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阳婀宴会东风吹
  白蓁蓁一听,觉得有人在里头看她笑话,立刻推开郁柔就要朝里头走。
  郁柔生性温婉,却难得强势一次,“你不许进去,她就是路过而已,你别仗势欺人。”
  白蓁蓁一向娇纵惯了,根本就不理会郁柔,反倒让几个小姐拦住她。白蓁蓁大步往里头走,“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命令我?还是你觉得你封了公主就高人一等了,嗤,不过是和亲公主而已。”
  郁柔顿时窘迫极了。
  肖复礼冷声道:“你的话说的太过分了!”当初要不是因为她,郁柔何必远嫁和亲。
  白蓁蓁被心上人这么一说,心里头不高兴了,可她又不能对肖复礼怎样,只能恶狠狠的瞪了郁柔一眼,重重撞开她,高昂着头,像一只高傲的孔雀一样,“我倒要看看,是谁在里头藏头露尾的。”
  她雄赳赳气昂昂的去,灰溜溜的跑出来。
  “你一个贵女张口便是这些污言碎语,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出生国公府。”
  楚云暖从里头走出来,深蓝色锦鲤刺绣衫,外面是一件乳云纱衣,碎花百褶裙,肤若凝脂气若幽兰,头上是之蓝宝石蜻蜓步摇,长长的流苏洒在青丝上。额前是一枚蓝宝石的梅花坠子,丹唇榴齿,蛾眉翠彩,微微侧目,唇角上翘,那瞬间四周红瓦青墙都开始黯然失色。
  若是其他人说这种话,白蓁蓁肯定是要怒骂的,可现在说话的人是楚云暖,她讷讷不语。她可没有忘记,当初福寿,不,是赵黛翠在锦绣山庄受到的指责。白蓁蓁退却了,可不代表她身边想要讨好她的丫头彩云会退下,彩云是白蓁蓁身边大丫头,素来得宠,她当即站出来呵斥:“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口出狂言,你可知我家小姐是谁?”
  “这位姐姐,你快些道歉吧。”
  旁边立刻有人劝道,楚云暖能看出她们都是真心的,这群小丫头还真有意思。
  “她是白国公府的小姐,皇后娘娘最疼爱的小辈。”
  彩云曾经不知仗着白蓁蓁欺负过多少贵女,她本以为这次同原先一样,只要一听小姐身份就会忙不迭的认错,到时候她就可以随意欺负了。彩云最喜欢的就是看着这群自命清高的小姐们讨好着她的模样,这让她觉得很痛快。
  她想的美滋滋的,丝毫没有料到楚云暖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很多时候楚云暖都觉得白蓁蓁这人眼神不好,不论是交友还是看人吧,她身边那丫头眼睛里的恶意她都能看出来,可白蓁蓁这蠢货竟然不知,还在那里洋洋得意,这丫头估计给她拉了不少仇恨。
  “你要我给你赔礼道歉?”
  白蓁蓁立刻道,“这哪儿能。”
  楚云暖还是瞧着她,白蓁蓁脑子一转,顿时一巴掌打在彩云脸上,彩云顿时蒙了,“小姐——”
  “还不快跪下给楚家主赔罪!”白蓁蓁怒喝一声,随即端起一张笑脸对着楚云暖,“楚家主,奴才不懂事,还请你多见谅。”
  白蓁蓁的反应叫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京城里谁不知道她的性子,最是傲慢不过,一直仗着白皇后宠爱以及和赵黛翠关系好,老是找机会折腾她们。她们何曾见过,白蓁蓁竟会向其他人低头。
  众贵女面面相觑,后来还是其中一个人反应过来,“她是南堂那位楚家主!”
