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连语湘浑身僵硬地站着,良久,她扯出一个嘲讽的笑,“这样针对我,你是为了什么呢?把我打压得不能翻身,你又能得什么好?”
  哎哟,这是走投无路了,打算最后跟她算算总账?
  “我还真没那个闲工夫针对你。”连三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脑残,“你觉得家里不让你同楚王联系,是我看你不顺眼,非要给你上眼药,非要棒打鸳鸯?”
  见连语湘还满脸“难道不是吗”的怨愤,连三气得都笑了,“每次当我觉得你已经蠢到极限了,你就会蹦出来表示你还可以更蠢些!楚王要造反你不知道吗?我们家站在皇帝这一边你看不出来吗?你还跟他夹杂不清,你是想先当楚王妃陪他造反将来当皇后吗?”顿了一下,连三忽然笑道:“你要真是这样想,那还不错。”
  不,连语湘当然没想过要当皇后,她充其量就只想过当了楚王妃后要怎么惩治王府后院那些狐媚子。
  “他……不论他想要做什么,我、我们的爱情是无辜的!”连语湘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可以回击她的话,只能祭出她唯一拿得出手的“爱情”。
  “……这话你自己相信吗?”连三差点被她恶心到,怎么会有这样把情啊爱啊挂嘴边的女人?陈氏究竟是怎么教导出这样一个奇葩的!
  “不论他想做什么?他通敌叛国你知道吗!”说到这里,连三眼眶隐隐发红,“戎狄一向于秋天袭击边境诸镇,只为掠夺粮资过冬,怎么突然就在春夏来袭?凉州守备怎么好好的弃城逃跑,怎么又在出逃路上突遇流民被围攻致死?幽州十万大军压阵,顾老将军征战无数,经验老道,又怎么会连幽州的都守不住!林越表哥为什么会死!全都是因为刘泽!因为他那些痴心妄想!”
  愤怒的低吼过后,连三捂住心口,仿佛这样就能让那颗刺痛的心好受一些。
  站在院门旁的刘泽仿佛被一道雷当头劈下,怔在当场——怎么会?凉州幽州沦陷怎么会与他有关?这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一不小心就四千字了,好开森!
  ☆、第七十一章
  先前清场时,连三特意吩咐了守在各处的暗卫,若是楚王来了就放他进来。刘泽的好日子不长了,她也不知道刘延心里是如何想的,指不定哪天起床就能听到楚王府被抄家,楚王一家蹲大狱等赐死的消息。
  去天牢痛打落水狗可不是她乐意干的事儿,所以这次才是奚落刘泽的好机会。
  刘泽心神巨震间后退了几步,脚下踩中一段枯枝。清脆的碎裂声响起,连三和连语湘一同朝那儿看去——
  连三叉腰冷笑,“楚王爷,好久不见呐!”
  连语湘则是欲语还休泪珠盈盈地将他望着,眼中是说不出道不明的复杂情意。
  却——
  楚王谁都没有搭理,转身大步踏出院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是什么情况?”连三不高兴了,往外走了几步,朝屋顶喊道:“你们快去把他捉回来!我还有话要说呢!”他怎么可以不按套路走?太过分了!
  暗卫闻言纷纷窜出,几个起落便追上了正要上马的楚王。楚王身侧自然也有武艺高强的护卫跟着,见到这些灰衣人也不怵,上前就和暗卫缠斗起来。暗卫们的目的不在灭口,手上便留了余地,人数又远远不如楚王的护卫,一时打得束手束脚。楚王冷漠地看了一会儿,竟径直打马而去,徒留一众护卫拖着这群灰衣人。
  见追不上了,领头的暗卫打了个呼哨,只是几息功夫,灰衣人退得干干净净,仿佛方才那场打斗不曾存在过一般。
  连这个小小的任务都没能完成,暗卫们很是羞愧。连三更加不高兴了,她本是兴致勃勃来的,这会儿楚王遁走,她有一种一拳打进棉花里的感觉。
  怒火一定要发泄出来,不然对身体不好——连三爷和韩氏都是这样教导她的。所以可怜的连语湘成了炮灰,她才机智地想出了一个好办法,正要张嘴,却只听怒火高涨的连三小手一挥,“来啊,把她堵上嘴捆起来!”
  “你……唔、唔唔……”
  连语湘被特殊手法捆得动弹不得,一个体格最为健壮的暗卫将她扛在肩上,连三边走边哼道:“且回去见了祖父,看他是要送你去庵里还是直接浸猪笼。就你那点儿破事,我才懒得处置你!”
