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
  各个都让里正给句公道话,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也没想到啊,村里人三言两语就被丁老太太给蛊惑了,转眼间就站到了丁老太太的阵营里。
  既然这样,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就像二丫说的那样,还想得好处,还想装好人,好事儿都让你占了不成?
  “我也没什么说的了,炭窑是三锁家的,他们愿意帮助村里的乡亲,那是他们一家善良大度,不帮也是做人的本分。”
  “既然大家也觉得这事可有可无,三锁家帮不帮的无所谓,以后大家伙就别惦记了,三锁家以后开不开窑,都跟咱们没关系。”
  “至于这几位兄弟,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既然你们有合约在,那照着合约办就是了,我们村子是不会插手的。”
  有了里正这话就好办了,炭窑的人直接抓住了丁家两兄弟,“走,带我上你们家去,拿了十倍的银钱算完事。”
  “若是拿不出,就带你们去见官,嘿嘿,到时候可别怪我们兄弟心狠手黑,蹲大牢是轻的,看不剥了你们两层皮,再拆了你们的骨头。”
  丁老太太还不知道有十倍还钱这回事儿,此时听说了,捂着胸口差点昏过去,她家哪有那么多的银钱。
  更何况,她一向是只进不出的,揣进了兜里的银钱,又如何能再掏出去,眼珠一转,就瘫坐在了地上,哭嚎着拍起了大腿。
  “要死了啊,我们老丁家的窑我们还卖不得了,你个死贼人,贱骨头,看着有人想害死你兄弟,你半个屁都不放,还算是人吗?你个丧尽天良的……”
  原本还想着为自家兄弟说情的丁三锁,听着老娘的一番哭骂,眼睛都快要瞪得脱眶了。
  到了这个时候,娘亲不是跟他商量,怎么把兄弟救下来,竟然还咬着自家的窑是他们老宅的,不卖窑就是丧天良,这个人真是自已的亲娘吗?
  “娘……”他哆嗦了半天,好不容易喊出了这个字,却被丁老太太扬声给打断了。
  “别叫我娘,我没你这样的儿子,亲兄弟要被下大狱了,你竟然眼看着却见死不救,你个狠心狗肺的糟烂玩意儿,一副黑下水。”
  “不对,这根本就是你们一家子做下的扣,就是想把你兄弟折腾进去受苦呢,你个挨千刀的下贱货,黑心烂肺的,生下来就该淹尿桶里浸死。”
  骂完见三儿子又再哆嗦了一下,脸色青紫,整个人都呆住了,丁老太太这才满意了,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站了起来。
  “赶紧的,跟几位兄弟说说那炭窑是咋回事儿?别让他们白走一趟,这事儿不就了了么。”
  丁三锁被骂得目瞪口呆,完全反应不过来了,丁小白却是沉着一张墨黑的脸,上前了半步。
  “成啊,让我把炭窑的事说给几位哥哥、伯伯们,也没什么不行的……”这话听起来像是有些服软了。
  老宅的人和炭场的人同时露出了笑模样,异口同声地道,“那就赶紧说呀,等什么呢?”
  见他们各个都是一副心急的样子,丁小白脸上的阴沉,倒是一点点晕开了,最后甚至弯起了唇角。
  “这位大哥,炭窑是我家的,你想要拿到有关炭窑的技术,总得跟我这个正主打商量吧?”
  “一文钱没见着,我为什么要把炭窑的技术交给你们,我吃饱了撑的,要做活雷锋吗?”
  活雷锋是啥,在场的人没谁听得懂,但丁小白话里的意思,炭窑这位领头大哥倒是听明白了。
  他抬起腿就踹了丁大锁一脚,“还不回家把东家给的银子拿出来,再磨蹭一会儿,可就是十倍的银子了。”
  丁大锁赶紧扑到老娘身边,丁老太太却哪里甘心,“死丫头,就几句话的事儿,你磨唧个什么劲儿。”
  丁小白却是不理她,“那就随便吧,你们该要钱要钱,该还钱还钱,跟我们家都没关系,爹,高山哥,咱们回家了。”
  看到丁小白抬腿就往外走,所有人都急了,不只是炭窑的人和丁家老宅的人,连村里人都急了。
  “二丫,二丫,别就这么走了啊,不是说要教村里人烧炭的么,你给咱们个准话儿呗,啥时候教?”
  “就是就是,有钱大家赚么,藏着掖着的可不好看,何况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可是有里正做保的!”