  楚云暖是大齐新秀,不仅家世显赫手握重权利,然更重要的是她十分得永乐的喜爱。如今京城中人,谁不想跟这位打好关系,可惜这位家主甚少露面。刚才想要讨好白蓁蓁的圆脸少女顿时讪讪,后退几步,躲在一群人后面,生怕楚云暖她计较。
  彩云知道楚云暖的身份,忙不迭的求饶,楚云暖压根儿就不想和她计较,起来她也是活过一辈子的人了,没有和这一群小姑娘多做纠缠。
  “行了,起来吧。”
  肖复礼担心郁柔,迟迟没有离开,他人高马大的,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中格外显眼。
  楚云暖想了想,道:“本家主今日偶然在这里赏花,遇到福安公主便聊了几句。福安公主再不济也是陛下亲封的公主,她身为女子愿意和亲夜郎,是在为大齐做贡献。你们一个个的不愿意和亲,却又眼红人家封了公主,竟然还敢联合诋毁福安公主,你们这简直是藐视陛下。”
  几个小姑娘被楚云暖连哄带骗,都不敢再和白蓁蓁一起去针对郁柔。是呀,郁柔出生再不好,那也是陛下亲封的和亲公主,他们有什么眼红的,而且郁柔迟到是要去和亲的。
  “听说白小姐自小在宫中长大?”
  这是白蓁蓁最值得骄傲的地方,纵观京城诸女,有谁像她一般入宫如家常便饭。
  “你该好好学学礼仪了,免得丢了皇后的脸。”
  白蓁蓁被楚云暖说的面红耳赤,不敢反驳只能恨恨掐着身边的小丫头的胳膊,小丫头被她掐得眼泪汪汪。
  彩云一看白蓁蓁的脸色,清楚了,她这是被气到了,未免一会儿火烧到她身上,她还是先劝:“小姐,您出来也有一会儿了,夫人那边该着急了。”
  白蓁蓁应下,客套的话也没有扭头就走。她一走,剩下的几个小姑娘也觉得没有待下去的意思,纷纷告辞。人都走了以后,郁柔方才出来:“谢过楚家主维护之恩。”
  肖复礼也是千恩万谢。
  郁柔是一个很端庄的美人,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可楚云暖此时对她的印象却不如先前好了,“把你那些小心思都收起来。”
  肖复礼看了看郁柔,不明所以。
  郁柔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楚云暖给看出来了,她把头轻轻垂下,露出一段羊脂般细腻的脖颈。她第一眼见楚云暖就知道她身份贵重,毕竟能带武婢出门的,在天京城也是屈指可数,故此她方才会拦住白蓁蓁,白蓁蓁这人执拗,你越拦她她就越要去做。
  “郁柔,这做人谁没有点小心思。若不是今日你番算计,是为了替肖复礼解围,我定然是不会帮你的。”
  郁柔怕肖复礼与和亲公主藕断丝连的消息传出去,会毁了肖复礼的名声,楚云暖自然乐得顺水推舟,可这不代表着她愿意被其他人的算计。
  郁柔一时讪讪,“是我唐突了。”
  肖复礼这才算听明白,他忙挡在郁柔面前,道,“今日之事谢过楚家主,改日在下定备上薄礼,亲自登门拜访。”
  肖复礼长相偏粗犷,刚毅得很,不像天京其他贵族公子隽雅清和,跟郁柔站在一起就像一座巍峨高山。
  楚云暖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听说你都被左相赶出府了,哪来的薄礼相送。”左相是文丞之首,而他这个儿子素来不爱读书,只喜欢研究兵法武功,如今在军中也算小有名气。左相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这人死活不愿意读书考功名,气得左相把他赶出府。
  肖复礼难得红了脸,说句实话,他实在是囊中羞涩。
  楚云暖笑了一声,“你不必谢我,还是谢你家主公吧。”
  肖复礼顿时睁大眼睛,完全没有想到楚云暖竟然会这么说。郁柔很有眼色的退后,不远不近,恰好保证能听不到两人的谈话。
  “殿下告诉你了?”肖复礼知道赵毓璟和楚云暖青梅竹马,也知道这两人曾经有过婚约,却万万没想到赵毓璟会把他的事情跟楚云暖说。
  肖复礼曾经是赵毓璟手下一员大将,跟着他南征北战,收复山河。当初九嶷山一役,她投毒,致使方圆百里寸草不生,里头死掉的人千千万万,肖复礼便是其中一个。
