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还是输?
  不管在哪个国家,不管在哪个城市,总会有一个独属于夜色的角落,那里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宋悠然和殷越泽,就相遇在这里。
  帝尊会所是云城最大的高档休闲会所,地下二层,地上八层,与相对平静的地上相比,地下二层的酒吧才是夜猫子真正的天堂。
  随着一首激昂的《crazyworld》逐渐进入高潮,整个酒吧都沸腾起来,众人的呐喊与尖叫,无数水晶灯映射的光芒都投射给了台上的女孩,奢侈迷离的黑暗为背景,她就是整个舞台唯一的宠儿,唯一的闪光点。
  她坐在高脚凳上,长发披散在背后,一手扶着麦克风,缓慢而坚定地吟唱,双眸半敛,长长的眼睫在她眼下投出点点阴影。
  空灵的嗓音,精致如画的面庞配上一身纯白如雪的连衣裙,衬得她犹如坠入地狱的天使,令人窒息,引人追逐。
  一曲终毕,迎来的是更强烈的欢呼。
  “安可!”
  “再来一首美女!”
  “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女孩没有管台下的疯狂的人群,站起身下台,从后面的安全通道离开了,从开始到结束没有半分表示,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走进安静的走廊,呼喊声离自己越来越远,宋悠然缓缓松了口气,走到更衣室把自己的黑色休闲双肩背包从储物柜里拿出来,翻出手机。
  “已经十一点了……”她喃喃道。
  背上背包走出更衣室正准备离开,谁知帝尊会所第七层的经理迎面走了过来,气息还微微有点儿喘。
  “悠然,你的歌唱完了?”他语气带了几分急切地询问。
  “唱完了。”宋悠然点头。
  “那正好,快去第七层,有场赌局很重要,荷官临时被人整了,现在还在洗手间出不来,我都快急死了,这不就想到你了,幸亏你还没走。”
  经理上前就要去拉她的手腕,宋悠然不留痕迹地避开,神情有些迟疑,“现在就去?我没带面具……”
  帝尊会所不泛有名流权贵临时来了兴致想要赌上几局,有专门训练和聘请的荷官,每个荷官工作的时候都必须带上面具,是为防止有人输了赌局事后报复。
  曾经宋悠然也是众多荷官中的一位,不过自从她上台唱了一首曲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做过荷官,因为她唱两首歌所得的酬劳,比得上她在赌桌前站一天。
  “来不及了,今天来的是很重要的客人,先去了再说,放心吧,我也在旁边守着,不会有什么事的。”经理似乎真的很着急,不断催促。
  宋悠然没办法,只能跟着他去了第七层。
  随着离包间越来越近,经理也放松了不少,他抬手擦了擦额间的汗珠,转头对宋悠然笑道:“悠然,你以前可是帝尊最厉害的荷官了,这次照常发挥就可以,等这一局结束,你这个月的酬劳翻倍!”
  说着他从西装胸口的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宋悠然。
  宋悠然心中一动,垂眸看着那张折了两折的纸条,抬手接过来。
  这是帝尊私底下见不得光的交易了,顾客出钱,买一局的输赢,这不仅仅是关乎钱财的流失,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和尊严。
  在上流权贵眼里,面子和尊严远比一点点金钱来的重要,而这点金钱,恰巧是普通人倾尽一辈子无法企及的。
  她慢慢打开那张纸条,上面只有一个用马克笔画出的黑点,代表以荷官所在的位置为准,右手边赢,左手边输,若是红点,则代表右手边输,左手边赢。
  两人停在108号包房前,经理打开门走在前面,宋悠然随后。
  房间里飘散着淡淡的香烟味,夹杂着轻微的红酒气息,宋悠然一眼就看见了赌桌旁边地毯上浸湿的污渍与高脚杯的碎玻璃渣。
  赌桌两侧分别坐着两个男人,一个四十左右,神色轻蔑地靠在椅子里,头上几乎光秃,只有几根稀疏的毛发,手上慢悠悠地晃着一杯红酒,在他身后,四名高大魁梧的黑衣保镖笔直而立,气势森然。
  另一边只有三个人,坐在正位椅子里的男人,双腿交叠,下颌微抬,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模糊了他的面貌,依稀可以看见高挺的鼻梁,斜飞的剑眉,深沉的眼眸,薄唇微抿,面部轮廓棱角分明,无可挑剔。
  他身侧站着的像是助理,还有一个坐在不远处的黑色真皮沙发上,翘着腿,看似吊儿郎当的模样,一举一动却是极为优雅。
  宋悠然的目光绕了一圈,又定在中间那人的身上,他似乎察觉到她在看他,深邃的眼眸朝她望过来,只一瞬便移开。
  经理带着宋悠然往前走了几步,毕恭毕敬地对两人道:“五爷,殷总,抱歉让两位久等,赌局可以开始了。”
  被称为五爷的正是头发几近光秃的中年男子,他闻言转头,掠过经理直直看向宋悠然,窥见那张漂亮的脸蛋,眼眸不由亮了几分,一开口露出一颗镶金的大牙,“这小妞就是你找来的荷官?长得倒是不错。”
  经理干笑,额间又有汗珠往外冒,“悠然年纪是小了点,可是却是帝尊最好的荷官了。”
  五爷没理会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宋悠然,“小妞,爷给你个机会,待这次赌局一结束,跟着爷走怎么样?”
