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
  穆衍燃心中依旧不肯服输,他皱着眉,看着陆青歌面无表情的捧着那袍子走到自己面前。眼中有不敢相信,但更多的是失落和失望。
  再回来时,她已经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他眼中流露出的悲伤让她的心里有一些异样的感觉。可是,她必须把这些心思尽数压制在心底,不能漏出一丝破绽。
  “梦溪,”更衣时,他又突然唤她,此时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只觉得有一些冰冷,“你说过,你可以感受到亡者的情绪。”
  陆青歌愣了愣,想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可是,他的话却就此戛然而止了。
  她想不了那么多,直接在他身后跪下,用着惶恐的声音,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婢……奴婢……其实并不能感受到亡者的情绪!”
  穆衍燃却没什么过激的反应,脸上的表情也没有过多的变化。他只是转过身,缓缓蹲到她的面前,挑起她的下巴,审视的看着她写满慌张的眸子。
  良久,他终于开了口:“这样说来,你那时在地牢同本王说的话都是假的?”
  陆青歌的眼泪夺眶而出,口中含糊不清的说着:“王爷饶命!奴婢该死!奴婢再也不敢了!”
  他却依旧面色如常,伸出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慢慢开口:“那你说自己不是青歌,也是骗本王的吗?”
  “王爷饶命啊!奴婢是梦溪,真的不是先王妃啊!”陆青歌哭得更烈,连忙挣脱他的束缚,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样子十分狼狈慌乱。
  穆衍燃的口气却还是淡淡的,说:“可是那日,你说的,都是对的。”
  陆青歌不敢抬头,她知道他的眸子一定深邃非常,誓要将她看穿。
  “奴婢只是先前听说过有关先王妃的事情,便利用了此事,想要在王府过得好一些。”
  过了很久,穆衍燃都没有说话。
  终于,他缓缓起身,自己打理着衣襟,而后走到屋中的铜镜前。他看着镜中模糊的自己,问她:“本王这身衣裳好看吗?”
  陆青歌这才抬起头,匆匆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道:“王爷的衣裳自然是好看的。”
  “嗯,”他对她的回答似乎十分满意,接着像是自言自语道,“青歌也说好看。”
  “王爷……”两人沉默间,白玉婵已经梳洗化妆完毕回到了穆衍燃的正室。还未进门,便听见了她魅惑的声音。
  “侧妃已经准备好了吗?”他并未看她,只是相敬如宾的说着。
  白玉婵一进门便瞧见了还跪在地上,脸上也还挂着泪水的陆青歌,眼中划过一丝得意,又掩唇轻笑一声,而后扭着纤细的腰肢走到穆衍燃身侧,似乎要贴在他的身上。
  “妾身只是担心,会让王爷等妾身太长时间。”她的声音柔的似乎要掐出水来,可是听她话的人却依旧不为所动。
  在陆青歌听来,她似乎刻意咬重了“等”这个字,那么这便是说与她听得吧。
  “王爷,您这身衣服可真是好看,衬得您越发气宇轩昂起来了。”说这话时,白玉婵时不时看着自己身上这藕粉色百雀绣文百褶裙,脸上的欢喜如何都藏不住。
  穆衍燃微微偏头,朝她淡淡一笑,道:“本王也觉得好看。”
  他这一笑倒是让白玉婵受宠若惊得很,露出的笑容也显得单纯,没有心机。
  “王爷,侧妃,乾清宫那处的步辇已经停在大殿之外了。”不多时,春歌站在门外说道。
  穆衍燃点了点头,又开口问道:“上次备好的玉如意呢?”
  “王爷请放心,早前备好的贺礼并未损失,进宫之时便都呈了上去。”她说完,又想起什么,道,“那些皇上都是过了目的,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
  “好,那你便退下吧。”
  春歌临走时,目光也在陆青歌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但是她眼中却是波澜不惊,又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一旁的白玉婵听说皇上的轿子已经到了大殿外,便有些着急。她深知穆衍燃的性子倔,她怕耽误了时辰,皇上又要怪罪。
  于是,她笑着道:“王爷,既然步辇已经到了殿外,那咱们便快些动身吧。这里到底还是皇宫,怠慢了皇上总是不合规矩。”
  穆衍燃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而后便不再耽搁,径直负手向门外走去。
  白玉婵眸子里显露出一丝不敢相信,今日的他为何如此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甚至还对自己笑了?难道,他开始慢慢放下陆青歌,看到自己对他的真心了吗?
  她没有再想下去,和他在一起时,她不需要那么聪明,只要他的眼中有她的位置便好。
  陆青歌已经跪到双膝麻木了,她觉得自己的呼吸也跟着厚重起来了。看着穆衍燃和白玉婵离开的背影,她的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起来吧。”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这么一直跪下去后,一脚跨出门槛的他却突然顿住步子,微微侧头对她说。
  陆青歌愣了一瞬,而后磕了一个头,额头抵在地面上许久,哑着声音道:“谢王爷!”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她只知道,她再抬起头时,只听见殿外传来一声尖细的“起轿”。
  “还不回房?”不知何时,春歌出现在门外,她看着她,表情淡淡,“王爷走时吩咐,今夜便由我们在朝阳殿自行过节。”
  “谢春歌姑姑。”她缓缓站起来,踉跄了几步才扶着桌角站稳。
  她抬起头,有些无助的看着外面的人儿。
  春歌似乎是罕见的叹了口气,低声说了一句:“有些路,是需要自己走的;有些时候,这颗心是不能动的。”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离去了。
  陆青歌记下了这句话,却没有力气多想。只是扶着墙壁,挪着步子离开了这间厢房。
  她并没有回房,而是迈着不太稳健的步子,慢慢走到了后院的废弃花园。
  这只是一处小院子,许久不经人打理已经破败非常,在薄凉阴冷的月光笼罩下,还透着一丝渗人的意味。
  园子的角落,长着一株桃树,它早已没了生机,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