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这就看老爷你怎么选了,李大人那边可是现成的肥缺,户部哪那么好进。至于叶家那边,难道你不把慕儿送进李府,他们就会多看我们苏府一眼?”
  苏志和细细想了想,大手一挥,让下人把青竹院看好,不准里面的人外出,自己又去了李府,希望早日把事情定下。
  苏府后院。
  舒玉提着食盒小心翼翼地穿过树林,趁着杨槐引开看门的婆子,赶紧进了里头偏僻的小屋。
  舒玉看到潮湿阴冷的房间,连个像样的椅子都没有,满地灰尘,而苏慕叶正背对她看着窗外,声音里不禁带了哭腔,“姑娘,奴婢来晚了”。
  苏慕叶转身,没有舒玉预料中的狼狈和憔悴,气色反倒不错,接过舒玉递来的食盒,自如地开始吃糕点。
  看到苏慕叶如此平静,舒玉更难受了,“老爷派人把青竹院围起来了,不让我们出去,下人都说老爷想把姑娘送去给老头儿做妾,担心我们去给叶老太太报信”。
  苏慕叶不置可否,继续用着桂花糕。
  舒玉见苏慕叶这么不当回事,更着急了,“下人都传,过不了几天李家就会抬花轿来接姑娘了”。
  苏慕叶饮了口莲子羹,她岂是那么没打算的人。她既然策划了退婚,就猜到了苏志和的反应。
  “苏志和派人把青竹院围起来了,你怎么出来的?”
  舒玉看了看窗外,“姑娘这几日你都在屋里,不知外面出了大事”。
  “容姨娘在花园里散步时,被一个婆子推了一把,怀的孩子没了。听大夫说还是个男婴,容姨娘正同老爷闹呢,说是柳氏派人下的毒手,主屋吵得鸡飞狗跳,我和杨槐才趁大伙儿松懈跑了出来”。
  容紫玉?苏慕叶手指敲了敲桌面,这倒是个好机会。
  “容姨娘那边的丫鬟你认识吗?”
  舒玉想了想,“她身边的红秀我倒是认识,能说上几句话”。
  苏慕叶浅浅一笑,低声嘱咐了舒玉几句。
  舒玉听完狐疑,“姑娘,你掺和他们的事做什么,先想想怎么让老爷改变心意吧”。
  苏慕叶自信地扬眉,“你把这事办成了,我自然就不用给那老头儿做妾了”。
  紫萧院。
  茶壶叮咚作响,直接摔在地上,容紫玉倚在软榻上骂道,“红秀,红秀,死丫头人呢”。
  红秀匆忙推门而入,“奴婢在,姨娘有何吩咐?”
  “喊你这么久才来,怎么?我没了孩子,连你也看不起我了”。
  红秀小心翼翼道,“姨娘还年轻,以后还能有孩子,这会儿伤心过度,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容紫玉慢慢地坐起来,神情凄婉,“还能有孩子?这个孩子老爷都不在乎,有了下一个,不过是被柳氏那贱人再害一次”。
  容紫玉望着窗外,手放在小腹上,“可怜我这孩子,匆匆地就去了,是我对不起他……”
  “姨娘,奴婢听说,这还没生下就没了的孩子,阴魂还困在阳间,没法子转世投胎,只能世世为鬼魂”。
  “你说什么?”容紫玉失魂落魄,“我可怜的孩子……”
  “姨娘莫急”,红秀关切地说道,“听老人说,只要请法师来做一场法事,超度鬼魂,小公子就能转世投胎为人”。
  第27章
  “那贱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现在还闹着要办法事?”柳氏听完钱嬷嬷的话,皱眉骂道。
  “夫人,左右这孩子已经没了,老爷虽说没追究,心里还是有数的,办了法事,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柳氏心虚地喝了口茶,“那就拨点银子给那边,办就办,别闹大,蝶儿还要出嫁呢,真是晦气”。
  几日后,紫萧院。
  苏志和同柳氏一同进了院子,“还是你体贴,我为慕儿的事忙里忙外,都忘了要做法事了,也是怜那孩子了”。
  柳氏走在苏志和身侧,按下内心的窃喜,“为老爷分忧本就是妾身当做的,老爷平日里能惦记着妾身,常往……”
  柳氏话还没说完,容紫玉就从屋里走了出来,“老爷您来了,我还以为老爷上回恼了我,就再也不会往紫萧院来了呢”。
  容紫玉因为没了孩子,日日以泪洗面,面色苍白,形容消瘦,看得苏志和心里一软,“瞎想什么呢,上回训你是让你安分守己,没旁的意思”。
  容紫玉柔顺地点点头,被苏志和揽着进了屋子。柳氏看着这一幕,气得直咬牙,钱嬷嬷赶紧劝道,“容紫玉没了孩子,日后就没有依靠,还不是捏在夫人手里,夫人若为了一时意气闹大,可就不美了”。
  柳氏按下心中的怒气,跟着进了屋子。
  请来的法师身着灰色纱袍,手里拿着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一番仪式下来,贴了不少符咒,才鸣金收兵,“回老爷夫人,小公子已经重新投胎转世了,去了户富贵人家”。
  “那就好,那就好”,容紫玉拿帕子拭了拭泪,“我也就安心了”。
  苏志和一看,大为满意,“常通,去取银子来,再给法师备好晚膳”。
  法师收下银子,看了苏志和两眼,摸了摸胡子道,“这位老爷,看您面相,最近可是有喜事,要升迁了?”
  此话正中苏志和下怀,“法师会看相?”
  “几年前在长天山同太白真人学过几年,不过雕虫小技,不足挂齿”,道士说着摆摆手,要往外走。
  “法师请留步”,苏志和吩咐常通上茶,他早听闻太白真人可以呼风唤雨,法力无穷,只是真人仙风道骨,踪迹不定,常人难以见上一面。现在碰上太白真人的弟子,自然要把握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了。
  “能否请法师替我看上一看,算一算今后的仕途如何?”
