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嘉禧公主莫名其妙,“大姑娘吗?是不是走错地了,谁带她过去的。”
  杜氏说:“就是这园子里的丫鬟啊,叫什么名儿我也没问呢。这她人到哪儿去了……”她说着,见到林恒礼,冷不丁就朝他问,“世孙见到沁儿了吗?”
  林恒礼紧紧拧了眉,这个杜氏没头苍蝇一样,问他有什么用?
  “自然没有。”
  杜氏闻言似乎更着急了,连连道:“那沁儿上哪去了,不该呀……”
  李氏恶心苏眉,更恶心这个勾搭儿子的苏沁,语气不太好道:“侯夫人先别着急,大呼小叫的实在让人看了笑话。国公府里还能丢人不成,兴许是苏大姑娘见哪处风景好,逗留了,我这就叫人去找找。”
  “那就谢谢世子夫人了!”杜氏激动地道谢。
  这厢气氛才算有所缓和,嘉禧公主再朝众人道:“我备了水酒,大家一定要赏脸多喝几杯。”
  然而杜氏这就是个开端,她话刚落,就有下人颤颤巍巍来报:“公主……有护卫在湖边发现一位姑娘,不知怎么落入湖里,被婆子救上来时已经不醒人事!”
  此话惊四座,众人不约而同看向杜氏,杜氏已经惨白着一张脸摇摇欲坠。
  “什么姑娘!”嘉禧公主亦心惊,惠嬷嬷忙跟着说,“公主莫着急,奴婢先去看看。”
  不知为何,林恒礼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让他手微微一抖,心里慌得难受。
  实在太过巧合,为什么是苏沁不见,又坠湖,还不醒人事?!
  惠嬷嬷这边就要过去看看情况,杜氏嗷一声坐在地上就哭,嘴里喊着女儿的名字,好几个丫鬟去扶她都没能扶起来。
  议论声嗡嗡响起,众人都猜测着那个落水的姑娘就是苏家大姑娘了,可怎么会坠湖?!
  李氏听着议论,强撑着笑要先把众人请走。殊不知,横生的意外这时才是高|潮,一个纤细的身影跌跌撞撞跑着前来。
  她狼狈极了,一身都湿透,发髻凌乱耷拉着,黏在脸颊,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从湖里爬起来的水鬼。
  苏沁就那么用尽力气跑来,大家都愣愣看着她,再愣愣看着她居然停在杜恒礼跟前。
  她身上还带着湖水的泥腥味儿,林恒礼下意识嫌弃地往后退,却不想她朝着他就甩来一巴掌。
  林恒礼本就后退,那一巴掌堪堪擦过他下巴,倒是被她吸满水的袖子甩得一头一脸都污水。
  他只觉得脸上一凉,刚才萦绕在心头的不安让他心跳剧烈,正要呵斥,苏沁已经快一步恨道:“你个伪君子!既然我没能淹死在湖里,那就是老天借我命,来揭穿你个混账!你已经与我妹妹定亲,何故还把我引到湖边欲行不轨!”
  苏沁用尽力气嘶吼,身子就失力一矮,软倒在地上浑身颤抖着喘气。
  园子里一片寂静,连林恒礼都没能在震惊中回神,杜氏扑到女儿身上,嘶声裂肺地哭:“沁儿,沁儿你怎么样了!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荒……荒唐!你究竟在满嘴胡诌什么!”
  在死寂一片中,嘉禧公主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指着苏沁的手抖得比她还厉害。在场那些夫人们的投射过来的目光,针芒一般,扎得她难堪到极点。
  苏沁在责骂中艰难地撑着自己坐起来,一言不发,抬手就拔下纠缠在湿发里的簪子,朝喉咙处扎去!
  她果决得很,回过神的林恒礼已经飞起一脚就踹到她肩头上。
  苏沁不能死!
  死了,这事更说不清了!
  她手里的簪子脱手飞出去,当一声掉在青砖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她亦被踹得滚了一圈,原本就狼狈的人还挣扎着抬头,用一种怨毒到极致的目光盯着林恒礼看。
  在他面上寻到慌乱的情绪时,她咧着嘴无声地笑。
  她做到了!
  林三爷说得对,这才是她唯一可能得到继父谅解的方式,还能痛快地报复林恒礼!
  可她明明是觉得痛快,不知为何眼泪还跟着淌下来。
  那天夜里她被吴子森掳到林三爷跟前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
  她一开始还以为两人是要处置她,在听过林三爷的指点后,她便茫然了,去问林三爷:“你为何要给我指一条出路?你真要给她出气,不应该让侯爷把我赶出侯府,让我落魄万人唾骂?”
  林三爷却笑得很温柔,说了一句让她诧异的话。他说:“因为你还顶着苏家的姓,即便你被赶出侯府,也会拖累她的名声。外人说起你来,会用可怜的口吻也说她一嘴,我听不得任何人说她不是,哪怕是觉得她可怜。唯有你贞烈的演一番,侯府的姑娘干净清白,她才不至于受你拖累。”
  那一刻,她才明白什么叫被人捧在手心,这种维护是用尽手段也不可能得到的。
  苏沁不傻,她对苏眉不过是嫉妒,若说恨的是林恒礼才对。一步一步逼得她走投无路,即便嘴里说着她只要帮忙澄清就会替她说情,但事实是早将她在继父跟前出卖了,她即便帮了林恒礼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所以她拼着命,也要从林恒礼的利用中挣脱,再狠狠地回击!
