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黑人
  苏秦认为, 军训晒黑很正常, 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晒得有多黑。
  当她看见黎川惊讶的眼神时, 好像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比较黑?她冲着对方一笑, 露出一口白牙:“怎么?半个月不见, 黎老师不认识我啦?”
  女孩露出一口白牙, 显得她皮肤更黑。显然, 他送给姑娘的防晒霜,她并没有用。
  黎川笑出声,带她往停车位走:“走吧, 送你回家。”
  苏秦从男人眼睛里看出了……嫌弃?
  黎川知道今天会堵车,特意骑了一辆电毛驴。他从苏秦肩上取下包,放在前面, 取过头盔递给苏秦, 吩咐她戴好。
  苏秦戴上头盔,看着穿白衬衣黑西裤, 却骑着电毛驴的男人, 莫名觉得有点搞笑。
  “上来。”
  男人扣好头盔, 声音低沉。
  简短的两个字, 却被赋予了一种无法抵抗的力量。苏秦跨上后座, 双手不知所措的上下浮动,抓肩不是, 抓衬衣也不是,生怕将男人的白衬衣抓出褶皱。
  黎川从后视镜看见女孩纠结的模样, 提醒说:“随便抓吧。”
  “嗯……怕给你的白衬衣抓出一个爪子印。”
  她垂下手, 干脆扶着后面的储物箱。
  黎川骑着电瓶车载着苏秦,从一辆辆汽车缝隙穿过去,一路畅通无阻。
  坐在后座,苏秦闻见男人身上的淡香,莫名觉得放松。
  她伸出手,感受了一下成股的风,想起有人拿罩杯来形容风的手感,然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平得令她难以直视。
  男人严厉的声音随风一起传入她的耳朵:
  “手收回去,危险。”
  她将手老实收回来,乖巧地像一只小黑猫。
  苏秦打眼看前面,从后视镜里看见黎川的脸颊和自己的脸。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吓一跳。
  在学校,大家都一样黑,她没觉得自己脸黑得有多明显。可这会儿拿男人的肤色和她的肤色进行对比,差距很明显,两人的肤色完全是两个色系。
  在黎川的衬托下,她脑门上画个月亮,就能冒充包公了。
  黎川载着她路过市中心,在书店外停了一下,问她要不要买文具?
  不提这个她差点忘了,学生开学都是要去买文具的。笔、书皮之类的。
  书店的负一层有一个大型文具商场,里面的文具很便宜,批发价格,性价比都比较高。黎川上学那会,也都是在这里面买的文具,这里是学生的天堂。
  苏秦想了一下,问黎川:“黎老师你要是还有工作,咱们就不逛了。”
  “没事。”黎川对小姑娘笑了一声,说:“黎老师已经半个月没休息,这半天假,你就不要再提工作了。”
  “半个月没休假?不累啊?”
  “有钱赚就不累,”黎川从车上下来,摘下头盔挂在车把上。
  烈日当头,在跟黎先生对比过肤色之后,略微自卑的苏秦拿双手遮住额头,等男人锁车。
  她看着男人蹲在地上锁车,觉得特逗,觉着此刻的黎教授特别接地气。
  前世的黎教授,养尊处优,住别墅,开中高档的车,西装一定得是高定,领带也别有讲究。站在前世的立场,苏秦是绝对不敢想象黎教授会骑电毛驴,甚至穿着白衬衣西裤蹲在这里锁电瓶车。
  对比前世处事温柔、生活讲究的黎川。苏秦倒更喜欢眼前这样接地气的男人,骑着电毛驴载着她穿过城市的大街小巷。这样的人,即便是朋友也处着特别安心,不会让人觉得有阶级差距,也不会让人觉得自卑。
  锁好车,黎川利用身躯替她挡住太阳,又顺手要了一张传单,高举过女孩头顶,替她遮阳。
  两人进入书店,乘坐电梯下了负一楼。
  文具商场很大,笔架上密密匝匝的笔,置物架上文具琳琅满目。由于是开学旺季,商场里人很多,售笔区围满了女生。
  苏秦也不好意思跟一群小女孩挤,便站在外面,等前面的女孩挑选完,自己再凑过去。
  然而手长腿长的黎先生一伸手,胳膊从人小姑娘头顶飞过去,抓了几支笔过来,递到苏秦面前:“这牌子的中性笔不错,你试试。”
  黎川的举动让前面几个女孩都回了头,看见这么帅的大哥哥,小女孩们花痴脸,纷纷让开一条道。
  苏秦借着这机会,走近笔架,拧开笔盖在白纸上试笔触,流畅,出水够足,不愧是黎神选的笔,很棒。
  几个小姑娘围着黎川站,小女孩跟他搭话。
  “哥哥,你是附近大学的吗?”
  “你长得很像我们学校报刊栏里挂的那位学神欸,一路跳级那个。是你吗?”
