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醒来了
  下山,雪停了。
  齐宇珩牵着陈瑜的手,拾级而下。
  静默无言。
  腊月二十九一大早,齐宇珩带着妞妞入宫。
  岐阳宫中,妞妞和无名轮番诊脉。
  两个人一头扎进了御医专用的药材库。
  “无名,师父曾经是这御医院的院首。”妞妞把手里的方子放下,一样一样取下来药材:“他曾说过,悬壶济世是医者胸怀。”
  无名早就知道吴道清被害了,听到妞妞这么说心里难受的很,竟哭了起来。
  “别哭。”妞妞把药材摆好:“我会做得到的,悬壶济世,救病救苦。”
  “妞妞,殿下对你心思很深。”无名抹着眼泪。
  妞妞苦笑着摇头:“但,皇权之下皆蝼蚁,我乔筠竹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门之隔,齐北宸用手压着胸口,良久无言,静默的站在门外许久,到底是转身离开了。
  年三十,齐宇珩进宫接走了妞妞。
  福王府,一家人团团围坐,陈瑜举起酒杯:“大郎、小郎,你们是乔家儿郎,是娘的儿子,以后建功立业,切不可行差踏错,他日觉得为官不如意,就回家去。”
  “娘说得对,咱们家生意大得很,人是不够用的。”乔文笑着举杯:“娘,儿子敬您。”
  “好。”陈瑜一饮而尽。
  乔斌给陈瑜斟酒:“娘,我与大哥已经长大了,永宁乔家的牌子绝对不会蒙尘。”
  “对,所以何须再求太多?”陈瑜一饮而尽。
  妞妞笑眯眯的给陈瑜斟酒:“娘,女儿想要一个医馆。”
  “好。”陈瑜答应的痛快:“等妞妞救了当今圣上,就求一个恩准,让我家妞妞奉旨行医,如袁炳义那般自由自在,那才是聪明之举。”
  三杯酒入喉,陈瑜自己斟酒一杯,看向了齐宇珩。
  齐宇珩轻声:“阿瑜,少喝一点儿。”
  “嗯,就这一杯。”陈瑜举起酒杯:“敬燕归,一路走来燕归处处呵护,陈瑜感激不尽,若说人生一大幸事,则是遇到了燕归呢,过了这一个年,往后余生祈愿燕归诸事顺遂,正如曹家老员外所说,立心为民,堪称贤王。”
  “好,也祝阿瑜富可敌国。”齐宇珩这一杯酒入喉,只觉得心齐刷刷的就裂开了。
  大年初一,乔文给陈瑜磕头拜年:“母亲,儿子八月便归,届时请娘做主提亲孙大人府中。”
  “好,我儿眼光好,初夏做乔家掌家夫人是最好不过的。”陈瑜扶着乔文起身:“此去,切莫贪功,却也不能做懦夫。”
  “是,儿子谨记。”乔文眼神坚定。
  陈瑜拿过来旁边的镇国宝剑,双手交给乔文:“这是大越国的镇国之物,你斩杀了大越国主帅,身边又有张元和庞大红在,这次回去漠北让庞大红再走一趟大越国,让这宝剑物归原主吧。”
  “是。”乔文领命离开。
  乔斌也过来给陈瑜磕头,陈瑜笑望着乔斌:“小郎试图顺畅,接下来会试春闱无需太过强求,有些人给你一条青云路,走与不走,那也要我儿自己做主才是。”
  乔斌跪伏在地:“儿子谨记。”
  “好了,去吧。”陈瑜让乔斌起身。
  人都离开,她起身走到窗口,抬起手推开了窗,冬日的冷风拂面而来,她的妞妞又入宫去了。
  如她所说那样,这段恩怨要结束,那就必须要让建安帝醒来。
  她不知道妞妞医术到底如何,建安帝醒不醒得来也尚不可知,但正新三日开印,迫在眉睫啊。
  “夫人。”
  陈瑜偏头看孙初夏眼圈红红的模样,抬起手牵着她的手到身边:“初夏,乔家生意会越做越大,当家主母不轻松,你与大郎之间可真是情投意合?”