  听到“浸猪笼”,连语湘眼白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楚王府后院,慈安堂。
  院中花木郁郁葱葱,两株百年老树一左一右伫立在正房门前,屋内青烟缭绕,鼻尖嗅到的是幽幽檀香,耳边听得的是袅袅梵唱。
  这清幽雅致的所在,却被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所扰。刘泽一路疾走,额上冒出了些细小的汗珠,一向爱洁的他浑然不在意,穿过两棵巍峨高耸的古树,在写着“慈安堂”三个字的牌匾下站定。
  “王爷来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从耳房迎出来,满头银丝梳得一丝不苟,关切地上前问道:“王爷可是有急事寻太妃?太妃现下正在小佛堂念经,王爷略等等,老奴这就去通报。”
  “不必!”刘泽脸色不大好看,摆手阻止了她,径自向小佛堂走去,“我自己去。”
  老嬷嬷瞧他这情形不大对,心下打了个突,忙加快脚步,亦步亦趋地跟上。
  自打被连三戳瞎了眼睛,楚太妃的生活便不能自理了。刘泽进入佛堂时,她正端端正正地跪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习惯性地转向门的方向,却仍是闭着眼睛,伸手在蒲团上撑了一下,打算起身。那老嬷嬷急忙上前掺住她,小心翼翼地扶她站起。
  刘泽没有出声,母亲的慈眉善目就在眼前,众多情绪在心下翻滚不停——母亲为他想要登上帝位的行为长长叹息过,在得知他在江淮大堤上动了手脚后,母亲甚至开始茹素,只为那些将要被牺牲的无辜百姓超度,也洗去他身上的罪孽。这样温柔坚强的母亲,怎么可能瞒着他做出通敌叛国之事?
  他犹豫着,迟迟没有开口。楚太妃站了一会儿,却不曾听见儿子说话,只好对他笑着道:“怎么不说话?害我差点儿以为继看不见之后又要听不见了。”
  刘泽沉默着,良久,他低声道:“母亲,我有话想问你。”
  楚太妃的惊讶转瞬即逝,她扶着老嬷嬷的手向外走,“这里是佛堂,咱们出去说话,莫扰了菩萨清净。”
  刘泽轻声应是,走上前掺住母亲另一边手臂,楚太妃点点头,吩咐一旁的老嬷嬷:“你去小厨房看看燕窝好了没。”老嬷嬷心知这是有话要避开人说呢,顺从地答应了。
  “好了,泽儿也坐罢。”楚太妃由儿子搀扶着在堂屋上首坐下,慈爱地拍拍儿子的手,“你有什么话要问我?”
  刘泽在母亲下手坐下,环视一圈,确定再无第三人存在,这才问道:“娘,我想知道,戎狄攻陷凉州、幽州,是不是和李家有关?和您有关?”
  死一样的寂静。
  楚太妃忽然微笑起来,声色柔和,“泽儿,你从何处知道此事?”
  “这不重要。”刘泽一反常态的强硬,“娘,你告诉我,到底戎狄来犯跟您有没有关系?!”
  楚太妃沉默不语,却能感受到那逼人的视线始终锁定自己的脸。良久,她长叹道:“泽儿,你要知道,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刘泽仿佛被抽了骨头,浑身虚脱般地靠上椅背。他双手捂着脸,不敢再看母亲,只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失控到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他哑着嗓子,一遍遍地问:“为什么……”放下双手,他已是泪流满面,“娘,你怎么能……爹战死沙场,他一辈子都在和戎狄打仗!他死在戎狄手里!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我怎么能?!”一直静默的楚太妃突然暴怒,手重重在桌上拍下,“我为何做这些事?还不都是为了你!我的一番心血都喂了狗,你竟为了这些来指责我、指责你的母亲!”
  “为了我?真的是为了我吗?”刘泽突然站起身,流着泪道:“我从小便喜好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你却只请人教我兵法政纲,教我权谋心术!我只想当个富贵闲人,可你一次次地叫人在我耳边告诉我,我爹死得多么冤枉,堂哥多么心狠手辣!”
  楚太妃冷笑道:“哦,这么说都是我的错了?是我逼你拉拢大臣?是我逼你将势力蔓延至江南?是我逼你造你皇帝堂哥的反?”