  苏沁疯疯癫癫,又笑又哭,外人看来十分可怖。她嘴里的话反倒更能叫人信服了。
  哪个姑娘家会用自己的性命和名声来开玩笑!
  在她笑容刚露出来的时候,林恒礼便也明了他与苏家的亲事彻底断了,他被人算计了。算计得彻底,而且是败在一个他从来不认为会威胁到自己的女子身上。
  谁能想到苏沁会被人策反!
  而且,即便他今日没有出现在这里,苏沁一样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白的说成黑的。即便严刑逼供,供出算计他的人,大家也只会当是他为保颜面,估计嫁祸他人。
  他如今……百口莫辩!
  林恒礼在这刻不止手在抖,连牙齿都颤抖着碰在一起。
  愤怒,被众人打量的羞恼、难堪,在他脑海里不断交织着,情绪撕扯下,他所有理智都在此刻崩塌。
  ——林以安!
  林恒礼转身就走,丢下烂摊子,疯了一般往西院跑去。
  嘉禧公主在他身后不断地呼喊也没能让他停下。
  他一败涂地,失去理智,冲到林以安跟前,抬手一拳就要砸到他面门上。
  可手在半空中就人捏住了。林以安一手还握着书,连靠在床头的姿势都没动,另一只手铁钳般掐着他手腕。
  林恒礼惊疑不定,被硬生生拿捏得进不得,也退不得。
  还是林以安一推,他才被松开钳制,往后踉跄着退了好几步,一双眼赤红,冷冷盯着床上的人。
  吴子森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挡到林以安跟前,心头雀跃:“你要干什么?!”说话的时候,嘴角压都压不住地疯狂上扬。
  这个伪君子气急败坏的,是成功了吧!肯定是成功了!
  林恒礼站在那里,把牙齿磨得作响,口里亦充满血腥气味,即便怒火中烧,浑身却又在发冷。一阵一阵,让他忍不住微微颤栗着。
  “林以安……”他好半会才魂魄归体般的张口,可也就短短三字,他身子往前一倾,就那么重重摔在地上没有了动静。
  吴子森被吓得往后跳了两步,等了一会没动静,那脚尖去踢了踢他胳膊。
  “气急攻心,昏厥过去了。”林以安淡淡地声音从吴子森身后传出来,继续捧起话本,平静地等真正的暴风雨来临。
  吴子森一愣,旋即放声大笑,把死狗一样的林恒礼直接扛起来,丢给已经追到院门口的林家府卫。
  “把你们的世孙拿走拿走,别脏了小爷的地头。”嫌弃得还往地上啐一口,像是赶什么晦气的东西。
  此时的苏眉是被紫葵强行喊醒的,然后由护卫团簇围着送回到西院。
  她还不知外头已经闹了个天翻地覆,见到林以安倚在床头,笑着就往前扑:“夫君这么着急喊我回来,是想我了么,想我了吗!”
  她跟猫儿似的,往他怀里拱。
  林以安好笑地将她推开一些距离,就看见她哭过还肿着的双眼。
  他指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轻在她眼尾扫过:“怎么哭了?”
  苏眉就跟着他动作瑟缩了一下,被他抚过的地方有些痒,还带着很奇怪的感觉,酥酥麻麻的,让人跟着心头发颤。
  她想细品这奇异的滋味,它却溜得太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一颗心还在剧烈跳动。
  她张了张嘴,连要说的话都忘记了。
  吴子森没见到林以安刚才的小动作,听说苏眉哭过,气得就拎起剑:“谁欺负的你,表哥去给你做主!”
  现在彻底和林家断开关系,他不用害怕表妹被人拿捏,气势汹汹。
  苏眉被他一闹,什么情绪都没有了,睨他一眼,转头跟林以安说宴会上被为难的事。说道最后捂着嘴直笑:“夫君你没瞧见,她快要被我气死了,我厉害不厉害!”
  林以安在她高兴的笑容亦回于一笑:“眉眉最厉害。”
  得到夸赞,她居然直接蹦了起来,拽着吴子森的袖子说:“表哥听到没有,夫君夸我呢!”
  吴子森酸酸地去看林以安一眼,他维护她,她倒是没瞧见似的,嘴上到底还是附和着夸赞了两句。
  苏眉得意得摇头晃脑,又回到林以安跟前,伸出青葱似的一根指头点了点他胸口:“夫君还没回我话呢,你喊我回来,是想我了吗?是想了吗?”
  那不可一世的逼问可爱极了,林以安抵拳低笑,舌尖滚着一想字,被她的情绪感染下蠢蠢欲动。
  一道严厉的声音冷不丁从他们身后传来:“吴子森,你是猪脑袋吗?!”
  吴子森听着有些熟悉的声音,从心里打了个突,快速扭头向后看去。
  头戴斗笠的男子就站在他们身后,不知他是何时到来的,一身玄色劲装,右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光是这身打扮就有慑人的气势。
  这是……他有些不敢认。
  来人已经自主去掀了斗笠,露出那张被边陲风霜打磨过的刚毅面容,剑眉下是一双与苏眉酷似的杏眸。只是那双眼眸内没有姑娘家柔和与单纯,而是历经过残忍厮杀的厉与冷。
  “表、表、表哥!”
  吴子森结巴。
  林以安在见到来人面容后,已经了然他的身份。
  忠义侯世子,苏眉嫡亲的兄长。
  他……居然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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