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吃好了饭,田寡妇把准备好的红包给穆晓晓。
  “妈,我都这么大的,哪好意思要您的红包。”穆晓晓连忙摆手。
  “拿着。”田寡妇硬塞到穆晓晓手里,“今年你是新媳妇上门,明年你再想要红包,可得换个辈儿小的来。”
  田寡妇一番打趣,让穆晓晓顿时羞红了脸。
  田家一脉单传,她又没有个亲兄弟,剩下比她辈分还小的,除了她和田志成的孩子,还能有谁。
  “妈,那你可得把红包准备好了。”田志成在桌子底下抓着穆晓晓的手,眼神炙热的盯着她看。
  穆晓晓被看的低下头去,半截修长白皙的脖颈都羞红了。
  李华香也塞了个红包给穆晓晓,穆晓晓觉着李华香年纪大了,不想要老人家破费,正想推辞,田志成却替她接过来了。
  “谢谢外婆。”
  “红包是给晓晓的,你可不能昧下。”李华香嗔了田志成一眼,笑呵呵的说道。
  “外婆,你现在和妈一样,只疼外孙媳妇,不疼外孙了。”田志成把红包给了穆晓晓,假意伤心道。
  “都多大了,还吃你媳妇的醋。”
  田寡妇嗔了一句,和李华香相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
  田志成把自己给田寡妇和李华香准备的红包也发了出去,田寡妇知道儿子挣了钱,自然是毫不客气的接了。
  “你才挣多少钱,自己留着花,外婆手里有钱呢。”李华香拒绝道。
  “妈,快拿着。”田寡妇把红包接过来塞进李华香手里,“你外孙手里有钱,这是他该孝顺的,你拿着想买啥买啥。”
  “那我就拿着了。”李华香攥着红包,爱惜的摸了摸,眼眶渐渐有些红了,“我现在是享了外孙福了。”
  李华香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悠长,似是想起了伤心事。
  其实不用说,也知道为了什么事,虽说上次王山和周翠夫妻俩来闹得不好看,又放了狠话要断绝往来。
  可再怎么说李华香也是王山的亲妈,大过年的,不说把李华香接回去过年,连句话都没有,就好像李华香这个亲妈,从来没有过一样。
  王山也就算了,连王茂也没露过头。
  这段时间李华香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心里还是伤心的。
  田寡妇抓着李华香的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就怕提起王山俩兄弟,更惹她伤心。
  晚上大家都没守夜,天寒地冻的,哪怕是烧了炭盆,也依旧冷得紧。
  初一到初六,都是走亲访友的多,田家哪怕没两门亲戚,也给朱保国家和赵程家送了年礼。
  出了正月,三队长朱保国去了公社开会,带回来今年一年的工作指示和产量指标。
  朱田村开始恢复上工,而考上大学的知青们陆陆续续的返城,田志成和穆晓晓也早早收拾好了东西。
  临走的时候,田志成给田寡妇又塞了五百块钱。
  “妈,你和外婆俩个人在家,别亏待自己,咱家不缺那点工分,别把自己累着了。”田志成嘱咐道。
  “我还不知道照顾自己啊。”田寡妇想到儿子一走就是几个月,难免有些舍不得,但是为了让儿子放心,还是装作开朗的样子,“妈在家不用你们操心,你们好好照顾自己就成。”
  田志成和穆晓晓也踏上了去往沪城的路,他们俩带的行李不多,只带了衣服和一些日用品,本来李华香还想让他把被褥也带上,田志成说赶火车太挤了不好带。
  田寡妇知道儿子手里有钱,更何况她也心疼儿子背着那么老些东西,大老远的挤火车,也就他去了。
  火车上依旧拥挤不堪,从进站到上车,挤出了一身汗。
  好在田志成提前买了卧铺票,人流没有其他车厢那么恐怖,田志成把两个大行李塞到架子上,两个人坐在下铺准备休息一会儿。
  从泾县去沪城,得开五个多小时,现在是上午十点,到沪城得下午三四点了。
  上车的人越来越多,可田志成和穆晓晓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在同一节车厢,还能碰到熟人。
