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8章 相见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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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静先是去酒吧门口的停车处取回自己的车，然后开车到了苏红家楼下。她按响喇叭，很快苏红就下来了。她还是老样子，素面朝天，披肩长发随意扎成个马尾辫，白里透红的瓜子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灵动无比，一点都不像个已经二十六岁了的女白领，在五月份给她穿上校服丢到网吧里，准会被出来逮人的老师给逮回去狠熊一顿。不过现在她神情有些愁苦，笑不出来了，闷不作声的拉开车门进去，坐好，对陈静说：“开车吧，今天我买单，想买什么只管买。”
陈静问：“怎么，心情不好吗？”
苏红笑：“我心情很好啊，心情不好我会出去狂购物？别废话啦，赶紧开车！”
于是陈静开车，带着她直奔商业步行街，开始了血拼之旅。
是真正的血拼，苏红跟上辈子没买过东西似的一路扫荡，零食、衣服、鞋子、书籍、化妆品……只要是看对眼了的，甭管是否用得着，一律买买买。陈静跟在后面，没有买东西，只是看着她，忧心忡忡。
这轮大血拼一直持续到苏红的信用卡几乎被刷爆了才停止。将战利品搬上车之后，苏红又拉着陈静跑到游乐场，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一样疯玩，海盗船、过山车、恐怖屋、高空狂呼……都一一玩遍。她嫌这些不够过瘾，又去玩碰碰车，驾驶着车子尖叫着朝一辆辆飞驰的碰碰车猛撞过去，一次次被撞得倒退出老远，然后再撞过去……整个游乐场都能响彻她的尖叫声。到最后所有玩碰碰车的人都躲着她，因为大家发现这个疯丫头不是找乐子，倒是有点像是想找死，如果给她一辆小车，估计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照着他们猛撞过来，粉身碎骨全然不顾！
惹不起，告辞！
直到碰碰车场地只剩下自己一个了，苏红才悻悻的下车走出来，对陈静说：“那帮家伙真没种，连我一个弱女子都撞不过！”
陈静苦笑：“你还弱女子？就刚才你那疯狂的劲头，就算是一头狮子都能让你吓得掉头就跑！”见她满头大汗，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擦擦汗吧。”
苏红把脸上的汗擦干净，随手将浸透了汗水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陈静知道她肯定渴了，拉着她来到小吃店，一人来了一杯烧仙草。
冰冷的冷饮下肚，苏红从疯狂撞人的冲动中冷静了下来，吐出一口闷气，眸底掠过一丝倦色，几分萧瑟。她说：“陈静，谢谢你，也就你愿意陪着我疯。”
陈静说：“苏红，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你可以对我说，不要像刚才那样疯狂发泄，没用的，有些事情一定要说出来，心里才能好受点。”
苏红涩涩的笑了笑：“说？你让我怎么说？反正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陈静叹了一口气：“你……真的不打算去见他？”
苏红神色挣扎，十指绞扭着，很用力，手背青筋都出来了。她用力咬住嘴唇，咬出血丝来，半晌才说：“我……我下午就要订婚了，我妈正在家里里里外外的张罗着呢，你让我怎么去见他？”
她苦笑：“我已经没脸去见他了。”
陈静说：“我劝你还是去见他一面吧，毕竟人家一退役就跑到上海来找你……你这不是还没有订婚吗？既然实在放不下他，为什么就不能去见他一面呢？”
苏红说：“见了又能怎么样，我们还能回到当初吗？”
陈静怔住了。
苏红抬头看着天空，阴暗的天空中，有细絮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下雪了，今天上海的雪来得特别迟，这还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她的目光追逐着一片小小的雪花，直到它落入涌到的人群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才收回目光，神情惆怅、悲伤：“我们回不到了，从我第一次提出分手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而在卢旺达，当得知他的部队几乎每天都可能要上战场，阵亡率高达百分之八十，我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给他鼓励，而是再一次提出分手……你说，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他？我自私到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啊！”
