没有掰断的竹夹子,每棵生菜摘下一片叶片,用水焯一下,尝了尝。
  决明用竹夹子把味道微苦的生菜雄蕊夹掉,继续浇水。
  金乌渐渐向穹顶移动,温度达到,花粉生出,决明去屋里抽了一张岑朝安练字的纸,裁成小方块,小心翼翼地采集花粉,再小心翼翼倒到被摘了雄蕊的花上。
  做完这一切,稍等了片刻,决明拿出珠子,继续浇水。
  生菜接着生长,渐渐生长到顶峰,花朵枯萎,留下种子。
  决明收集好种子,将长老的生菜拔掉,重新种上。
  这一茬的生菜味道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决明并不气馁,蹲在菜地边上来回折腾了四次,终于得到了一颗吃起来不带苦味的生菜。
  “这算是成功了?”决明将这颗不苦生菜的种子挑了几个播种在地里,得出的生菜依旧是不苦的。
  “成功了!”决明“腾”地起身,一阵头晕眼黑,蹲地上时间太久了。
  缓了缓决明举着生菜往家里跑。
  现在已经是中午,岑道年和岑朝安快要回来吃午饭了。
  决明先把米淘净煮上,新鲜的生菜洗净,摘成一片一片,不用切,再拍几个蒜。
  等大锅油热的时候,把蒜放到锅内炒香,再把生菜放到锅里迅速翻炒一下。
  柴火锅下火很大,生菜没炒几下就可以出锅了。
  炒完生菜,刷锅炒个硬菜,等米煮的差不多,决明把米汤舀出,剩下的米慢慢在小锅内用小火控干。
  “哥哥——”
  院里传来岑道年糯糯的声音,决明擦了擦手,去和朝安抱一下,“去洗爪爪。”
  岑朝安点点头,哒哒哒跑到井边,岑父已经打好水放盆里,岑朝安洗好手,懂事地去搬小椅子出来。
  两盘菜端上桌,很快,那边嗅到是饭菜的香味,一个转身的功夫,李修戎已经站在门前了。
  “有生菜。”李修戎的脸色很是嫌弃。
  “生菜苦,朝安不想吃。”岑朝安扁了扁嘴,李修恩拉着朝安,两人躲在厨房窗后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吃饭啦。”决明端出米,岑道年把桌子搬出来,一圈人围坐好。
  决明把事先盛好的饭给吴渊送去。
  岑朝安和李修戎很默契地选择性无视蒜香生菜,两双筷子飞快夹土豆鸡丁吃。
  岑道年才不给岑朝安挑食的机会,夹起一筷生菜,轻轻放倒岑朝安的碗上,“多吃青菜,才能长高高。”
  岑朝安撅着嘴,“生菜苦。”
  决明劝:“吃了才能长高,狗蛋他们就不会欺负你了。”
  岑朝安不情愿地拿着筷子,夹生菜咬了一口,咦?今天的生菜怎么甜丝丝的?不苦了?
  岑朝安看向哥哥,哥哥对自己笑了笑。
  ——一定是哥哥怕自己吃苦苦的生菜,所以特意炒的不苦的生菜。
  “你也吃吃,生菜不苦。”岑朝安对一边的李修戎说,李修戎极度嫌弃,“不吃不吃,你们吃吧,我已经够高的了。”
  “今天的生菜辣么好吃。”岑朝安嘴里囫囵着,边说:“你不吃太可惜了。”
  李修戎狐疑,目光扫过决明,决明正一脸坏笑,肯定没安什么好心,说不准是连同岑朝安一起忽悠自己!
  打定主意不吃,李修戎真的一片也没碰生菜。
  吃罢饭,决明到正房。
  窗下,岑父正坐在新买的黄木大桌前,磨墨。
  “我想要个没写过字的小册子,用来记东西。”决明大大方方地说。
  “哦?”岑道年起身,在一摞书中抽出一个白线装订好的本子,递给决明,“你真不去学堂?”
  “不不不,我不想学。”决明摆摆手,“再说了,家里还要做饭啦,浇地啦。”
  决明:“等什么时候空下来,我再学。”
  岑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想要空下来,可没那么容易,除非家里有个女主人。
  这是绝不可能的,他们绝不会有后娘的。
  岑父摸了摸大儿子的头,“辛苦你了。”
  “不辛苦。”决明仰头朝岑父笑笑,“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呢,每天上山打猎,下地种菜,无忧无虑。”
  这里既没有繁琐的数据要处理,也不用担心三餐准不准时,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溯源去哪了,和今天吃什么菜。
  这样的生活,是几千年后人类最理想的田园生活。
  决明拿了小册子,回房间用最小号毛笔,在册子封面上写了上“杂交实验记录”几个大字。
  虽然没有练过毛笔字,但是还是能勉强分辨出写的是什么字,虽然,丑了些。
  决明把今天的生菜杂交记录上去,特别标注是自花授粉植物,和杂交次数。
  如果这棵不苦的生菜后代会出现衰退现象,也要记录上去。
  将种子包好,决明摸着下巴,下一个杂交实验,种点什么好呢?
  西瓜现在还没有传到宋朝,这个季节时令蔬菜就那几种。
  然而,不等决明决定好种什么,宋朝的天气开始怪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