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晨练
  本来塞壬真的挺排斥跟人类接触,哪怕这些人都是沈画的亲人,也改变不了人鱼的本性——除了伴侣之外的其他人都视为鲱鱼(即被无视的那种)。
  可是沈画的大“家”里有鱼虾蟹贝,数量虽然不多,但种类不少,关键是新鲜,还带着海水的味道。
  沈画得知可以运送更多的海鲜时甚至生出干脆以后都住家里的感慨,可她很快又醒过神来,月光城的家可正在改建中呢,到时候还是能给塞壬一个惊喜的!
  得到沈画的许可后塞壬就没故作矜持,他选择了一条个头不大的石斑,以血腥而又干脆利落的手法将其处理,手法真心娴熟,估计比沈画家的海鲜大厨刀工还好……这是废话,吃鱼的话,人鱼才是祖宗级别。
  沈画就在一旁呆呆的看着,塞壬的动作并不急切,也没有久旱逢甘霖之后的喜悦,撕下的第一片鱼肉甚至都没自己吃,而是冲洗干净直接递给了沈画。
  沈画愣了一下,随后摇头:“你吃吧。”她对生的食物真的没那么大兴趣。
  塞壬面上闪过一抹异色,大概是叫做遗憾,画跟他是不一样的,画还是不喜欢吃生的,人类都是吃熟食的。
  不过塞壬遗憾归遗憾,却不愿沈画为了自己改变,甚至强迫自己吃不喜欢的生鱼。
  一整条石斑,塞壬只吃了最嫩的地方,而剩余下来的……沈画看着眼角抽了抽,不知道让厨师看到他这般浪费的举动会不会生出杀人,不,杀鱼的冲动,不过也正因此,沈画才加肯定了塞壬的精贵。啧,拿那么多鱼身上最嫩的地方养出来的人鱼,能不精贵?
  除石斑外,塞壬还吃了一只不大的龙虾,看着那锋利的指甲刺进龙虾的甲壳,沈画只觉指甲疼,可塞壬却从头到尾没皱一下眉头,手指上连一道红痕都没有。
  塞壬处理龙虾的动作跟他处理石斑的动作别无二致的干脆利落,剥下来的龙虾肉个头完整,而沈画只喜欢是熟的龙虾,犹爱小龙虾。
  “画,回去?”吃完龙虾,塞壬问。
  “嗯?你吃饱了?”沈画还盯着塞壬的非同寻常的手指走神,听到他的话下意识的问了句。
  塞壬颔首。
  沈画讶异,刚想说他怎么吃了那么点就饱了,恍然才想起来石斑并不小,即便塞壬只吃最嫩的那一部分也有不少了,加上还有只龙虾……塞壬的体格虽然比较高大,但正常也比人类食量大不了多少,这么些似乎已经足够。
  但他们暂时还不能走,沈画指指龙虾残骸以及死不瞑目的石斑(喂,鱼本来就不瞑目),说:“我们得收拾一下,不然明天有人来会以为进贼了。”
  塞壬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帮着沈画把那些处理了,顺便打算明天就直接让厨师给塞壬开小灶,他们家厨师应该是会片鱼的吧?即便不会,还是可以让塞壬自己动手嘛,她看塞壬处理起食物来还是挺得心应手的。另外,她主要还是担心塞壬的食谱会让家里其他人不适应。
  住家里的这一晚,塞壬跟沈画其实是两个房间,可塞壬怎么会愿意住沈画隔壁?人鱼在这个时候总是会异常的固执,这就是住在父亲眼皮子底下不好的地方了,哪怕她和塞壬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可在长辈的眼中,尽量还是保持各自房间更好。
  秦江海甚至觉得闺女和他男朋友都有这个自觉,因此也没特意叮嘱,结果他闺女还真在他眼皮子底下睡到了一个房间,还不是沈画自己的房间,而是给塞壬安排的客房。
  塞壬本人却没有因为心满意足而骄傲,他只是觉得人鱼和伴侣在一起睡觉是理所当然,如果是在水中就更好了。
  ……
  沈画的生物钟依然准时,天刚亮她就醒了,因为还有些心虚,所以起来就打算回自己房间的盥洗室去洗漱,结果就和秦越碰了个对面。
  秦越本来还揉着眼睛摸索着,结果看到沈画的瞬间,睡虫登时跑了大半,再往她身后看了一眼,那不是那位“客人”的房间吗?
  穿着睡衣的沈画……
  秦越骤然长大了嘴巴,错愕的看着沈画。
  秦越:卧槽他看到了什么?!