  顿时,房间里的目光大部分都落在了宋悠然身上,宋悠然攥着背带的手紧了紧,没有开口,而是看向经理,经理之前一直担心两位贵客等急了,倒是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有些骑虎难下。
  这位五爷原名刘青,本来是云城东边那片地区的混混头子,谁都没料到,他凭着一腔热血与一帮弟兄们的支持竟然越做越大,到现在也算是有点名气的人物了。
  得罪了他,绝对好过不了,答应肯定不行,直接拒绝也不行,一时间,房间内陷入僵持。
  这么多人,都在等宋悠然的一句话,她抿紧了唇,正欲开口,却被旁人一句话打断。
  “五爷,我们殷总还有其他事情,您有私事可以等赌局结束后再谈。”说话的是男人身旁的助理,他微笑着开口,丝毫不畏惧对方的身份。
  男人抬手把指尖的烟屁股碾灭在烟灰缸里,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刘五爷听了呵呵一笑,“是我疏忽了,怠慢了殷总,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开始。”
  他这么说着,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眼中闪过阴狠之色。
  经理大大地松了口气,给宋悠然使了个眼色,宋悠然把背上的背包解下来放到一旁,站到赌桌的侧面,也是荷官所在的位置。
  右手边赢,左手边输。
  而她的右手边……是刘五爷。
  宋悠然敛下所有神情,专心洗着手里的一副扑克牌,快速而绚丽的花式洗牌法一气呵成,接下来是发牌。
  赌局三局两胜,选用最常见的二十一点,简单理解就是在小于等于二十一的基础上看谁的点数最大。
  全程刘五爷的眼光都在宋悠然身上打转,对自己的牌完全不担心,宋悠然目不斜视,当他是团空气。
  然而,翻开牌的那一刻,他的脸色一下子不好了。
  因为,第一局,他输了。
  “呵呵,殷总的运气不错啊,万事开门红。”
  刘五爷笑着,只是那笑怎么看都带了几分扭曲,他余光不留痕迹地扫过专心洗牌的宋悠然,把心里那点不甘心压下去。
  “碰巧罢了。”殷越泽淡淡道。
  “那咱们继续。”刘五爷对宋悠然没了和颜悦色,冷着脸说了一句,“发牌!”
  输了一局,这次刘五爷谨慎了不少,待牌完全翻开,面色也跟着有所缓和。
  他可是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帝尊能做的这么大,定然是言而有信的,方才第一局应该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他在心里暗道。
  殷越泽倒没多少表情,抬手松了松领带,气息沉稳道:“继续。”
  宋悠然快速洗完牌,心中的想法瞬息万变,不过几秒钟便已做了决定。
  最后一局,开始。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房间里气氛渐渐凝重起来,经理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精神紧绷着,就连刘五爷也一眨不眨地盯着牌,唯二两个不受影响的,一个殷越泽,还有一个宋悠然。
  作为帝尊老板的至交好友,殷越泽早就清楚帝尊赌局私下的交易,刘青有恃无恐一定是打点好了,不出意外,这局他一定会输,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不过一个小喽啰而已,明天或许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至于宋悠然,整副牌都是她发的,谁该分到哪张哪张该出现在什么位置她一清二楚,更没必要紧张。
  当最后一张牌落定,刘五爷整张脸堪比调色盘,红绿青白尽在其中,他猛然抬眼瞪着宋悠然,又转头看向经理,里面是掩饰不住的愤怒。
  经理看清桌上的局势,整个人也傻了,明明,他已经和宋悠然交代过了啊。
  顶着来自刘五爷的压力,忍不住朝宋悠然望去,后者只是装作洗牌的动作,恰好忽略了他望过来的眼神,想到刘五爷的阴狠手段,豆大的冷汗不住往下落。
  殷越泽盯着桌上的牌,抽出一根烟叼着点着,轻轻吐出一口烟雾,他抬眸望向宋悠然,幽深的黑眸难掩那一丝意外。
  宋悠然感觉到了他的注视,停下洗牌,回给他一个微笑。
  这时,一直坐在后面真皮沙发上的男子起身走到赌桌前,双手插在裤袋里,开口毫无顾忌,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刘青,愿赌服输,东边那块地皮的归属就不用我再细说了吧。”
  刘五爷盯着眼前几个人,恨恨咬牙,最后剜了宋悠然一眼,冷哼一声带人离开了。
  “切,不过一条毛毛虫,真把自己想象成龙了。”男子皱眉,转而看向还呆站着的经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深意,“这次你做的不错,我会告诉你老板给你加薪的。”
  “谢,谢谢卫少。”
  经理没听出他声音里的异样,只是微微一惊,殷越泽和卫少珩是第一次来这第七层,他也是第一次见,难道这两人认识自己老板,若真是这样,那他岂不是做错了。
  正想着,宋悠然忽然走到他跟前,手里还提着自己的双肩背包,“经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经理回过神,愣愣地点头。
  白影消失在门口,殷越泽收回视线,把烟掐灭,对卫少珩道:“云深还没到?”
  “我打个电话问问他,应该快了,咱们去上面等吧。”卫少珩从手机上划拉几下。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