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晚餐准备完毕,纪见星忍不住吃了块鸡肉,表皮微黄脆爽,肉质嫩滑,鲜咸美味,她正想吃第二块时,门外响起有条不紊的敲门声。
  纪见星深深地调整呼吸。
  不就是假!的!协!议!男!友!吗?!
  就算是真的,她也没有在怕的好么?!
  不给自己留半步退路,纪见星大踏步地走过院子,裙摆掠风而起,缕缕凉意缠上细白的脚踝,她一鼓作气拉开门,露出迎接商业合作伙伴的招牌笑容:“谈先生。”
  男人挺拔地站在门外,不是她想象的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后,风尘仆仆,面带倦意的模样,衬衫西裤平整,几乎不见褶皱,仍旧是清隽无双,优雅体面的。
  应该是先回酒店换过衣服了。
  谈行彧唇角带了笑,身携清风明月踏入门槛,眸底藏着春`色无边,低声调侃她:“还叫谈先生?”
  不然要叫什么?
  行彧?阿彧?他们还没有那么熟好吗?!要不直接叫你老公算了,纪见星为这个涌现的奇怪念头感到有些别扭,摸了摸起鸡皮小疙瘩的手臂,转身朝屋内走。
  在a市的方言中,先生有丈夫的意思,谈行彧抿唇笑了下,保持三步距离跟在她身后,不经意瞥见小菜园边上的某处空地,插着五根半筷高的树枝,他走过去,试图看清地上画的是什么图案。
  纪见星已经走到屋檐下了,发觉他没跟上来,回头一看,惊得花容失色,疾风似的刮去,挡在他前面,大王八来不及毁尸灭迹了,她两脚踩到龟`头边写的“谈行二或”四个字上,可惜脚掌比较小,不够完全覆住,鞋底欲盖弥彰地搓了搓地面,暗暗祈祷他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发现。
  可怜兮兮的大王八经过纪见星和纪小怂的无情摧残,遍布脚印、狗爪梅花印,已不太成王八样儿了,但由于纪见星恼羞至极,作画时下了狠手,谈行彧还是辨别出了大致的轮廓,沉声问:“这画的是乌龟?”
  您老人家眼神也太好了吧?!
  纪见星揣着明白装糊涂,装作非常认真地研究了一番,摸着下巴发出疑问:“是吗?”
  谈行彧深眸微敛,紧盯着她,似在探究:“不是你画的?”
  纪见星垂落视线,给地上的大王八“谈行二或”投射过去一个“药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问”的恶狠狠警告眼神,嘴上却赶紧软声撇清责任:“我哪有那个闲工夫啊,再说以我的专业水平,画出这么丑的乌龟,简直是对我大学老师的侮辱!”
  纪见星双手一拍,指着梅花印,恍然大悟道:“会不会是纪小怂用爪子画的?”
  她疑惑地嘀咕:“好好的柯基,难道被我养成精了?”
  她又扬高音量喊道:“纪小怂你快出来,看看这是不是你的杰作!”
  在客厅吃着狗粮的纪小怂听到自己的名字,欢快地迈起小短腿,扭着蜜桃臀冲到两人跟前,摇尾绕来绕去,有了小活宝转移注意力,他总该不会再追问下去了吧?
  谈行彧明显不信,幽幽问道:“纪小怂会写字?”
  晴天霹雳,空谷炸雷,将纪见星劈得心神俱颤,满脑子疯狂叫嚣着,他是怎么知道的?!!!
  谈行彧缓缓蹲下`身,颀长的男性身体近在她身侧,隔空能感觉到散发出的热气,纪见星条件反射地跳开,正好中了他的计。谈行彧轻拨开表面那层松散的泥土,发现了下面深约1厘米的刻痕,清楚明白地写着“谈行二”三个字。
  他眸色瞬间深得堪比夜色。
  谈行二什么?他的长手刚朝第四个字伸去,纪见星眼明手快地抢先一步,用树枝胡乱地搅了一通,毁掉罪证。
  只要我动作快,罪名就追不上我!
  事实上,纪见星心虚得不行,打定主意,不管他待会说什么都打死不认,打不死更不认!她抚摸着纪小怂的小短腿:“乖宝儿,你这么厉害的呀,这是什么绝世聪明的好爪爪,不仅会画画,还会写字呢,改天让咱妈妈带你去宠物贵族学校深造,好不好?”
