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孙默_39
  一旁的孙宏轩肚里早就憋着团火,这会儿明显看不下去了,当即猛的一个起身,却半途被沈俊一把按住。
  只见沈俊淡淡一笑,“既然陈公子有如此兴致,各位仁兄又都这般热情,在下若继续推辞似乎也说不大过去……陈公子,是阁下先来还是我先?”
  此言一出,立刻引得众宾客们又是一番起哄。陈陆桥负手而立,自信满满环顾四周一圈,“由孙老板先来又如何!”
  全场百道目光同时聚焦在沈俊身上,都好奇这位孙老板能作出怎样的诗句。只见他低着头闲庭散步般沿着流觞渠走了有二十多步,却始终未曾张嘴吐出半个字来,似是卡了壳。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孙宏轩握紧案几边角心里头干着急。众宾客经由短暂安静后也按捺不住发出一道道嘘声。林建德假意持杯浅酌,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约莫过了四、五分钟,陈陆桥朗声大笑三声:“看来孙老板心思的果然都只用在了拨算盘和算计银钱财务!像吟诗作赋这般文雅之事,孙老板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哇~罢了罢了,不比也罢,诸位也千万莫要笑话咱们孙大老板……”
  闻言,流觞宴宾客又是一番哄堂大笑,其间不乏夹杂着奚落言辞,甚是不留情面。却在这时沈俊忽然笑笑着抬起头来,抬手一指悬空高挂明月:
  “月宫清冷桂团团,岁岁花开只自攀。”
  上半阙诗句横空出世,犹似婴孩初啼般响亮,且工整不俗。全场宾客们顿时仿佛一台台突然断了电的高音喇叭,鸦雀无声。
  只见沈俊淡然一笑,接着再道出下半阙:
  “共在人间说天上,不知天上忆人间。”
  一诗作罢,所有人神色都为之一震,大家都没料到区区一介商贾且与自己年龄相仿,竟能造成这般上乘诗句来。
  陈陆桥小手一抖,目光也是一沉,脸色更是铁青一般难看至极。没曾想这还不算完。沈俊抬手指向院内一簇盛开美人蕉:
  “西风吹谢花成泥,
  蜂蝶每向香尘泣。
  情犹未了缘已尽,
  笺前莫赋断肠诗。”
  第二首诗一气呵成,现场东南西北各个方向相继传出酒杯落地声响。众宾客皆被这优美诗句给惊艳到,大家心里都暗自揣度若以自己的水平怕是一辈子也造不出这般佳句,瞬间一个个都成了瞪眼哑巴,目瞪口呆愣愣望向沈俊,掌心间连酒杯也握不稳。
  沈俊仍面带微笑,抬手再指向院内一株桂花树。宾客们意识到第三首要来,百十道目光连忙齐唰唰又顺着少年指向望过去。
  “浩荡离愁白日斜,
  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
  化作春泥更护花。”
  三诗作罢,流觞宴先是经过死一般寂静,然而未过多时,宾客们好似突然苏醒过来,又化身一台台复读机反复吟诵起这三首诗,尤其集中在‘共在人间说天上,不知天上忆人间’、‘西风吹谢花成泥,蜂蝶每向香尘泣’、‘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三半阙。
  又过半晌,宾客间忽然有位公子哥率先站起身来鼓掌,紧接着就见其余宾客纷纷效仿也站了起来。人群间爆发出一道道喝彩、掌声,越响越烈,更有热情豪放公子哥疯了般嘶吼叫好,那喧嚣吵杂远远传出林府外三四条街。而流觞宴主人林建德及陈陆桥等则黑着张脸悄然离席而去……
  ☆、48章
  流觞宴当晚沈俊赋诗三首便迅速在汴京城文人圈内传了开,委实引发全城一番轰动。无形之中连带着也为‘因趣思婷’成衣铺子招揽来不少生意,一时之间可谓名利双收。
  “这诗当真是你作的?”
  “哎哟!杰少侠,你这都问第九十七回了!还有完没完呐?”沈俊趴在书案上,朝李睿杰翻了个标准沈式大白眼,“真是我作的,那天晚上一百来号人能作证呢!”
  李睿杰顶着一张狐疑脸,“就你这草包也能作诗?我还是不大相信……要不,你即兴再来一首?”
  “不作!本大爷那也是有身份有地位有脾气的主!岂能……天啦噜!你小子竟敢拿毛笔画我俊脸!”沈俊抹了把脸,眼一瞪,伸手在砚台里一沾,“吃本大爷一掌!”
  两少年在书房嬉嬉笑笑又追又闹,直掀的是纸墨横飞,书卷四散,满室狼藉。不消多时,两人都是一身汁墨,不像人不似鬼,沈俊也因不敌李睿杰被后者给强压在了书桌上。
  “别闹别闹!我服输我服输!”沈俊笑笑着连声告饶,“这会儿作诗怕是没灵感,要不,我即兴作副对联,怎样?”
  李睿杰眯着两眼:“算你识相!”
  沈俊脸上笑意更浓,伸手捏捏李睿杰前胸,“听好了,这上联是:男英雄单枪匹马勇闯无底洞。”
  “男英雄单枪匹马勇闯无底洞?啧……一般般,辞藻不华丽也没多佳意境,那下联又是什么?”
