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小军养伤期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居然开始静下心来认真研究起他崭新的课本。还粘着左小刀,横竖要让对方帮自己补习功课。
  左小刀知道凤小军是找到了为之奋斗的目标,嘴上虽不说但心里多少还是为他感到高兴的。
  “天才,老子绝对是个天才。”凤小军从习题簿上抬起了头,欣赏着自己解出的一道基础数学题,不住感慨着。
  “那道题是高一就该会做的。”左小刀瞄了眼凤小军龙飞凤舞的笔记,叼着棒棒糖白了他一眼。
  “您瞧好吧,今儿是高一的,明天就能做高二的。三天,三天时间哥绝对能把这套卷子给攻克了。”
  “呵,我信你个鬼。”
  凤小军此生最恨的就是被人看不起,当即抽了左小刀的课本,站起身隔着桌子与左小刀鼻尖对鼻尖。
  “走开,恶不恶心。”左小刀烦躁地要抢课本。
  凤小军将左小刀的课本高高举过头顶道:“打赌敢不敢?”
  “赌什么?”
  “三天之后就这套卷子,老子考上60!”
  “用不着60,考上50就算你赢。”
  凤小军用手指着左小刀的脸:“这你说的?”
  左小刀点头道:“我说的。”
  “你要是输了怎么办?”
  左小刀抱臂往椅背上一靠,笑道:“随你。”
  凤小军手贱地撩了下左小刀的刘海,咬牙道:“老子要你剃光头。”
  “可以。”左小刀挑挑眉:“可要是你输了呢?”
  “随你!”
  “脱光了,围老城裸奔一整圈。”
  “操,你狠!”
  左小刀笑着露出尖尖的小虎牙:“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小军哥。”
  “反悔?”凤小军将课本往左小刀面前一扔,发狠道:“反悔我以后都管你叫爹。”
  “我信了。”
  ……
  且说另一边,盛清风把自己的五金店租了出去,打算专心做面馆生意。近日面馆生意火爆,一天带来的收益顶盛清风之前那个破店一个月。
  他琢磨着现在面馆的空间太小,食客们常常因为到店发现没有位置而选择离开。索性不如将店面扩大,也好容纳更多客源。
  盛清风的想法得到了邝游的支持。不仅如此,邝游还觉得只卖削面太过单一。既然要做,就要把格局放长远,招聘厨师丰富菜系。最好将面馆变成酒楼式经营,这样才能做大做强。
  “我觉得不妥。”沈识听后,直接出言打断了盛清风与邝游的畅想,唱了反调。
  他尽量调整自己的语言,不让盛清风觉得自己故意出言冒犯:“六爷面馆不单纯只是一家店,它是一代老城人的回忆,是念想。若改了它的面貌,面馆就不是这个面馆了。”沈识顿了顿又道:“况且,六爷走前分了柴火棍儿两成收益,这么重大的事不跟他商量一下,这不合适。”
  “识哥,术业有专攻。柴火棍是做削面的,跟他说这些想必对方也听不太明白吧。”邝游夹着烟笑道。
  “邝儿,你这话是在说我不专业还是盛老哥不行?”沈识话锋一转,巧妙地挑起了盛清风的自尊心。
  邝游倒也不恼,脸上故作出了不理解的神情:“我说识哥,话不是这么聊的吧?我在跟你聊生意,怎么到你口里就成了搬弄是非?你可不是这么小心眼儿的人啊。”
  沈识深吸一口气,将情绪稳了稳,才又开口道:“既然六爷说柴火棍有份儿,那咱们做任何决定的时候都不应该跳开他。即便人家没意见,起码也该知会一声。”
  说话期间,沈识瞥了盛清风一眼,见盛爷皆是一副你们聊,我旁听的样子,不露声色。心知怕是他也不会帮自己说话,便不再强调柴火棍儿的事,换了话题。
  “当然,我并不是不同意盛老哥的想法。面馆有生意是好事,不如考虑在新城再开家分店。要不我现在就联系柴火棍儿,大家坐一起合计合计?”
  邝游闻言笑了一声,不住地摇头。
  “别把所有事都想的太简单了。你算算这笔账,在老店基础上装修改建才花多少。重新盘店铺、招员工、增开新店又要花多少。这之间的悬殊可不是一星半点。识哥有钱可以这么造,我可不敢冒险。”邝游边说边将话头递给了盛清风:“我想盛爷也不会想要冒这风险吧?”
  邝游的话无疑说到了盛清风的心坎里。
  一向讲究凡事要“稳”的盛清风,此生最讨厌“风险”。在他看来,邝游所说的改建既能获利又稳妥,比起增开分店要合适太多。
  盛清风又着急赚钱,又不舍得花钱的这点心思,在邝游算账的时候沈识就看透了。他只能佩服邝游这小子太有心计,故意不叫柴火棍就是为了让自己孤军奋战。
  “阿识啊,小邝是在国外学经营的。术业有专攻,我同意。关于做生意的事儿,咱们都不在行,不如就多听听他的意见?”