  纪小怂不设防地咧开嘴巴,吐出舌头,乖乖将背下黑锅的无辜小肉爪爪放她手上:“汪!”
  好了,纪见星单方面决定大王八谈行二或事件翻篇了。
  理清真相的谈行彧并不同意她的决定,他指尖轻点两下地面,不咸不淡地说:“这里画小了。”
  纪见星定睛一看,他指的是大王八的龟`头位置,明明是平凡无奇、血统纯正的乌龟脑袋,被他用黄色废料一搞,立马往某个不可描述方向跑偏,热意在她全身蔓延开,画画画画……小小小……了了?!
  虽然是她先用王八diss他在先,但作为假冒的男朋友,可以这样对她耍流氓的吗?!
  等一下,为什么话题会莫名其妙走向不可描述?
  难不成……
  他看了王八和“谈行二”三个字,在“或”字被她毁掉后,他自由发挥想象力,误会她写的是——
  谈行二彧?
  二彧?!
  老二,男人的老二不就是……
  谈行二或和谈行二彧,差了两条腿,意思天壤之别。
  误会大发了!
  可能是顾虑到折损女朋友颜面,让她下不来台的严重后果,不仅吃不上晚饭,还会被赶出家门,谈行彧点到即止,以黄制黄后,悠哉悠哉地走开了。
  哎,等一下,别走啊!你听我解释!!!
  纪见星对着男人走向正屋的背影挥了挥拳头,既然他没有当面拆穿让她下不来台,那么她就算尴尬到用脚趾抠出了一个迪士尼,也能当作若无其事,强行挽尊,脸不红心不跳地指导纪小怂:“听到了吗,你下次记得把这个地方画……大!点哦。”
  纪见星刻意咬重了某个字的音,果然见到他身形微顿,成功扳回一局,她得意地抬起下巴,不就是搞!黄!色!吗?!整得好像谁不会似的!
  纪小怂听是听到了,可它听不懂呀,甭管她说的是什么,“汪汪汪”就对了。
  狗叫声跟着纪见星进了屋,谈行彧已经把碗筷摆好在桌上,正往碗里盛汤,衬衫袖子卷了一半,堪堪卡在手肘位置,露出的小臂白皙修长。
  她默默欣赏着美色,心想着,谈总在商界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狠角色,想不到也有如此宜室宜家的一面,不过,他还真是不见外呢,再多来几次,恐怕这栋房子就该改姓谈了吧?
  只要他只字不提大王八的尴尬事,那么这顿饭就能好好地吃下去,否则,他今晚别想完好无损地走出她家大门!
  纪氏独创失身……呸!失声术了解一下?
  排骨苦瓜黄豆汤色泽清透,味道微苦,清热解腻,简易版凉拌鸡丝酸辣开胃,电饭煲盐焗鸡不愧主菜担当,尤其合谈行彧的口味,加上在私人包机上进食寥寥无几,他筷子使得格外勤,一下下地从纪见星眼前晃过,对厨师最大的恭维不是说甜言蜜语,而是把她做的菜吃光,很显然,他的举动取悦到她了。
  纪见星吃了半碗汤加一碗饭就饱了,剩下的由谈行彧解决,他吃完自觉地收拾碗筷,放进了洗碗机。
  男人重新回来,坐到沙发,纪见星正襟危坐,谈正事的时刻到了。
  谈行彧开门见山:“关于协议男女朋友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纪见星轻抿着红唇:“毕竟是虚假恋爱关系,我不想大范围地公开,最好只有你的家人私下知道我们的关系,可以吗?”
  到时彼此分道扬镳,不必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地下恋情?”
  “差不多吧。”
  “这个我不能保证,”谈行彧长腿随意交叠,若有所思道,“但会尽力把它控制在可控范围内。”
  纪见星承认他说的是事实,正如赵大娘早就先入为主地把他们认定是情侣,非要瞒得滴水不漏的话,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
  “还有别的要求吗?”
  纪见星双手在胸前做交叉状,态度分外强硬:“不可以有太过分的亲密接触!”