  林芳穿着鲜红的袄子,依旧打扮的十分精心,她跟在一个身材高大,面容清冷的男人身后,俩人一前一后的在旁边的卧铺停下。
  田志成和穆晓晓都认识林芳跟着的男人,也是一名知青,好像姓陈,性格比较冷清,喜欢独来独往,和知青院的里的其他知青都不怎么往来。
  没想到对方居然能带着林芳,看样子像是要和林芳一块去沪城。
  陈知青和林芳明显也看到了他们,陈知青冲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林芳没说话,像个小媳妇一样,紧紧跟在陈知青身边。
  双方都不是很熟悉,林芳和穆晓晓还有点小矛盾,田志成也只是冲对方点了点头。
  一路上两边硬是一句话都没交谈,田志成和穆晓晓靠在被褥上看书打发时间,中途又是拿水果,又是倒水,把穆晓晓伺候的无比周到。
  林芳在一边看得嫉恨无比,只是当着陈知青的面,她还维持着小媳妇的人设,只是偷偷用眼神瞪着穆晓晓。
  可穆晓晓心思都在书里,根本没注意林芳的眼神,没人理会林芳,林芳只能自己生闷气。
  火车轰隆轰隆开着,到了沪城,外面呜呜吹着冷风。
  下火车的时候,田志成一个人背着两个行李,不忘紧紧抓着穆晓晓的手,防止他的小媳妇走丢了。
  林芳看着他们这样,不禁看向陈知青,对方依旧没什么表情,拎着自己的行李就出去了,林芳连忙拿起自己的行李,追了上去。
  穆晓晓下乡没两年,可是这段时间对她来说,仿佛过了很久。
  沪城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却又多了一丝陌生。
  不过好在她还是认识路的,出了火车站,穆晓晓领着田志成去坐公车。
  两个人在沪江大学附近找了个招待所住下,看着外面天色渐晚,也就歇了出去的心思,打算明天再出去找房子。
  休息了一夜,俩人精神充足,打算仔细找一下房子,毕竟这是他们接下来几年的住所。
  “我看能不能联系到熟人,让他们帮着介绍介绍,总比咱们闭着眼睛瞎找强。”
  穆晓晓想起从小到大的邻居玩伴,不少都下乡了,现在恢复高考的政策出来,他们应该也不多回城了吧。
  穆晓晓打算去看看,领着田志成坐车去了她从小长大的弄堂,她走在熟悉的街道上,看着周遭熟悉的一切,心情顿时复杂了起来。
  “晓晓?”
  熟悉的声音叫住穆晓晓,田志成随着声音看去,一个年轻男人正朝他们走来。
  “晓晓,真的是你,你参加高考考上啦?”来人有些高兴,“回来就好,怎么不进去,你妈这会估计在家呢。”
  “呈轩哥……”穆晓晓看到熟人,也露出了笑容,只是听到对方提起她妈,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呈轩哥,我昨天刚到的沪城,过两天要去学校报到,暂时没时间回去。”穆晓晓摇了摇头,说道:“今天我和我丈夫是出来租房子的,我记得呈轩哥的外婆家在沪江大学附近,所以想先来问问你。”
  “你结婚了?”杜呈轩皱起眉头,将田志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问穆晓晓,“你妈知道吗?”
  “我没给她写信。”穆晓晓咬了咬唇,抬头看着杜呈轩,“呈轩哥,我回来的事你先别和她说,租房的事,你看能不能帮忙问问。”
  穆晓晓记事起就搬来这里了,和杜呈轩算是打小一块长大的,杜呈轩也知道穆晓晓的家庭情况,对于穆晓晓的心思多少能理解一些。
  “你……”杜呈轩张了张嘴,看了眼田志成,还是把想要说的话憋了回去,只说了句,“房子的事情我帮你去办,你现在住哪,晚上一块吃个饭,咱们得好好聊聊。”
  他还是没法接受从小看大的妹妹,不过下乡一两年,就悄无声息的和陌生人结婚了。
  杜呈轩看田志成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总之各种不顺眼。
  “呈轩哥,那你先去忙吧。”穆晓晓拉着田志成的手,让到了一边。
  杜呈轩问了穆晓晓招待所的地址,走之前还警告的看了田志成一眼。
  “呈轩……哥?”
