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玉麟一看顾凌变成这副鬼样子,还这样肆无忌惮地畏惧他,如果让自己的夫人看出什么,这可怎办?
  他不常回来,常年带在国外,一会儿来儿子对他也爱答不理,他性子本就冷淡,他不计较,现在他这样瞪着自己做什么?
  “你们干什么?还有她是怎么回事?”
  顾凌听见宫玉麟的声音,转身抱住林夏,吓得浑身发抖。
  林夏觉得不对劲,眼前的宫玉麟身着西装,身材和宫裔很相似,一副温文尔雅的气质,只是看到顾凌时,眼角总有透着一抹狡诈,很淡很淡,但还是能看出来。
  她抱住顾凌,低声说:“妈,不要怕。”
  宫裔感觉到顾凌不对劲,转身冷声:“回房间。”
  不知是对顾凌说还是对她说,林夏没说话,搂着顾凌回房间。
  顾凌僵着身子不回去,哭着抓住林夏的手腕,“夏夏,我们回家吧!”
  林夏从顾凌的眼神中深切地感受到,她真的在害怕,似乎自己身在地狱,一刻也待不下去。
  顾凌的眼泪落在她手上,林夏的心一颤,只好点头,“好,我们回家。”
  她烦透了,所有事全赶在一起。
  他们转身走到门口,宫裔跟上来,“妈,我们一起走。”
  紧接着后面传来宫玉麟一声怒喝:“宫裔!!!!”
  宫玉麟上前走几步,顾凌缩着身子靠在林夏怀里。
  宫裔看着极度惊吓的顾凌靠在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怀里,内心一阵酸楚。
  她走了,他连她妈妈都照顾不好。
  “不管你跟这个女人的女儿之间,有什么样的感情,她已经死了,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说完他有看了看顾凌,“她妈妈我们找人照顾就是,没必要放在家里。”
  绝对不能让这女人再待下去。
  宫裔握紧双拳,骨节咯吱咯吱发响,猛地转身走到宫玉麟跟前,双手揪住他的衣领。
  屋子里的人一阵惊呼。
  白绮韵跑到跟前,“宝宝怎么了?爸爸刚回来,你这是做什么?”
  孟施施也不知这是什么状况,没听过这对父子有仇,吓得站在一边也不敢动。
  宫玉麟气得也青筋暴起,这个儿子从生下来就让全家人省心,除了性格怪异,其他的从来没让人操过心。所以凡是纵着他,真没想到,他居然要反他老子。
  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小子疯了!
  “宫裔,我看你小子是疯了!”
  钟叔对父子两个最为了解,虽然宫玉麟看起来温和儒雅,最爱面子,对自己唯一的儿子平时都纵着,但是并不代表他没脾气。
  而宫裔甚少和他父亲说话,两人之间多数都会因为宫家生意,像这样为了家事,还是第一次。
  宫裔虽然脾气不好,但像这样发火也是第一次。
  钟叔立刻上前拉扯宫裔的手,“小裔,你这是做什么?放开你爸。”
  宫裔咬着牙,气得眼睫都在颤抖,他放开手,不耐烦地把领导扯下来狠狠丢在地上,“今天,我就把话说清楚,不管是她了还是……”他眼里噙满泪水,隐忍着哽咽,“我这辈子都不会娶别人,你们趁早死心。”
  林夏的心快从嗓子眼跳出来,看他扯得有些凌乱的领口,不断起伏的胸膛,一脸坚毅,眼神坚定,与他以往散漫的面贪脸完全不同。
  这就是他爱她的样子啊。
  也是他小心翼翼藏起来的样子,在这样的情况下被逼的爆发出来。
  说完走过来,搀住顾凌,打开门往外走。
  孟施施瞬间落泪。
  林夏在顾凌另一侧缠着,微微侧头看他,月光下他立体的五官冷峻肃然,眼泪泛着白光,他隐忍着不掉落一滴。
  她知道那种强硬咽下眼泪的痛楚,她倒是希望他好好哭一下,发泄一番,这样忍着只会让自己更难受。
  到了家,林夏先把妈妈哄睡,出来按照先前的习惯往自己房间走,突然宫裔挡在她身前,“你不能睡她房间,她的衣服,收拾,有关于任何她的东西,你都不能碰。”
  林夏怔住,紧接着宫裔指了指之前他住的房间,“你睡那里。”
  林夏表面上服从,内心翻了个白眼。
  到现在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不过他不在意。
  就在刚才,他从她眼中捕捉到一抹极其不屑的情绪。
  这不是重点,重点她眼中的情绪莫名熟悉,莫名到他的心一阵抽动后,胡乱跳起来。
  她不情不愿转身朝另一个房间走。
  宫裔的眼神跟着她的背影,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为什么从她身上总能捕捉到她的影子。
  她耸肩的样子和一低头的娇弱,总能让他想起她。
  躺在床上,林夏根本无法生他的气。
  宫老爷子年龄大了,身体每况日下,希望看到他结婚是人之常情,他背着不孝的名义来违抗与孟家联姻,即便是她死了,他都不愿接受别人。
  今天,她又重新认识了宫裔。
  她好开心,但眼中却含着热泪。
  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
  次日早晨,顾凌早早就开始准备早餐,林夏不用开工,但现在她不是林沐夏,不早起会遭到宫裔的白眼,也早早起来,但她的手受伤了,顾凌不要动手帮忙。
  宫裔洗漱妥当,换了一件之前留在这里的灰色西装,只是面色冰冷,这种生人勿进的冰冷感,比她第一次见他时还要浓重。
  这个冰山男人个子又高,在客厅打个照面,林夏会被他吓得一激灵躲开,而他只会冷眼瞪她。
  林夏心里莫名冒出一股不服气,她慢慢接受自己这张脸以后,发现这张脸其实也挺好看的。
  显得年轻,更清纯。
  他真的犯得着那样讨厌这样一个女孩吗?