  “一定是一定是!不是像,是一模一样!”
  “……”
  等女孩们“叽叽喳喳”说完,黎川冷着一张脸,回答了两个字:“不是。”
  气氛一瞬冷却,姑娘们面面相觑,叹气一声:“好吧。我们认错人啦。”
  几个姑娘准备离开。
  其中一个走了几步又回头,冲着黎川吐舌头,“哥哥你真的很帅哦,比龙日一还帅!”
  “………………”黎川眉头拧紧,觉得自己不太能理解这些姑娘的脑回路。
  主动和陌生男人说话?难道她们的父母没有告诉她们,这是很危险的行为吗?看着这些小姑娘,黎川想起女儿,默然惆怅,如果这一世还能与包包重逢,该多好?
  等那几个姑娘离开,苏秦调侃说:“哥哥很帅哦,比龙日一还帅!”
  黎川尴尬地扶额,无声叹气。
  苏秦继续挑笔,男人立在她身后有些无聊,掏出手机,打开qq,给百事通熊猫发了一条消息:“龙日一是谁?”
  熊猫回复了一串“…………”。
  过了一会,熊猫很正经地给他科普:“《龙日一你死定了》你没听过啊?咱们系女博士都捧着看的一本言情小说。火遍全国校园。龙日一,校霸一枚,家里超有钱的富二代,开着直升飞机降落校园给女主送花……”
  这桥段让黎川皱了眉,问:“小姑娘都喜欢这些浮夸的?”
  “可不……老大,你试想一下,如果有个女生开着直升飞机在校园上空盘旋,然后拿着喇叭大吼“黎老大,我喜欢你”,你感动不感动?恐怕会感动得痛哭流涕,马上就嫁吧?”
  黎川设身处地想了一下,如果那个开直升飞机的女孩不是苏秦,他不仅不会感动,还会生理性厌恶。
  神经病么这不是……
  等等……苏秦为什么要开直升飞机盘旋在学校上空跟他告白?黎川头疼,觉得自己和小女生在一起久了,略魔障。
  黎川捧着手机,紧跟苏秦穿梭于各个文具架之间。
  苏秦停在玩偶架前,回过身,拿手指戳了戳男人的手背,“黎老师,那个是林老师吗?看起来很像欸。”
  黎川顺着苏秦的视线看过去,两个女生正在前方的置物架前挑选笔记本。他淡淡地扫了眼,收回目光,问她:“还需要什么?”
  “唔,笔已经挑选的差不多了,我想去买笔记本和书皮。”
  苏秦摊开手,掌心里躺着几支颜色各异的笔,颇具少女色彩。
  黎川被小姑娘掌心几支可爱的笔戳了一下,觉得现在这个年龄的苏秦,真是有点活泼可爱,忍不住就伸手揉了揉她那一头短发。
  “走吧,去那边。”
  等两人离开,林晓茵的女同学说:“又是黎川和那个小姑娘,他们两没关系?我不信。茵茵,需要我去帮你查一下那个姑娘吗?”
  上次黎川在五食堂,黎川当众评论她长得像“蛤.蟆精”,让她备受打击。她消失了几个月,去国外调了一下五官,回来后大变样,下巴尖,鼻子翘,嘴唇性感。
  黎川没认出来很正常,压根也没仔细去看。
  ……
  苏秦离前世的青春已经很远了,可她离女儿的童年很近。
  她时常跟女儿混一块,陪女儿看动画,给包包将童话小故事,也会带着女儿逛玩具店,买文具。大概是受了小孩审美的熏陶,她挑的文具也都颇具童心。
  她挑都是低龄动画的卡通书皮,笔记本封面也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卡通少女。
  黎川深觉和未来老婆有年龄差距,轻咳一声,问她:“喜欢动画片?”
  “喜欢啊,在家没事儿干就喜欢和……”苏秦差点说漏嘴,“和妈妈一起看。黎老师小时候,不看动画吗?”
  “看,但不是这种。”
  “咦?黎老师喜欢什么样的动画?”
  “圣斗士。”
  “哦……我们女孩子追的都是《美少女战士》。”
  苏秦又买了些卡通贴纸,都是包包喜欢的动画片同人周边。
  她看着这些可爱的东西,宛如看见了自己那个可爱的女儿。即便她没勇气再带她来到这个世界,可是,她也不想遗忘她。
  如果她忘记包包,小姑娘一定会特别难过吧?
  黎川看了眼她手里的贴纸,恰好是女儿包包喜欢的《粉红猪和铃铛羊》,便多看了几眼。
  前世,女儿喜欢将粉红猪贴在苏秦的脸上,将铃铛羊贴在黎川的脸上,然后用小胖手拍拍两人的面颊,奶声奶气说:“苏苏和串串以后就是粉红猪和铃铛羊啦~你们要相亲相爱,不能吵架知道吗?以后要手牵手去上学,要手牵手去次饭!”