  田志成还是第一次从穆晓晓的嘴里听到这样亲密的称呼别的男性,尽管对方看上去只是把穆晓晓当妹妹,田志成心里还是有点不得劲。
  “呈轩哥是这条弄堂最大的孩子,从小就对我们都很照顾,他人很好,晚上介绍你们认识。”
  碰到了杜呈轩,也就没必要再进弄堂了,穆晓晓暂时还不想让她妈那边知道她回来了。
  “我带你四处逛逛吧,沪城保留了很多老派建筑,很值得一看的。”
  “好,我人生地不熟的,你可不能把我掉了。”田志成抓紧了穆晓晓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刚才那个杜呈轩看他的眼神十分挑剔,明显很不赞同穆晓晓嫁给他的样子,可是杜呈轩和穆晓晓再亲,也不是她亲哥。
  他可是穆晓晓的合法丈夫,村里开过证明的那种。
  “你放心吧,我可是答应过妈的,肯定丢不掉你。”穆晓晓浅浅一笑,拉着田志成去赶公车。
  在他们转身离开的时候,弄堂深处走出来一个年轻俏丽的女人,她看着穆晓晓的背影愣了愣,等反应过来想要追上前的时候,田志成和穆晓晓已经上了公车。
  “肯定是我看错了,怎么会是穆晓晓,她这会应该还在乡下……”俏丽女人皱起眉,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
  穆晓晓带田志成看了几个标志建筑,最后实在遭不住外面的冷风,两个人找了个饭馆吃了顿当地的饭菜,就回招待所整理东西去了。
  晚上天刚黑,杜呈轩就找上门了。
  “我定了位置,一块去吃个便饭吧。”杜呈轩换了身打扮,高领的白色羊毛衫,外面套着驼色的加厚大衣,看上去像个文雅的知识分子。
  穆晓晓和田志成跟着杜呈轩去了吃饭的地方,是个小私房菜馆,在一条小弄堂的深处,不是熟悉这里的人,很难找到。
  杜呈轩特地找了个包厢,点好了菜,老板又给他们上了茶水,才关上门出去。
  屋里十分安静,杜呈轩坐在窗户边,田志成和穆晓晓坐在杜呈轩的对面,俩人挨在一块,更让杜呈轩眼神不善起来。
  “呈轩哥,这是我丈夫田志成。”穆晓晓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只能开口介绍,又扯了扯田志成的袖子,说道:“这是呈轩哥,一条弄堂里长大的。”
  “呈轩哥你好,我是田志成,晓晓的丈夫。”田志成起身介绍自己。
  杜呈轩只是淡淡冲他点了点头,问道:“你是怎么认识的晓晓,是一块下乡的时候认识的吗?什么时候结的婚,有跟你父母说过吗?”
  “晓晓插队道我们村的时候认识的,去年秋收后结的婚,我妈操办的婚事。”
  “你是村里人?”杜呈轩刷的起身,眼神变得有些锐利,他以为田志成也是下乡的知青,和穆晓晓日久生情在一块的,没想到居然不是。
  杜呈轩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他也是早几批下乡的知青,他插队的大队条件很差,村里家家户户都很穷,他见识过太多丑恶的场面和嘴脸,所以对部分村里人都没有什么好感。
  他打量起田志成,对方没有像其他乡下人一样不讲究打扮,反而穿的像城里人一样体面,打眼一看,根本不像村里人。
  乡下人有多穷他是知道的,哪里有钱置办的起这样的衣服。
  杜呈轩是早几天回来的,他也知道穆晓晓下乡后,家里每个月都会给她寄钱,田志成这身衣服八成就是穆晓晓花钱给他给置办的。
  田志成一个乡下穷小子,要不是使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怎么可能娶的到穆晓晓。
  杜呈轩想到穆晓晓在乡下受了欺负,心里顿时怒火腾腾,他戒备的盯着田志成,对穆晓晓道:“晓晓,你先过来。”
  “呈轩哥,志成他家虽然是农村的,可是他人很好,他们一家对我都很照顾,尤其是他妈妈,把我当亲女儿一样待的。”穆晓晓见杜呈轩神情不对,连忙解释。
  她以为杜呈轩误解她嫁给田志成受了委屈,可是真实情况并没有,虽然田家有点穷,但是日子却一点也不苦,反而让她觉得舒心。
  “你别被骗了,人家使手段娶你,不就是想巴着你进城,想靠着你家给你的补贴好沾光吗?”杜呈轩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穆晓晓,“你现在怎么还替他说话,你不能嫁给这种人,绝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