  “下联嘛~女豪杰双面夹击生擒独眼龙~”
  闻言,李睿杰先是一愣,默念两遍这才猛然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而沈俊又是一脸贱笑样。当下李睿杰心头是又恼又臊,十指照着对方胳肢窝就是好一通乱抓乱挠。
  初秋午后,仍显闷热。沈、李二人于书房内嬉戏玩闹,好不快活。与此同时,一辆华贵马车亦经东门缓缓驶入汴京城。透过车窗帷布往内窥探,只见车内闭目养神年轻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初的孙家二少爷,如今孙家之主——孙宏宇!
  五日后,傍晚时分,沈府后花园。
  沈俊背负双手,望着园内一朵枯萎黄花,眉心微蹙:“惠芝楼?你确定没看走眼?”
  “那么大块牌子,肯定错不了!”小安子一副低眉顺眼状,“小的还特意向装修师傅简单打听了两句,那东家确实也是从昌阳城过来的!”顿了顿,“能在这寸土寸金的汴京城盘下那么一整栋楼,又刚好起的是‘惠芝楼’这名号……老爷!只怕是二少爷他下血本要把生意做到汴京城来了!”
  闻言,沈俊眉头皱的更紧。一旁的老管家也适时开口道:“老奴记得早在两三年前,二少爷曾向老爷提起过来汴京城的想法,且还颇为积极,不过……只因老爷认为二少爷能力尚不堪大任,便一直没能点头同意。”
  眼底目光一沉,沈俊立刻吩咐道:“安子,你去给我查查那惠芝楼到底什么时候开张营业,大掌柜是哪位,重点再去查查孙宏宇来没来京城,切记,不要被对方发现!”
  “是!小的这便去办!”小安子重重点点头,快步离去。
  “年伯,你吩咐府里下人们最近都机警点,还有,‘因趣思婷’那边也去招呼一声,要伙计们多留点神。”
  待年伯也离开,后花园只剩下沈俊一人,只见少年仍望着那株枯萎黄花,喃喃道:“孙宏宇,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惠芝楼的忽然出现令沈俊心里很是不舒服,尤其是在得知孙宏宇确实已来到汴京城后,他心里更是不痛快。
  但,毕竟这是在天子福地大宋国都,不比昔日昌阳城,孙家无权无势,无法作威作福。起初,沈俊仍还抱着与孙宏宇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然而,后者却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因趣思婷’员工便陆陆续续被一家名唤‘云霄坊’的绸缎铺子高薪挖去。紧接着,汴京城市面上开始出现‘因趣思婷’成衣仿制同款,且质品精良不逊原版,甚至价格还比原版要便宜个两三成。均售自‘云霄坊’。
  连着两个月,‘因趣思婷’便已风光不再,但凡店里有新款产品推出,不出五天,‘云霄坊’必能推出仿制同款,营业额更因此狂泻六成有余。而经由查明,‘云霄坊’东家与‘惠芝楼’正是同一人——孙宏宇。
  “涨价?”小安子眼都瞪圆了,一脸疑惑,“云霄坊跟咱抢生意,按理说咱不是该降价应对么?”
  ‘因趣思婷’掌柜望着沈俊,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倒是一旁的老管家年伯不动声色。
  沈俊笑了笑,“不但涨价,咱还限量销售,而且每件产品都要贴上‘因趣思婷’标签。他孙宏轩不是喜欢仿制么,随他仿去,再仿终究也得低老子一等!”
  闻言,年伯捻须点了点头,“物以稀为贵。‘云霄坊’再仿仍也是个只卖二等货的仿冒铺子,汴京城百姓眼睛自是雪亮,若再假以时日,怕是‘云霄坊’得毁了自家名声。”
  新的营销方式一经推出,立刻便取得不俗成效。
  汴京城不乏许多富贵人家,但凡买东西都挑最好最特别的,一点也没在心疼银子。十一月、十二月,‘因趣思婷’连着推出两款新品,且每款都只限量两百套,一经面世立刻抢售一空。手慢者只能去‘云霄坊’买仿制品。
  这么一来,两家店的质感便明显拉了开。一家是奢侈品牌店,产品受极推崇,顾客趋之若鹜,店里每月营业额相当稳健可观。反观另一家则是山寨仿冒店,尽管也非常努力经营,却鲜有回头客,且每月营业额忽高忽低,口碑还颇差。
  然而,某天深夜却突然发生了一桩‘意外’。
  子时刚到,汴京城百姓多已在睡梦之中,整条分营路亦是万籁寂静,不见行人,只每隔一个时辰才有一列队夜巡兵士及两位提灯更夫快步走过。
  夜色间,‘因趣思婷’店门紧闭,铁将军牢牢把门。只见忽有一身形矫健黑衣蒙面人自街角黑暗处冒了出来,并悄然潜行至店铺门口。黑衣人行动极其谨慎,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立刻自怀间取出钥匙打开铁锁。只听的‘吱呀’轻响声中,店门微启,蒙面人身形迅速一侧隐入‘因趣思婷’。
  约莫小半盏茶时间过去,黑衣蒙面人才推开店门而出,四下环望一遍,片刻,脚步匆匆消失在了这夜色之中。身后,‘因趣思婷’店门紧闭,室内却有道可疑火光在耀闪,不消多时,火光越亮越烈,灼烈焰光迅速蔓延至整间店铺……
  “公子在汴京城可有得罪什么仇家?”办案衙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