  看着自己这个弟弟一脸蠢相,沈画真的连一点被人撞见的心虚紧张都生不出来,于是她很淡定的跟秦越道了声早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早。”秦越条件反射的回应了一句,听到自己的声音后,他脸一黑,一巴掌就扇到了自己脸上,但可能刚起来还没怎么睡醒,意识带着模糊,这一巴掌半点不带客气,硬是把自己给打疼的不要不要的。
  听到声音的沈画转头看过去,就见秦越那张漂亮的小白脸左脸颊上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沈画顿时面色古怪起来,语气复杂的说:“我还真不知道,你居然有……这个癖好?”
  秦越被自己一巴掌打的生理泪水都快出来了,结果一听她这话整个人都石化了,这个癖好?什么癖好?自虐的癖好?
  “你才有自虐的癖好!”秦越恶狠狠瞪了她一眼,也不再多言,转身就奔回了房间。
  沈画:“……我明明说的是让自己清醒的癖好。”
  被误解了的沈画也懒得去解释,她晃晃悠悠的回房间,快速的洗漱穿衣,然后拉着塞壬去锻炼。先跑个几千上万米吧!
  或许是塞壬下身其实是鱼尾的缘故,他的双腿虽然可以平稳的走路,但论持久度以及力道却远不如常人,在发现这个情况后沈画就针对性的带着他慢跑,这是最方便的锻炼腿部肌肉——塞壬腿上的肌肉少得可怜,所以腿经常会没劲。
  整座香元山都没什么人影,即便半山腰的位置上有居住的人群,可那么几个人完全可以无视,沈画则是干脆带着塞壬从山顶跑下山,下山跑并不费力,上山的话可以慢慢走上去或是直接让司机来接。
  然而,直到看到山脚的保安室以及一排用于他们居住的房子时,沈画才发现意识到她忽略了开车和跑步的速度,这就导致她忽略了路程的长短。
  沈画和塞壬是六点出门,到山脚下都七点半了。
  “累不累?饿不饿?”沈画有点担心的问塞壬,平常她基本只带着塞壬跑一个小时,今天超时了半个钟头。
  下坡路段跑起来不怎么费力,所以塞壬很实诚的回答:“不累,饿了。”以前在海里的时候,都是饿了吃,睡了困,时间上并不固定,一天吃上五六次,每次间隔时间也不长,但人类都是一日三餐,晚餐到第二天的早餐间隔时间很长,哪怕昨天他吃了顿宵夜,可还是饿了。
  沈画立刻道:“我打电话让人下来接我们。”
  她刚拿出手机准备给出门前就碰上的厉管家打电话,还没来得及付诸实践就听到一个带着些许疑问的声音:“是沈画沈小姐吗?”
  沈画和塞壬都朝着声音来源处望去,就见是一个穿着保安服饰的年轻人站在不远处的地方,不确定看着她。
  沈画迅速从脑海中翻出了这个人的脸,并快速与其名字匹配。
  ——安然。
  说起来,沈画回国被拒之门外,也是多亏了安然才免去不少的折腾,虽然只是一段路程的帮助,那也是帮助不是?
  “安先生。”沈画友好的跟他打了个招呼。
  安然微微一怔,他原本只是抱着试探的心思喊了一声,没想竟然真的是两个多月前曾见到的那位自称秦江海女儿的沈画。
  她为什么会在香元山?
  安然脑海中闪过疑惑,但很快就意识到,她能从香元山上下来,看穿着还是晨练的模样,当即反应过来,她住在这里!
  这么说的话……
  秦大小姐?!