  顾凌坐在餐桌前看他过来,皱着眉说道:“诶!你也来了,怎么呀!我都没做你那一份,只给我们夏夏做了。”
  宫裔表情没什么变化,说了声没关系,转身要出门上班,这时候电话响了。
  他从口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脸色微微一变,看了看顾凌,走回房间才接了电话。
  林夏看他关上门,自己做到餐桌前喝牛奶。
  顾凌笑着说:“多吃点啊!夏夏瘦成这样,肯定都没好好吃饭。”
  林夏点头应着,注意着宫裔房间的动静。
  没过一会儿,门突然打开,宫裔的眼神含着眼泪,深情激动地走到顾凌身边,跪在她面前大声痛苦。
  林夏第一次看一个男人哭成这样。
  似乎所有的委屈难过,恐惧害怕,还有灵魂深处的煎熬痛苦,全数爆发。
  他一个高大人跪在顾凌跟前,头埋在她腿上,掩住全是眼泪的脸,哭得撕心裂肺。
  他出车祸的时候,明明她还在身边,他只是被推进抢救室,再醒来却是一个没有她世界。
  无论他怎么着,都没能找到。
  但是内心一直有一个声音在支撑他,一定会找到她,她一定会回来。他们最终会结婚,因为这是他幻想过无数次的事。
  最终却等来她去世的消息,他不信,直到看到她的尸体。
  尸检结果是自杀,他更不信。
  他整个人像是被人绑住架在火上烤,只想来一次痛快,这比死更难受。
  他不断在梦中见她,她活着好好的,他们结婚生子,生活的很甜蜜,可醒来,深深的夜,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急喘着气,失去她抓狂的灵魂在黑夜中失控。
  他哭到天亮,每一个新的一天都只是一个没有她日子。
  这个世界他厌恶。
  直到那一段惨绝人寰的视频出现,他的心死了。
  也或许她死的时候,他就死了。
  他想把欺负她男人碎尸,碾成粉末给他陪葬,他已经在着手找人,尽管视频中他们的脸被模糊了。
  就在他每天沉浸在复仇中,那个视频中被折磨到自杀的女人是林宝儿。
  他好恨老天跟他开的玩笑,更感谢这是玩笑。
  她或许没死。
  江警官不会骗他,而且不是有确凿证据,他不会这样信誓旦旦地告诉他。
  宫裔把脸埋在顾凌腿上,把一年多来积压在内心的情绪释放出来。
  顾凌看他这么伤心也哭起来,双手捧住他的脸,“小裔,不伤心了,不伤心了,夏夏回来了,你看夏夏回来了。”
  宫裔在抬起头,神色如常,只是脸上全是眼泪,他并没有顺着顾凌手指的方向看向林夏。
  冷着脸,低垂着眼帘,以林夏对他的了解,他在恼羞成怒,因为忘了屋子里出了他和顾凌还有一个外人在,而他这些情绪连自家人都不显露半分,全在她一个外人跟前暴露了。
  此刻,他低垂着眼帘,内心怒极。
  他肯定恨死她了。
  他缓缓站起身,“妈,吃完早饭我们去找江警官。”
  顾凌转头看林夏,林夏的脸瞬间苍白。
  原来刚刚是江警官打的电话,那他一定知道了死的那个是林宝儿。
  宫裔明显非常没有耐性,他可以咬着牙等顾凌,可没什么耐心等她,林夏就想只喝一杯牛奶,谁知道顾凌嫌她吃的少,让她把盘子里的煎蛋吃下去。
  宫裔站在门口,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再也不想看他。
  林夏反而内心荡起丝丝甜蜜,怪不得人人见了他都不太敢靠近,即便他生了一副诱人的皮囊,但他毫无感情地看别人时,自带厌恶情绪。
  让人不自觉地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想起这个男人以前看自己,最冷的时候也不过只是觉得陌生罢了。
  而那些平淡毫无波澜的眼神,此刻想起来是那么温柔动人。
  这种眼神是她死里逃生后从未见过的。
  原来那种眼神专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