  趁盛清风说话之际,沈识已经悄悄联络了南风,让他三分钟后给自己打个电话,以便抽身。
  “老哥,邝儿,这事儿真不着急。不论是改建还是开分店,咱即便不跟柴火棍知会,起码也得听听六爷的意思。”
  电话适时打了进来,沈识赶忙接听。
  “喂,识哥。小兔这边有点情况,你火速来一趟。”
  电话那头的南风故意提高了声调,好让对面的邝游和盛清风听到。
  “好,马上过来。”
  沈识挂了电话,站起身来,故作一副紧张的样子道:“小兔这小丫头不知道怎么了,我得赶紧过去看看。老哥,邝儿,对不住先走一步。”
  “好、好,快去!”盛清风其实也挺喜欢沈识家那个小机灵鬼儿,催促着沈识离开。
  邝游坐在一旁不动声色,早已看破了沈识的抽身之计。
  待沈识走后,盛清风打了个呵欠道:“最近腿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夜里总睡不好。既然阿识有他的想法,改建的事儿要不就再缓缓?”
  “盛爷,不着急走。我还有几句话想说。”邝游的目光里划过一丝精光,笑着唤住了打算抬脚离开的盛清风。
  ……
  凤小军考了62,赢了。
  看着在自己面前手舞足蹈的凤小军,左小刀一脸淡然。
  “怎么样,小刀哥?”凤小军贱兮兮地撩了下左小刀的刘海。
  “愿赌服输。”左小刀起身就往屋外走。
  “欸欸,跑什么?”
  “跑你大爷,买推子。”
  “不用!”凤小军从身后变出了个推子,坏笑道:“哥都给你准备好了。”
  正是西晒的时候,旧书馆的院子里传出推子“嗞嗞”作响的声音。
  阳光照在少年的脸上,像是加了层浅浅的柔光。没了细碎刘海遮掩的面容,白皙清秀。
  眸子半启,带着几分懒懒的倦意。眉间那枚旧伤口添在少年俊俏的脸上,略显突兀,却又给捎带女气的五官凭添出几分阳刚。
  凤小军看呆了,悄悄吞了口唾沫。
  “凤小军,你干嘛?”
  凤小军被左小刀冷冷的语气唤回了神,赶忙夸张地咳嗽了几声掩饰掉自己方才的失态。
  “没、没干嘛,看你这样子觉得搞笑。”凤小军摆出一副狠劲儿嘲笑人的姿态,指着左小刀的脑袋哈哈大笑:“哎哟喂,卤蛋头,你要笑死哥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一点也不好笑。左小刀长得,真有点好看。
  “小刀哥。”
  “说。”
  凤小军伸手摸了摸左小刀眉间的伤疤,被对方躲过。
  “滚蛋,别动手动脚。”左小刀骂道。
  “小刀哥,你这疤是咋弄的?”
  左小刀冷冷一笑:“拿刀划的。”
  “谁他妈这么大胆子?”
  “我。”
  “……”
  这是左小刀第一次放下了芥蒂,跟凤小军讲关于他的事。
  左小刀从小就长得清秀,个子也比其他孩子矮些。
  那时的男孩儿总爱在风里跑、泥里爬,见到这么干净清秀的男孩儿不免要上前欺负几下。
  小刀爸死得早,妈没等几天就又嫁了人。家里只有个成天“之乎者也”的老头,真真儿是爹不疼娘不爱。
  加上街坊邻居总爱不分场合的八卦,假惺惺地给予他关爱以彰显自己的善良,孩子们便欺负的更狠了。
  假丫头、娘娘腔,小刀痛恨这些外号。既然没人替他出头,他就得变得更狠。
  于是,在又一次被人推在沙堆上,骑着欺负时。左小刀从兜里掏出了那把削铅笔的小刀,在自己眉间狠狠划了下去。
  他不想伤人,只好伤己。
  红色的血流下来迷住了眼睛,也吓跑了那些欺负人的孩子。左小刀站在无人的巷子里握紧拳头,从此再也没人敢欺负他。
  这孩子敢耍刀子,一定是随了他爸。
  街坊们的传言从“真可怜”变成了“真可怕”,少不了的仍是最后那几句“啧啧”。
  伤好之后,左小刀留起了额前的发。他不想看这道疤,也不想看自己的脸。因为每当面对自己时,他耳边就总要响起那些烦人的“啧啧”。
  再之后,左轩清一厢情愿的给自己改了名,左小刀。
  ……
  “讲完了。”
  左小刀在讲这段往事的时候,一脸的云淡风轻。
  可讲故事的不带感情,听故事的此时却是真情流露。
  凤小军撸起袖子背过身在脸上狠狠擦了一把,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小军哥,别恶心成不?”左小刀嘲讽道。
  旧书馆外传来挑担子的小贩的叫卖声,掩盖了凤小军嘴里的话。
  左小刀皱皱眉:“你说什么?”
  凤小军一把抱住左小刀,咬牙道:“我说,当时要是我在就好了。”
  左小刀轻哼一声:“真他妈恶心。”却还是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小刀哥,以后我保护你。”
  “用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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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小军刀脑门上一人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