  黎川总是会一脸无奈,他一个大学教授,被女儿这样折腾,挺没面子欸。
  偏偏苏秦还喜欢拉着他一起拍照,把照片晒到朋友圈,给他那些朋友们调侃。
  ……
  苏秦见黎川一直盯着粉红猪贴纸,跟他说:“黎老师,拳背给我。”
  黎川一脸疑惑,手捏着拳,伸过去。
  女孩取下一张粉红猪,“啪”地一声拍在了他的拳背上,给自己手背也贴了一张铃铛羊。
  她将贴了铃铛羊的拳头与男人的拳头碰在一起。
  苏秦说:“黎老师,你的手机不是可以照相吗?来,拍一张,待会发给我。”
  黎川不明白她这样做的缘由。
  苏秦解释:“友谊的见证!”
  黎川一愣,笑出声,掏出手机拍了一张。
  女孩的拳头又小又黑,男人的拳头大而白,两厢一对比,卤蛋和煮鸡蛋的区别。
  明明是他看不上的幼稚的举动,却又莫名觉得甜蜜可爱。
  *
  一个小时后,黎川回到公司开会。
  公司已经由三室两厅,扩展成了一层楼,员工也从起初的数十名,扩展到了数百,已经不是一个小规模。
  公司的主打产品“31安全护航”脚跟基本站稳,后续只要跟电脑厂商以及几家大型互联网公司谈好合作,产品的市场占有率就会更大。
  半年时间,能把一个新公司做到如此地步,就连几个兄弟也忍不住怀疑这厮是不是开了挂,居然能“轻而易举”将金盾踩在脚下。
  前世,金盾的创始人窃取他研究成果,重活一世的黎川积累了不少经验,每一步都走得明确稳当。
  他对公司的业务规划也非常明晰,他不会和金盾走一样的路线。
  未来,在几家互联网公司的夹击下,金盾生存日渐困难,而黎川认为,想要在这条路走得顺畅,必须扩展其它业务。
  在未来世界,网络安全与每个人息息相关。他打算在主打“31安全护航”的前提下,逐渐开发生活智能安全、家居智能安全、家政服务方面的安全体系。
  各部门主管进入会议室,黎川打开投影,手扶着椅背,还未开口,熊猫问他:“老大,你手上的粉红猪?”
  黎川下意识将手往身后丢,轻咳一声:“各部门先交一下kpi。”
  黎先生在公司冷面大佬的形象有目共睹,大家看见他手背上贴着的粉红猪,想笑却不敢笑,差点憋出内伤。
  会议结束,等其它人离开会议室,只剩下几个公司元老时,春春问黎川:“老大,你不是买了辆新车吗?怎么还骑老竹的电瓶车?”
  熊猫一挑眉:“你懂个屁啊,老大这是忆苦思甜。有豪车却骑电毛驴,这才是装b的最高境界!”
  *
  苏秦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王琳看见她成了短发“黑煤球”,心疼不已,好好一个白嫩嫩的小姑娘,给晒成这样。
  知道女儿今天要回来,王琳特意做了一桌饭菜。
  王琳在阳台盛饭,苏秦则坐在电脑跟前检查留给母亲的“作业”。这半个月,淘宝销量不错,她改的精品服装虽然卖得不如“全场55”的服装快,但价格摆在那里,也赚了不少。
  半个月,卖出去69件精品服装,总销售额一万出头,而她到手的提成三千出头,除却给母亲开的工资,她也还剩一千多。
  按照目前发展,她攒的钱已经够高中三年学费了。
  可是……怎么说呢?这些钱足够一家人吃饱喝好,可这些钱对于她来说,还远远不够。
  现在的社会,没有微博,没有微信公众号,各大直播平台也未上线。互联网大潮还没来临,她现在做淘宝想搞个营销,都觉得很吃力。
  苏秦端着饭发了半个小时呆,忽然想到什么,刨了两口,丢下碗,去了电脑跟前。
  王琳见女儿魂不守舍的,以为是要去网聊,催她:“苏苏,先吃饭,待会再玩电脑。”
  “你吃吧,我得抓紧时间写个详细策划案。”
  王琳觉得女儿自从回到城里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见她趴在电脑前奋笔疾书,也不再劝,由着她。
  苏秦花了半个小时时间,写了一个大概的策划方案,开始卡壳。她闲得无聊戳开qq,看见黎川给她发了条消息。
  男人把那张照片通过qq发给了她。
  粉红猪和铃铛羊,小黑拳和大白拳。
  苏秦弯着唇角给他回消息:“谢谢黎老师。”
  黎川回了一个“可爱”的表情。
  苏秦想,如果包包在这里,看见他们两个成年人如此“幼稚”,会不会嘲笑呢?
  另一边,坐在老板椅里的黎川,盯着手背上贴着的粉红猪,也在想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