  安然瞳孔微缩,端正的面孔上浮现出的是毫不遮掩的诧异,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质疑不礼貌当下便收敛了起来,只在心下感慨幸亏他们这里的保安都是受过专业培训的,没有最初见到人的时候就冷嘲热讽。
  思及此,安然突然想起了两个月前这位沈画小姐从香元山离开后没多久秦二少身边那口没遮拦眼睛长在脑门顶的司机兼助理方武奇就被开除的事,听他同事说,方武奇被秦二少踹开后还嘟嘟囔囔的说秦二少不是个好东西,莫名其妙就把他炒了,但细问他为什么会被炒,哪怕只一点点小原因,方武奇都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说难听点,方武奇是秦二少养的一条看门狗,他平时那么眼高于顶无非是仗着秦二少作威作福,离了秦二少谁知道他方武奇是谁?当初方武奇当着众众多保安的面对沈画冷嘲热讽,说出的话跟吃了shi一样令人恶心,恰恰沈画就是秦江海秦总的女儿,得知这一真相的秦二少能放过他?安然觉得秦家就这么轻易把方武奇踢了已经是高抬贵手了,也不知那方武奇是哪来的勇气污蔑回去。
  沈画和安然本就只是点头之交,沈画感谢之前安然顺道载了她一路,但道谢的话上次已经说过,现在再提的话,估计塞壬得有意见。与其如此,她不如直接用自己身份的便利给他一些实质性的谢意,毕竟这是一个讲究人情世故的社会,安然在一众保安之中并不出彩,但让秦总的女儿欠个人情,足够让其他人高看一等。
  有时候这种看中身份背景的现实真的挺让人心酸又无奈,沈画并未在这上面多感慨,也不会因为自家老爹给力而沾沾自喜洋洋得意,说到底,生活也不过是柴米油盐罢了。
  打完招呼后,沈画便打算领着塞壬去树下的长椅上坐一坐休息下,再给司机电话让人来接,结果还没转身就听安然道:“沈小姐,保安室里有位小姐……嗯,说是要去秦家。”
  安然本来就是往车库去的,因为他正好要去一趟秦家,有些事情当面说比在电话里解释的更清楚。
  至于是什么事……
  听完安然言简意赅的阐述后,沈画面色变了几变,原先尚挂在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无踪,反而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对沈画情绪极为敏感的塞壬当即就察觉出沈画情绪里的愤怒,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他已经许久不曾吞噬那种诱惑的美味,所以这种时刻他一点也不希望是从沈画这里散发出诱惑的味道。
  “画,不气。”塞壬用简单的词眼安慰。
  沈画也不想让自己生气,她也知道秦越向来做事不靠谱,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年纪不大但身边的女孩换了一茬又一茬,而且是那种毫无保留的负距离接触。她以为父亲放任秦越纵情声色是因为秦越有底线,就像秦越曾经说过毒品是他的底线不会碰的事,她以为秦越在和那些女孩交往的时候至少会做好安全措施,可现在呢?
  安然跟沈画说的,正是有一个漂亮的女孩挺着大肚子找上了门。
  被塞壬不轻不重一安抚,沈画倒也平静下来许多,一旁解释完的安然不由看了眼塞壬。从外观上看,塞壬真的是那种很难被人忽视的人群,尤其金发碧眼,安然在看到沈画之前先注意到的便是陌生的塞壬,这个陌生的外国男人给他的感觉太过强烈,那是一种让人如芒在背的威胁感,哪怕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他不愿轻易靠近。
  然而,就在安然看向塞壬的时候,塞壬敏锐的忘了过去,湛蓝的双眸里仿佛冻结着永恒的冰雪,不同于颜控看到这个俊美男人之后的心猎,安然被他这一看,仿佛心脏都被冻成了一个冰坨,四肢也好像失去了大脑的控制。
  “对了,忘了介绍了,他是塞壬,我男朋友。”沈画看出安然可能被塞壬“吓着”,微笑着开口,并轻轻捏了下塞壬的胳膊,被塞壬顺势我住了手,“塞壬,这是安先生,我们之前见过。”
  塞壬大概能分出沈画介绍人时的亲疏关系,就像她之前介绍她父亲秦江海和秦枫时,她会直接说名字或者称呼,但武清却是阿姨,而“先生”“小姐”“女士”这一类,基本是通用称呼,因此塞壬当即就判断出安然不重要。
  “塞壬先生,您好。”安然有些局促的朝塞壬点了点头。
  “安先生。”塞壬只淡淡的说了三个字,没点头,也没问好之意,并且他说完后目光又回到了前路之上。
  沈画没跟安然解释塞壬为什么那么冷淡,也没必要解释,塞壬对安然的回应虽然不怎么真诚,却也不带其他情绪,不会给人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感觉。
  安然对塞壬的态度倒是不以为意,他们本就不熟,他跟沈画甚至都称不上是熟,会叫住沈画无非也是保安室那边的情况出自秦家。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沈画和塞壬已经随着安然到了保安室的门口。
  保安室的隔音并不太好,隔着五米都能听到里面呜呜咽咽的哭声,从擦得一尘不染的窗户往里看去,还能看到一个身着浅绿色长裙的女性坐在椅子上,拿着纸巾抹泪,看不清她的正面;而在这个女性面前的,不是保安室的保安,而是一个穿着价值不菲衣着,妆容头发都精心打理过的年轻女孩,她的身边还放着一个行李箱,从沈画的角度可以看到这个年轻女孩微蹙的眉头,似有不悦之色。
  这是已经准备好要到秦家常驻了?
  安然看到那站着的年轻女孩时面上闪过一丝愕然。
  近了,就听那年轻站着的女孩用压抑着不耐的温柔嗓音说:“既然是二哥的孩子,我们自然会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