  刘泽的心冷了,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明明一切都是在她的指引或授意下完成,可之前的他却毫不知情,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自然。他甚至还可笑地为了这份不知从何而来的“野心”辗转反侧许久,因“吓到了”母亲而感到心存愧疚。
  “怪不得,你从不向其他母亲一样忧心我的婚事。”刘泽擦了擦脸,嘲讽地勾起唇角,“当年连我都对是否允初雪生下庶长子一事犹豫不决,你却极开明地同意了。这些年,王府正妃之位始终空悬,你半点不担心。怎么,是信心满满地觉得将来我成了九五之尊便不缺女人了?还是这楚王妃之位你自有打算?”
  楚太妃的脸僵硬了,刘泽看了一眼,冷笑道:“看来是后一种了。”他再也不想见到这张脸,即便那是生他养他的母亲。心灰意冷之下,他再没同她说一句话,转身离开。
  楚太妃独自坐在高高的座椅上,叹了一声:“这孩子……还是不懂事……”
  回到书房,渐渐冷静下来的刘泽开始思考。之前青州传来李氏祖宅大火,舅舅遇刺身亡的消息时,他还以为是李氏的仇家报复,追查却没发现一丝凶手踪迹后,他也只能撩开手。这杀人手法一看就是高手,八成是江湖人,哪里查得出来呢?
  可是现在他不这样想了。母亲长居京都,若想私下同戎狄取得联系,不可能只靠她自己就做到。而父亲当年的势力大部分解散了,少部分在他手中,母亲依靠不上。既然如此,那就只剩她的娘家李氏能帮她了。舅舅正是李氏族长,又在边塞青州,母亲大约就是通过舅舅来和戎狄达成某些协议的。
  舅舅在其中扮演了这样的角色,他的死,由不得刘泽多想。再联想到里通外敌一事是从连三口中说出来的,她那隐秘的身份……刘泽苦笑一声,只怕龙椅上那位堂哥早就知道了,却始终按捺不发。
  青州战事会胶着到现在,他一直都觉得奇怪,结合前阵子边关传来的捷报看,八成那些青州守将也是得了承平帝示意,一直耗着,将戎狄耗得弹尽粮绝了,这才出手摧毁李氏,一路向西收复幽凉二州,顺便还将国土面积朝外扩张了不少。刘泽作为旁观者都觉得,若非时机未成熟,怕是那顾小将军能领兵一路打到戎狄王庭去!
  刘泽忧愁地想:情况似乎很糟糕,该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么勤快,为什么收藏评论订阅还一直掉呢?这几天我比楚王还愁啊……
  ☆、番外:初见
  京都三月,繁花似锦。
  连三近来被上门求亲的大部队搅得烦不胜烦,当着一众贵妇的面直接甩手走人,身后缀着一大长串的丫鬟仆从,抄着手四处乱走,最后在京都最好的醉仙楼临窗坐定。
  身为美人的烦恼就是想清静一会儿都不行。即便出了门,也逃不开那群狂蜂浪蝶的追逐,才坐定没多久,守在雅间外的下人就送进来个极精致的赤金嵌松石镂空圆盒。
  “是大理寺卿范大人家大公子送的。”下人低眉顺眼地禀报,又自作主张地添了一句:“范公子的雅间在隔壁,此时他人就在门外。”
  连三有些惫懒,并不曾说什么,只是让丫鬟揭了盒盖,随意一扫,却见里头是象牙与红宝所制的骰子,精致可人,显见是给女孩子的玩物。
  这是前朝闺阁内常见的物事,一般是拿小块象牙剖成两面,镂空后镶入一颗红豆,再将剖开的两面嵌上去,复成六面,骰点当然亦是凿空的,一掷出去,六面皆红。
  “玲珑骰子安红豆……”连三低低一声笑,笑声漫不经心,带着说不出的讽刺:“真是好精巧心思。”语声也是淡淡,听不出是喜欢还是反感。
  丫鬟悄悄打量自家姑娘,不知她待如何,却见她手臂扬起,随手一抛——那不知多珍奇贵重的骰子就这样飞出窗外,在日光下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
  楼上楼下。
  刘延闲来无事,白龙鱼服出了宫,就在这京都大街上逛了起来,满意地巡视自己治下的繁华景象。却在行至醉仙楼下时,被“飞来横物”砸中了脑袋。
  这是个极精致的小东西,象牙白腻细密,红宝石璀璨夺目,这制作者的精巧心思也很是值得称道——只是,这小东西是怎么冲破周围众多明卫暗卫的重重阻碍,继而准准砸在自己头上的?
  刘延很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