陈静握住她的手，安慰：“他并没有怪你，这不，刚退役就来找你了，你们还是可以……”
苏红打断她，用力摇头：“没可能了。我配不上他了，配不上！”说着说着，她的眼泪便簌簌的往下掉，趴到桌上发出压抑的哭声。
这些年来，内疚一直在折磨着她，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痛苦越发的厉害，现在听说曹小强退役回来找她了，她的内疚一下子达到了顶点，已经控制不住了。
有些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慢慢谈忘，有些事情却永远不会，相反还会像块石头一样压在你的胸口，时间越久压得越狠，就像欠下了高利贷，每一天都有新增的利息，利滚利压到你喘不过气来。
时间确实是最狠的东西。
看着苏红失声痛哭，陈静也是喉咙发紧，一种莫名的惊慌、迷茫揪住了她的心。比起苏红之于曹小强来，她对萧剑扬所造成的伤害只会更深，更重，苏红哭着说她跟曹小强回不去了，而她呢？她跟萧剑扬还回得去吗？那些误会，那些无意中造成的伤害，那长达数年不通音信所造成的隔阂和疏离，在两个人之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壁垒，她真的能将壁垒融化，让他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吗？
她很想对自己说：“我一定可以的！”但话到嘴边口难开，因为她知道自己心里没底，人唯一无法欺骗的，始终是自己。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苏红停止哭泣，哽咽着拿出手机，抹了一把眼泪接通：“喂？”
电话里头传出她妈妈的声音：“小红，你跑哪去了？”
苏红说：“在逛街呢。”
她妈妈给气得够呛：“什么？逛街？现在你还有心情逛街？林立和他父母都快来了，你还去逛街？你到底有没有把订婚当一回事的！”
苏红不敢反驳：“我就是心里有点烦，所以出来走走……妈你别生气，我马上回去！”
“赶紧回来！”
“好的，马上。”
挂了电话，苏红站起来对陈静说：“我得回去了。”
陈静递过去一叠纸巾：“把脸擦干净再走。”
苏红说：“谢谢。”飞快的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然后带上自己的东西，拉着陈静朝游乐场门口走去。走得挺急的，母上大人发火了，再不回去一顿臭骂是少不了的，她可不想挨骂。
走出游乐场，陈静忽然停了下来。
苏红拉着她的手，她停下来，苏红自然也停了下来，不解的问：“怎么不走了？是不是忘记带东西了？”
陈静朝人群上指去：“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苏红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面色顿时就变了。
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正在不远处转悠，手里拿着一张照片见人就递过去，不是曹小强还能是谁？她震惊不已：“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跟萧剑扬在一起的吗？”
陈静摇头：“不知道。”盯着曹小强，眉头蹙起，感觉他似乎有点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苏红心已经乱成一团麻，自然不会发现这一点，她看到曹小强朝这边走过来了，本能的就想逃……真是奇怪，几个月前为了见他一面她可以陪着陈静跑一千多公里顶着狂风暴雨到长沙去找，现在彼此近在咫尺，她却不敢见他了。她松开陈静的手，惊慌的说：“你就说没有看见我！”不等陈静回答，嗖一声钻回了游乐场里，躲到一颗二人合抱粗的大树后面，死活不露头了。
陈静叫：“哎，你回来！”正想去拽她，曹小强已经走到她面前了，带着憨憨的笑容说：“小姐姐，我向你打听个事……”
陈静一怔：“你……你叫我什么？”
曹小强憨笑：“小姐姐呀。”
陈静吃惊地看着他：“你不认识我了？你看清楚一点！”
曹小强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衷心的赞美：“你好漂亮哦！”
陈静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曹小强挠着头说：“医生说我的头被从高处坠落的东西砸伤过，很多东西都记不起来了……”把手里的照片递给她：“小姐姐，你见过这个女孩子吗？”
陈静一看，是苏红的照片，七年前照的。她问：“这个人是谁？你找她干嘛？”
曹小强不大好意思的说：“她是我最喜欢最喜欢的女孩，我什么都忘了，就记得她……哦，我也不记得她的名字了，小剑告诉我说她叫苏红。小姐姐，你见过她吗？”
陈静怔怔的看着他，又看着那张照片，鼻子直发酸。
曹小强见她一直看着那张照片，以为有戏，有些激动的说：“你看仔细点，好好想想，如果你见过她，请一定要告诉我。我找她找了好久了，怎么也找不到她……”
陈静把照片还给他，声音微微颤抖：“我见过她。”
曹小强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在哪？快告诉我，她在哪？”