  楚云暖对他是有愧的,若是不见到人也就罢了,现在看见了本人,她有心补偿。“是不是赵毓璟说的,这倒是不重要。你不觉得,当务之急是她。”她指了指郁柔。
  肖复礼面上染上了三分寥落,“夜郎和亲势在必行。”永乐帝亲自下的旨,不是他们能够反抗的。
  “事在人为。”楚云暖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就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让肖复礼喜出望外,他不是没有求过父亲,也愿意弃武从文,可是父亲也没有办法。肖复礼原本打定主意,若是郁柔去了夜郎,那他就跟着到那边戍守边关,如若楚云暖真有办法,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肖复礼抱拳:“还请楚家主尽量从中斡旋,在下感激不尽,以后若是有需要,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楚云暖在半路上一直琢磨着这件事,才下回廊,迎面走来一位诗书气自华的美人。宋茜雪手执一面绣着葡萄团扇轻笑,“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阳婀公主请帖送晚了的事情她知道,原以为楚云暖不会来,却听路上几个贵女说在这边遇到了楚家主,她这不就过来碰运气了。
  楚云暖见她气色好了许多,看来把若华派过去是个好主意。“那你怎么也有兴趣来参加这个无聊的宴会。”
  “看来你还不知道。”宋茜雪用扇子掩着嘴巴,轻轻道,“今日这宴会,是为了夜郎太子和赵黛翠。”
  这个消息楚云暖还真不知道,这简直就是瞌睡送来了枕头,她忙仔细问。
  宋茜雪道:“陛下当日在气头上,叫她以媵妾陪嫁夜郎,现在陛下缓过来,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怎么可能叫一个臣女压在头上,这不是给自己没脸,再加上白皇后那边又说了情,故此才有今天这次宴会。如若夜郎太子,对赵黛翠有那么点意思的话,永乐帝自然要将他这个女儿送去和亲。”宋茜雪微微蹙起眉头,“只是朝令夕改,恐怕不能服众。”
  楚云暖来想想,下个月夜郎太子就要离开京城带着和亲公主回去,也难怪永乐帝会在这时受意阳婀公主举办宴会。她笑道:“什么君无戏言那都是骗人的,听听也就罢了,朝令夕改之事,咱们陛下不知做过多少。”
  两人说着亲亲热热的朝着举办宴会的地方而去,楚云暖十分宋茜雪,这人的聪慧是得天独厚,而不像她是历经风霜之后得到,可惜人有一得必有一失,宋茜雪的身体实在不容乐观。
  今日宴会是在公主府的正殿举行,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青松拂檐,玉兰饶砌,龙蟠螭护,玲珑凿就,门栏窗槅俱是朱漆雕刻的花纹,无一不显示着阳婀公主的尊贵。
  阳婀公主一生有一子三女,长子早夭,如今只剩三个女儿。楚云暖大概知道,为何她的长子会早夭,孙氏一族钟鸣鼎食,是天京最显赫的家族,没有男丁出生自然不复先前荣耀。如若阳婀公主长子长大,孙氏一族的荣耀岂不是要加储到他一人身上。早年孙攀之父未死之时,任丞相,先帝私下见他都是颁椅赐,以礼相待,如今好不容易将这孙家拉下来,又怎么会让他再有一个男丁,继承家族。永乐帝当年杀死他,自己也愧对于妹妹,故此才给了阳婀公主无上的尊容,满京城的谁不知道,得罪了谁都好,就是别得罪阳婀公主。
  阳婀公主丈长大女平阳郡主招赘入府,如今掌管着公主府的一切事宜,次女丹阳郡主嫁裴国公府二房嫡次子,二房虽不承爵位,但这二房少爷也是天京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至于幼女则是清河郡主孙芸,自从被雍王送京城以后,一直卧病在床,不知看了多少名医也不见得有用,如今依旧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