  真是一群贪得无厌的,丁小白缓缓地转过了身子,摊开了双手,“我家的窑没了,砸烂了,我没办法教你们了。”
  立刻又有别的乡亲跟着追问,“砸了就再重新建一个呗,说了教我们的,不能说话不算数呀。”
  没说话的乡亲们,也都一脸期待地看着丁小白,似乎都在等着她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
  里正抚了抚额头,心里那点为村民谋福利的心思,淡到了天边儿去,这样的乡亲,别说是丁小白了,他也是看不上的。
  “这话你们还真好意思说?你们谁家有了赚钱的门道,恐怕也不会摊开来给大家伙说吧?人三锁家有那个心,那是大善,是心疼大伙儿,可你们呢……”
  后赶来的三奶奶和王大娘几个人,这时候也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看到村民们这边想得好处,那边又装好人的丑陋模样,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三奶奶抢着站了出来,“重建一个窑干嘛?建起来再等着被人卖么,真当三锁一家是傻子呢?”
  王大娘接口道,“建了让别人捞好处啊,多明显的事儿,可不就是把三锁一家当傻子么,踩了人家卖好,还想人家教手艺,亏不亏心呐?”
  听到这话,有些乡亲抹不下脸儿了,“又不是我们一家得好处,全村的人都得,是大家的福利,我们惦记些怎么了?”
  陈嫂子一张脸涨得紫红,臊得不行,忍不住上前一步骂道,“你们凭什么惦记呀?二丫家是欠你们了还是咋的?”
  “凭什么他们一家被欺负了,你们不光看热闹,还替欺负她的人说话,回过头又要他们一家分你们好处,脸呢?”
  被骂了的乡亲们,一大半也都是红了脸,心虚得很,可到底还是不甘心,眼瞅着到手的好处就这么飞了,凭什么呀?
  就又有人梗着脖子站出来,“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就不信你心里不惦记,以为这时候说好话,二丫头就能把炭窑的秘密偷偷告诉你了?做梦吧。”
  “有里正在,炭窑的手艺就是大家伙儿的,谁也甭想独吞了去,就是三锁家自已想保密,那也是不成的。”
  丁小白给气乐了,“合着我家糊口的手艺,还非得上赶着教给你们?不教还不行了?这是哪家的规矩?”
  “就算是磕头拜师,手艺都不见得能学全,师傅还要留一手保命呢,我们家凭什么就得白教给你们啊?”
  “真想问一句,你们家里的银钱,我若是开口就要,你肯给吗?手艺就是银钱,这个道理你们不会不懂吧?”
  她的话音一落,里正跟着接上了,“丁家的炭窑自然是丁家的,就算有我这个里正在,也不能抢了人家的窑说是村里的。”
  “我要真那么做了,跟丁家这两兄弟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他们赚了好处归了自已,我赚了好处平分给了乡亲们罢了。”
  “都是抢了人家的东西,只不过我没攥在自已手里而已,本质上没什么不一样的,说实话,我真没那个脸。”
  “都散了吧,各回各家。”里正心情萧索地摆了摆手,眼前的这些乡亲,让他看了心烦。
  转头看向丁三锁,“三锁,这次是叔儿对不住你,没把事情处理明白,白费了你们一家的心意。”
  丁三锁其实还糊涂着呢,他并不知道大女儿之前把炭窑的事情交待给了里正叔,这时候也只能懵懵懂懂地跟里正客气地说着‘没关系’,就带着女儿回家了。
  正忙着做靴子的李小禾,舍不得工夫去看热闹,所以一个人留在家里闷头做活,没想到丈夫和女儿这么快就回来了。
  “怎么回来的这么快,村里出啥事儿了,里正把大家伙儿都叫到祠堂去了。”李小禾没放下针线,抬起好奇地问,她还不知道村里开会跟自家有关系呢。
  丁三锁拿过媳妇儿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也顾不得孩子们都在屋呢,把媳妇儿的手紧紧地握在手里。
  “小禾,这次我是真的放下了,我也不是那没脸没皮不长心的人,他们一再的伤我,这次算是到头儿了。”
  说着话就有点哽咽,强压着情绪,把祠堂那边发生的事情,都跟媳妇儿学了一遍,半点没瞒着。
  李小禾算是听明白了,明明是大哥和四弟觊觎自家的炭窑,婆婆为了救他们,反倒把自家男人说成是狼心狗肺的,真是欺人太甚了。
  还有村里的乡亲们,闺女想把炭窑的手艺交出来,自然是想让乡亲们的日子都好过一点儿,可没拿到好处就上脚踩,真当他们一家是任人拿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