陈静扭头，看着苏红藏身的那颗大树，哭着叫：“出来吧！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能躲一辈子吗？”
陈静先是去酒吧门口的停车处取回自己的车，然后开车到了苏红家楼下。她按响喇叭，很快苏红就下来了。她还是老样子，素面朝天，披肩长发随意扎成个马尾辫，白里透红的瓜子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灵动无比，一点都不像个已经二十六岁了的女白领，在五月份给她穿上校服丢到网吧里，准会被出来逮人的老师给逮回去狠熊一顿。不过现在她神情有些愁苦，笑不出来了，闷不作声的拉开车门进去，坐好，对陈静说：“开车吧，今天我买单，想买什么只管买。”
陈静问：“怎么，心情不好吗？”
苏红笑：“我心情很好啊，心情不好我会出去狂购物？别废话啦，赶紧开车！”
于是陈静开车，带着她直奔商业步行街，开始了血拼之旅。
是真正的血拼，苏红跟上辈子没买过东西似的一路扫荡，零食、衣服、鞋子、书籍、化妆品……只要是看对眼了的，甭管是否用得着，一律买买买。陈静跟在后面，没有买东西，只是看着她，忧心忡忡。
这轮大血拼一直持续到苏红的信用卡几乎被刷爆了才停止。将战利品搬上车之后，苏红又拉着陈静跑到游乐场，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一样疯玩，海盗船、过山车、恐怖屋、高空狂呼……都一一玩遍。她嫌这些不够过瘾，又去玩碰碰车，驾驶着车子尖叫着朝一辆辆飞驰的碰碰车猛撞过去，一次次被撞得倒退出老远，然后再撞过去……整个游乐场都能响彻她的尖叫声。到最后所有玩碰碰车的人都躲着她，因为大家发现这个疯丫头不是找乐子，倒是有点像是想找死，如果给她一辆小车，估计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照着他们猛撞过来，粉身碎骨全然不顾！
惹不起，告辞！
直到碰碰车场地只剩下自己一个了，苏红才悻悻的下车走出来，对陈静说：“那帮家伙真没种，连我一个弱女子都撞不过！”
陈静苦笑：“你还弱女子？就刚才你那疯狂的劲头，就算是一头狮子都能让你吓得掉头就跑！”见她满头大汗，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擦擦汗吧。”
苏红把脸上的汗擦干净，随手将浸透了汗水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陈静知道她肯定渴了，拉着她来到小吃店，一人来了一杯烧仙草。
冰冷的冷饮下肚，苏红从疯狂撞人的冲动中冷静了下来，吐出一口闷气，眸底掠过一丝倦色，几分萧瑟。她说：“陈静，谢谢你，也就你愿意陪着我疯。”
陈静说：“苏红，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你可以对我说，不要像刚才那样疯狂发泄，没用的，有些事情一定要说出来，心里才能好受点。”
苏红涩涩的笑了笑：“说？你让我怎么说？反正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陈静叹了一口气：“你……真的不打算去见他？”
苏红神色挣扎，十指绞扭着，很用力，手背青筋都出来了。她用力咬住嘴唇，咬出血丝来，半晌才说：“我……我下午就要订婚了，我妈正在家里里里外外的张罗着呢，你让我怎么去见他？”
她苦笑：“我已经没脸去见他了。”
陈静说：“我劝你还是去见他一面吧，毕竟人家一退役就跑到上海来找你……你这不是还没有订婚吗？既然实在放不下他，为什么就不能去见他一面呢？”
苏红说：“见了又能怎么样，我们还能回到当初吗？”
陈静怔住了。
苏红抬头看着天空，阴暗的天空中，有细絮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下雪了，今天上海的雪来得特别迟，这还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她的目光追逐着一片小小的雪花，直到它落入涌到的人群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才收回目光，神情惆怅、悲伤：“我们回不到了，从我第一次提出分手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而在卢旺达，当得知他的部队几乎每天都可能要上战场，阵亡率高达百分之八十，我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给他鼓励，而是再一次提出分手……你说，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他？我自私到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啊！”
陈静握住她的手，安慰：“他并没有怪你，这不，刚退役就来找你了，你们还是可以……”
苏红打断她，用力摇头：“没可能了。我配不上他了，配不上！”说着说着，她的眼泪便簌簌的往下掉，趴到桌上发出压抑的哭声。