  攸关日后福利,谈行彧谨慎以待,从慵懒的半坐半靠到腰背挺直,正色问道:“能否详细举例说明,哪些属于过分的亲密接触?”
  纪见星顺口拈来网络盛传的亲热标准:“脖子以下都是禁止的。”
  谈行彧抓住她话里的漏洞:“脖子以上就可以?”
  纪见星连忙堵死漏洞:“亲吻不行!”
  谈行彧语调微沉:“牵手也不行?”
  纪见星退了一步,拆东墙补西墙:“牵手可以,但搂腰不行。”
  两人从头到脚,根据人体的各个部位,逐一划分、敲定了允许接触区和禁止接触区,纪见星抱着笔记本电脑,纤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根据以上商量结果,简单起草协议。
  谈行彧则无所谓地表示,他身上没有禁区,向她开放全部的访问权限,赤`果果地明示她可以随时吃他豆腐,表面看似大方,实则是变相的耍流氓。
  谁稀罕啊?
  纪见星摆出嫌弃的表情,想到翘臀还没得手,白送上门的便宜,哪有不占的道理?她矜持着,意思意思地拒绝了一下,然后半推半就地应下了,并迅速敲进协议条款里,白纸黑字,到时容不得他抵赖。
  谈行彧再问其他的要求,纪见星挖空心思,还是想不出来,租房合同倒是每条条款了然于心,可当别人的协议女友是第一次,她本来打算用明后天时间想的,谁知他回来得这么突然,搅乱了她的计划。
  纪见星聪明地留了后路,强制加入随时可以添加要求的霸王条款:“等我想到再加上去。”
  谈行彧点头:“没问题。”
  反正最终解释权归他所有。
  纪见星礼尚往来地问:“谈先生有什么要求呢?”
  “我也是两点要求,”主动权到了谈行彧手上,他开始设下第一个陷阱,“其一,希望从合同生效到失效的六个月时间内,纪小姐能对我们的恋爱关系保持绝对的忠诚,不能再接受其他男人的追求,一旦出现相应苗头,我要求保有第一时间的知情权。”
  意思是说,如果有人追她,她得跟他汇报?
  追她的人多了去,他听得过来吗?
  “当然,这个约束对我同样有效。”
  纪见星微笑,谢邀,可我对你那些从桐城排到a市的莺莺燕燕、桃桃花花们没半点兴趣。
  见她没有异议,谈行彧继续设套:“其二,外公外婆年少相识,相濡以沫,恩爱白头,为了不让他们看出破绽,希望纪小姐能配合着全方位地了解我,同时也被我了解,至少看起来要像一对情侣。”
  纪见星俏皮地眨了眨眼:“这点你不用担心,我演技很好的。”
  谈行彧喜欢看她清灵生动的小表情,忍住笑意:“纪小姐似乎没抓住我的重点。”
  纪见星从善如流地问道:“好吧谈先生,请问你的身高、体重、年龄多少?生日是哪天?”
  谈行彧依次回答:“身高188cm,体重69kg,生日是2月29日。”
  “好巧!”纪见星眸里浮现欢喜之色,惊喜得几乎跳起来,“我的生日也是2月29日!!!”
  他们竟然在不同年份的同一天出生,还同样是四年真正过一次生日,这是什么缘分啊?!
  谈行彧直直地望入她的眼,乌黑澄澈,仿佛藏着万千星光,他轻笑着缓缓道:“是啊,真巧。”
  简单四字,道尽了他千丝万缕的复杂心情。
  “谈先生,你是什么时辰出生的?”
  “子夜。”
  “那我比你早,我生在黄昏时分。”纪见星笑得杏眸弯弯的,明亮亮的,“比预产期早了半个月,那时我爸爸在外地出差,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好在赶上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叫见星吗?”
  谈行彧在心底回答她:“知道。”
  她娇软的嗓音和记忆深处另一道稚嫩甜美的声音重叠:“因为我爸爸从护士手上接过我时,窗外的天边刚好出现了第一颗亮星,他一抬头,就看见了那颗星星。”
  见星,纪见星。
  谈行彧默念着她的名字,思绪飘飞到了十八年前,在南极的冰天雪地中,有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搂着他脖子,糯声糯气地问:“小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叫见星吗?”
  那是他们的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