  孙初夏垂眸,羞涩的点了点头。
  陈瑜笑了:“好,那八月大郎归来,我便早早过去把亲事说定了,等大郎归来便完婚。”
  “我、我嫁妆还没准备好。”孙初夏话都说不利索了。
  陈瑜笑出声来:“乔家的聘礼也没准备好呢,不过有一句话红英说的没错。”
  “曹夫人说什么?”孙初夏看着陈瑜。
  陈瑜抬起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儿:“财可通神呐。”
  噗嗤一声,孙初夏也笑了,她这将近两年的时间,的确赚了不少银子呢。
  两个人正先聊着,金嬷嬷进来禀报曹红英过来了。
  陈瑜迎接到了门外。
  “瑜姐姐,你可真沉得住气。”曹红英笑眯眯的走到近前:“红英祝瑜姐姐顺遂如意,财源广进。”
  “看你这财迷的模样儿。”陈瑜牵着她的手:“不是去了永乐镇吗?怎么不多住一段日子?”
  “都没等到永乐镇就被截了回来。”曹红英笑得眉眼弯弯的:“张富林还算是有良心的。”
  “有良心就好。”陈瑜带着曹红英入内,落座之后曹红英递给陈瑜厚厚一个册子。
  陈瑜翻看之后,撩起眼皮儿看曹红英:“以前就知道曹家厉害,现如今倒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瑜姐姐这回知道了吧?曹家虽不贵重,但财可通神。”曹红英扬起了下巴,一脸骄傲。
  陈瑜看过之后靠在迎枕上:“那就准备准备吧,玻璃的生意咱们两家合伙。”
  “啊?”曹红英惊了:“瑜、瑜姐姐是说真的?”
  “是,三月是大商会了,你带着我的亲笔信回去坐阵。”陈瑜说。
  曹红英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怕自己做不好。”
  “当然不会全权让你负责,我乔家的掌家夫人也要出面的。”陈瑜看了眼旁边的孙初夏。
  曹红英顺着陈瑜的眼光看过去,就见孙初夏脸红的哟,简直要滴下血来。
  顿时拍着手就笑起来了:“我就说嘛,大郎厉害啊,得如此贤妻不得了啊,看来这商贾第一家的名头,曹家保不住了。”
  说说笑笑,陈瑜让曹红英尽早安排带着孙初夏离开京城。
  “瑜姐姐,你和摄政王……。”
  “或许无缘吧。”陈瑜笑了笑:“不过,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
  曹红英抿了抿嘴角到底没说什么。
  纠缠太深了,她都看不清了。
  初三,曹红英带着孙初夏离开京城,一路南下回永宁府。
  陈瑜带着金嬷嬷离开福王府,慢条斯理的去了北城。
  大霁国皇城有东贵、南富、西城为平常百姓,北城则是穷人扎堆的地方。
  走到一处大大的院落前,陈瑜停下了脚步,偏头看着紧闭的大门,勾了勾唇角。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让金嬷嬷上前敲门。
  门打开,苏乾抱拳于胸:“夫人,您总算来了。”
  陈瑜点了点头,迈步进了院子里。
  “苏公子,大仇得报后,想要去哪里?”陈瑜问。
  苏乾想了想:“没想过,晚辈不想从商,不想从政,大不了去当个教书人。”
  “也好。”陈瑜从袖袋里拿出来一个薄薄的册子递过去:“做学问的人,本就不该沾染官场,这个送给苏公子,权当结个善缘。”
  苏乾双手接过来,翻开扉页就愣住了。
  陈瑜笑了笑:“希望苏公子余生安稳顺遂。”
  “多谢乔夫人。”苏乾郑重其事的收了册子,那册子里一张张银票,不染世俗,是一位奇女子送的前程和期待。
  陈瑜起身告辞,到了门口的时候出声:“该收网了。”
  出门,陈瑜坐进马车里,一路上看着京城繁华的每一处,竟觉得纵然是京城也不过如此。
  这怕就是望山跑死马,欲海万丈渊的终极之地了。
  一路走走停停,陈瑜把该看的地方都看了一遍,回到福王府门前准备下马车的时候,听到老张头出声:“夫人,那位醒来了。”
  陈瑜勾了勾唇角,好,她的女儿到底是厉害的很,醒来的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