这些年来，内疚一直在折磨着她，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痛苦越发的厉害，现在听说曹小强退役回来找她了，她的内疚一下子达到了顶点，已经控制不住了。
有些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慢慢谈忘，有些事情却永远不会，相反还会像块石头一样压在你的胸口，时间越久压得越狠，就像欠下了高利贷，每一天都有新增的利息，利滚利压到你喘不过气来。
时间确实是最狠的东西。
看着苏红失声痛哭，陈静也是喉咙发紧，一种莫名的惊慌、迷茫揪住了她的心。比起苏红之于曹小强来，她对萧剑扬所造成的伤害只会更深，更重，苏红哭着说她跟曹小强回不去了，而她呢？她跟萧剑扬还回得去吗？那些误会，那些无意中造成的伤害，那长达数年不通音信所造成的隔阂和疏离，在两个人之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壁垒，她真的能将壁垒融化，让他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吗？
她很想对自己说：“我一定可以的！”但话到嘴边口难开，因为她知道自己心里没底，人唯一无法欺骗的，始终是自己。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苏红停止哭泣，哽咽着拿出手机，抹了一把眼泪接通：“喂？”
电话里头传出她妈妈的声音：“小红，你跑哪去了？”
苏红说：“在逛街呢。”
她妈妈给气得够呛：“什么？逛街？现在你还有心情逛街？林立和他父母都快来了，你还去逛街？你到底有没有把订婚当一回事的！”
苏红不敢反驳：“我就是心里有点烦，所以出来走走……妈你别生气，我马上回去！”
“赶紧回来！”
“好的，马上。”
挂了电话，苏红站起来对陈静说：“我得回去了。”
陈静递过去一叠纸巾：“把脸擦干净再走。”
苏红说：“谢谢。”飞快的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然后带上自己的东西，拉着陈静朝游乐场门口走去。走得挺急的，母上大人发火了，再不回去一顿臭骂是少不了的，她可不想挨骂。
走出游乐场，陈静忽然停了下来。
苏红拉着她的手，她停下来，苏红自然也停了下来，不解的问：“怎么不走了？是不是忘记带东西了？”
陈静朝人群上指去：“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苏红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面色顿时就变了。
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正在不远处转悠，手里拿着一张照片见人就递过去，不是曹小强还能是谁？她震惊不已：“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跟萧剑扬在一起的吗？”
陈静摇头：“不知道。”盯着曹小强，眉头蹙起，感觉他似乎有点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苏红心已经乱成一团麻，自然不会发现这一点，她看到曹小强朝这边走过来了，本能的就想逃……真是奇怪，几个月前为了见他一面她可以陪着陈静跑一千多公里顶着狂风暴雨到长沙去找，现在彼此近在咫尺，她却不敢见他了。她松开陈静的手，惊慌的说：“你就说没有看见我！”不等陈静回答，嗖一声钻回了游乐场里，躲到一颗二人合抱粗的大树后面，死活不露头了。
陈静叫：“哎，你回来！”正想去拽她，曹小强已经走到她面前了，带着憨憨的笑容说：“小姐姐，我向你打听个事……”
陈静一怔：“你……你叫我什么？”
曹小强憨笑：“小姐姐呀。”
陈静吃惊地看着他：“你不认识我了？你看清楚一点！”
曹小强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衷心的赞美：“你好漂亮哦！”
陈静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曹小强挠着头说：“医生说我的头被从高处坠落的东西砸伤过，很多东西都记不起来了……”把手里的照片递给她：“小姐姐，你见过这个女孩子吗？”
陈静一看，是苏红的照片，七年前照的。她问：“这个人是谁？你找她干嘛？”
曹小强不大好意思的说：“她是我最喜欢最喜欢的女孩，我什么都忘了，就记得她……哦，我也不记得她的名字了，小剑告诉我说她叫苏红。小姐姐，你见过她吗？”
陈静怔怔的看着他，又看着那张照片，鼻子直发酸。
曹小强见她一直看着那张照片，以为有戏，有些激动的说：“你看仔细点，好好想想，如果你见过她，请一定要告诉我。我找她找了好久了，怎么也找不到她……”
陈静把照片还给他，声音微微颤抖：“我见过她。”
曹小强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在哪？快告诉我，她在哪？”
陈静扭头，看着苏红藏身的那颗大树，哭着叫：“出来吧！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能躲一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