  宴席桌案皆是红木雕葡萄纹长案,右上边放上一簇兰花。楚云暖觉得这兰花倒是与周围华贵的环境格格不入,却没有言语,在侍女安排的位置坐下。
  楚云暖来的较晚,宴席已经过了一半,阳阿公主方才正起身沐浴更衣去了,现在满殿之中只剩下一群年轻的公子小姐们。左边第一的位置坐着一个眉眼十分深刻的男子,他眉毛浓密,肤色较深,穿着一身很奇怪的衣服,这应该就是夜郎太子。然后依次是三皇子、五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十皇子,五个皇子龙章凤姿,各有千秋,风度翩翩地坐在那里,不知叫多少女儿暗送秋波。
  赵毓璟的目光投递过来,满殿芳华,鲜花繁盛,美人如花,他依旧一眼就看见一身颜色素淡蓝裙的楚云暖身上。
  太子薨逝不久,于情于理都不应该穿颜色鲜艳的衣服,可京中贵女爱漂亮,又是难得一次的宴会,人人都捡着最华丽的衣裳穿来,终究是忘了根本。比起她们来说,阿暖就谨慎多了。
  楚云暖抬起头来,两人目光不期而遇,楚云暖朝着她笑而点头,赵毓璟那边顿时回一笑。两人的互动并没有瞒着任何人,光明正大进行的,这样反倒是落不下话柄。众人也都当没看见,瑞亲王在天京本就性格不好,眼睛像长在头顶上一样,至于楚云暖么,更是不好惹,刚才几句话就将白蓁蓁气得落荒而逃,更让一向爱出风头的她低调地躲在角落里。
  而旁边七皇子在看清见楚云暖的时候,眼睛就再也转不开了,她说我来爱美色,在天京众多美人中就没有看见一个比她更漂亮的。五皇子和七皇子同为孙贤妃所出,他最知道这个弟弟的性子,当时就警告道:“你可注意些,她可不是金中那些女人,她是楚云暖,楚家的家主。”
  七皇子呃腕叹息,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可惜却是不能惹的。
  赵毓泓一眼看见风姿绰约的楚云暖,随后,不自觉的放到宋茜雪身上。比起在皇子府中病恹恹的模样,她现在的气色的确是好了很多。说句实话,赵毓泓现在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又酸又涩,可明明一开始,他看重的只是宋茜雪的聪明才智。
  楚云暖吃着桌上的桃子,也不知是否因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才将她安排的霍静娴身边,想看她两吵起来。
  她挑眉看了一眼身边华美贵气的女子,霍静娴目不斜视,待人接物一片高傲之色,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人是霍清华培养的替身。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一个七尺男儿装作女子,若是在永乐帝面前,为了身家性命装也就罢了,可在其他宴会上还叫他装女人,那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霍静娴没有注意到自己在瞧她,反倒是她身边一个侍女注意到,那侍女目光十分淡然,轻轻看了她一眼就低下头,双手垂于两侧。楚云暖能清楚看到她手上的老茧,只一眼她就知道这个人是死士。
  楚云暖坐下漫不经心的瞧着场上一群新年才具相互吹捧,贵女们三三两两凑一起低声细语。唐梦铃是新任的宁王妃,今日也是受邀之列,不过她来可比楚云暖早多了,在西边一个位置坐下,周围大都是些身份相当的皇子妃。一群花枝招展的贵女中,楚云暖看到了被人恭维着的百里娉婷,袅袅动人的木念云,八面玲珑的平阳郡主,以及谨小慎微的郁柔,唯独没有看见赵黛翠。
  不是说今日宴会是为赵黛翠吗?夜郎太子都出现了,她人又去了哪里?
  正想到这里,只听婢女远远道:“阳婀公主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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