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怪
  霍容景依稀记得第一天见到温儒时的场景。
  那一天,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上面画着个可爱的小熊,一条灰色的短裤正好到膝盖,两条小短腿看起来肉嘟嘟的。平心而论,这是一个非常讨人喜欢的漂亮小孩,但他却提不起兴趣来。
  他不喜欢小孩,平日里在餐馆吃饭的时候见到孩子就头疼,他以为温儒之于他也不例外。却没想到,当温儒牵起他的手,他的心居然荡开了几分波澜。
  温儒是个非常懂事的小孩,却一点都不死板,人小鬼大,他一说话,霍容景就觉得有趣。他以为自己只不过是爱屋及乌,却没想到,这原来就是所谓的父子连心。
  温儒是他的孩子,温儒的体内流淌着他的血,这是个不争的事实,他却一时无法接受。不是不喜欢这孩子,他只是有点惧怕。
  他是孩子的父亲,整整三年的时间,他缺席了孩子的生活,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却足以令他反思。若是他从来没有对不起温澜,若是他从来没有给别人和自己伤害温澜的权利,那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温澜编造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说到底,也只不过是想要与他摆脱干系而已。他的确愤怒过,的确怪她将自己耍得团团转,可现在,说心里没有触动也是骗人的。两个人由陌生到熟悉,经过了这么漫长的时间,温澜愿意将自己的终生托付给他,他却没有好好珍惜。
  由始至终都是错的,错的却仅仅只有他。
  温燕问他想不想过上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生活,想不想温儒牵着爸爸妈妈的手温暖地笑着,说实话,他想。
  既然他是这么想的,那就不能再犹豫了。
  “姑姑,我应该怎么做?”
  霍容景这么一问,温燕就知道他已经想通了。
  “容景,追女孩有多难啊?这难道还要我教你吗?”温燕忍不住笑着,双唇扬起,眼睛弯弯的,看起来格外温和。
  温燕也不是从来没有怨过的,有人说,人生有先苦后甜和先甜后苦之分。在她看来,她的人生,是先甜后苦的。年轻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她家境殷实,长得漂亮,跳起舞来就像是真正的白天鹅,美丽而又夺目。有人说漂亮的女孩子肯定不会读书,可温燕却打破了这定律,大学时,她考上了国外的学校,学成归来,所有人都以为她会选择继续深造,可她却嫁人了。她嫁给了许如依的爸爸,他们很幸福,她以为自己的生活肯定会永远这样顺遂下去。
  但很可惜,没有人的人生可以永远顺利。
  家族企业破产,哥哥和嫂子相继离开这个世界,她突然被怪病缠身,丈夫厌弃地与她签了离婚协议书,女儿愈发叛逆……苦头吃够了,温燕却从来没有被打倒过。现在的她,终于是撑过来了,一颗心已然变得无坚不摧。
  霍容景看着温燕,或多或少也有些释然。他和温澜之间的问题很大吗?是,他们之间有原则性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可至少,他们是相爱的。相爱的两个人总会走到一起去,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过去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与温澜相处,可现在,他突然想通了。过去是怎么与她相处的,将来就怎么相处,只要她能给他一个机会,他就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的委屈。
  温燕善于倾听,却也知道如何劝慰他人,霍容景听了她说的话,终于不再彷徨。她便想着,也不知道许如依和温澜谈得怎么样了。
  ……
  许如依与温澜下楼找了一家清雅的小店吃饭,上菜之前,温澜一直都不说话,她在思索。
  若是早知道霍容景最终还是会知道这真相,那么,她那天无论如何都应该拦着许如依,不让这傻丫头毁掉自己来之不易的好姻缘。霍司年是多好的男人,许如依有多爱他,这一切,温澜都知道。她的眉头深深锁着,现在她已经没有功夫去考虑霍容景与孩子的问题了,若是有机会的话,她想要修复霍司年和许如依的关系。
  两个人的感情这么深,总不至于说分开就分开,霍司年是生气也好,是怪她也罢,最愤怒的时刻过去,气也应该消了。
  温澜在考虑霍司年与许如依的未来,许如依也在想温澜与霍容景之间的事情。
  温儒急需血源,医院调不到这稀有血液,想起温澜曾经顺嘴提过霍容景与温儒的血型一样,许如依当然是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霍容景来。
  孩子已经这么危险了,她顾不得别的,只希望温儒可以平安。接到她的电话,霍容景毫无犹豫,立马赶到了医院,这一点,是在许如依意料之中的。温儒的手术完成,很成功,许如依松了一口气,却忽然与霍容景对视。
  她以为他会生气的,但并没有。霍容景认真地审视着温澜,仿佛想要知道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想要体会她受的苦。
  “姐……”
  “如依……”
  姐妹俩同时开口,又尴尬地让对方先说。
  “如依,你先说吧。温儒虽是没事了,但到底还留院观察,我心里也是一团乱。”
  许如依点点头,“放心吧,连医生都说温儒的伤势没有什么影响。刚才这么危险,也只不过是皮外伤而已,孩子的造血功能弱,若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血源那才是真的危险。”
  想到刚才医生说的话,温澜仍旧心有余悸,若不是许如依笃定,知道提前给霍容景打电话,或许现在他们还在等待着霍容景到来。
  从他公司到这里要花多少时间?想到在路上耽搁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让温儒陷入危险,温澜的心跳陡然加快。
  温澜心里慌,许如依却觉得眼前的形势愈发明朗,“姐,所以你没有怪我?”
  “怪你?我为什么要怪你?”温澜一脸的莫名,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笑了笑,“我怎么可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