  法师甩了甩手里的拂尘,端详苏志和半响道,“老爷二十年前可是在淮河落了水,被一白头老翁救起后,从此命格变了,事事顺遂”。
  “对,对”,苏志和激动得满脸通红,“我们镇的人都说,那白头老翁来历不小,说不准是天上的神仙,来照佛我一二”,自那儿以后,他高中探花,还娶了侯府千金,可不是事事顺遂。
  “这命格有了个好开端,哪怕中间起起落落,最后也是个富贵命,看老爷面相,哪怕前几年有些不顺,现在又到了时来运转的时候了”。
  苏志和听得喜笑颜开,自叶容去世后,没了侯府帮衬,他的日子渐渐难过起来,不过领个闲差得过且过。现在李居看上了苏慕叶,还答应之后就提拔他,可不是时来运转了。
  苏志和大手一挥,“去把库房里那套玉石宝剑拿来,赠给张法师”。
  “不用,不用,我用不上这些,观老爷命格不错,只是命里有一坎”,法师话锋忽地一转,眉头皱了起来。
  苏志和对这位法师已信了十分,现在听到他这么说,不禁着急,“什么坎?可有法子破除”。
  法师看了立在一旁的柳氏和容紫玉一眼,苏志和摆摆手,让众人皆退下。
  法师神色凝重,“老爷您命格里富贵一生,日后更是有权有势,只是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无子送终”。
  听了这话,苏志和一愣,整个身板朝后靠去,过了半响才道,“张法师你是不是看错了,我有儿子,在德亲王府当侍卫,这几日忙才没回来”。
  “难道,难道是思儿日后会出事?”苏志和只想到这一种可能,苏兴思当侍卫他一直不赞成,刀光剑影,太过危险,拗不过苏兴思一心要去,他就没计较了。
  法师神秘莫测地摇摇头,“看天机,老爷命中有两子,一个五年前暴毙了,一个还没产下就没了,今日做法事的小公子,便是后一个吧”。
  苏志和神情恍惚,“怎么会?难道兴思不是我的孩子?”
  “话我已经说了,只看老爷您愿不愿意面对了”。
  苏志和犹豫,“兴思从小就长得像我,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孩子?”
  “他的母亲不是在府里产下孩子的,外面人多眼杂,说不准出什么事”。
  经法师一提醒,苏志和想起柳氏是在做外室那几年生下的苏兴思,当时他顾忌叶容不敢常去,只是托大哥多照看她。
  大哥?
  往日的一幕幕重新浮现在苏志和眼前,自家大哥看向柳氏暧昧的眼神,柳氏进府后对苏家人避之不及。苏志和仔细想了想,苏兴思不仅像他,其实更像他大哥。
  青花白瓷杯摔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接着是瓷器落地的声响。
  门外的柳氏听到这声响,不禁奇怪,那法师又在做什么,法事不是做好了吗?
  柳氏看了同样等在门外的容紫玉一眼,“落了孩子就好好回去歇息,搁这儿杵着做什么,看来身子是没什么大事”。
  “你……”容紫玉气极,这柳氏欺人太甚。
  “你等这儿也没用,一会儿老爷准同我一道回正房”,柳氏看了看手上的丹寇,心里甚是得意。
  “嘭”,门被猛地踹开,苏志和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来人,把这贱妇关到祠堂去”。
  柳氏见两个婆子上来拉自己,摸不清发生了什么,“老爷,好好的怎么了”,瞪了苏志和身后的法师一眼,“你这鬼道士,胡说了些什么,是不是容紫玉让你来诬陷我的”。
  “常通,常通,人呢”,苏志和喊道,“备马车去苏家老宅”。
  苏志和丢下一句,“等我回来就知道你是人是鬼了”,便急匆匆上了马车。
  柳氏心里一紧,难道?“钱嬷嬷,快去把兴思叫回来”,话未说完,就被两个婆子拉走带去了后院祠堂,关了起来。
  这厢闹得兵荒马乱,被关在后院偏僻小屋的苏慕叶则悠然多了。每日在窗边赏赏景,看看落花,没有半分着急。
  “姑娘,姑娘,大事不好了”,舒玉冲破门口两个婆子的阻拦,闯进了屋子里。
  “你慢慢说,别急”,苏慕叶给舒玉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舒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来不及喝茶,就道:
  “老爷暴毙了!”
  “你说什么?”闻言不仅苏慕叶满脸惊诧,原本要进来拉走舒玉的两个看门婆子也愣住了。
  “是真的,我听红秀说,前天容姨娘那儿做法事,不知怎的,柳氏就触怒了老爷,被关进了祠堂”。
  “老爷昨天出去了一天,晚上才回来,三公子也回来了,二人在祠堂大吵了一架,今早……”
  舒玉把知道的一口气全说了出来,“今早,柳氏就请了郎中来,说老爷是饮酒过度,旧病复发,暴毙在床上了”。
  苏慕叶不禁蹙眉,她只是收买了做法事的法师,让他暗示苏兴思非苏志和亲生儿子,怎么就闹到了这个地步,苏志和竟然暴毙了。
  是意外还是谋杀?
  答案显而易见。苏慕叶在屋内来回踱步,上回察觉苏兴思的异样后,她派人去调查了一番,依稀猜出了柳氏不待见苏兴思的真相。她心中也没底,只是想借这事转移苏志和的注意力,给自己多争取些时间脱身,没想到柳氏下手这么狠。
  “走,去祠堂看看”,苏慕叶往外走去,两个看门婆子挡在了前面。
  “我爹死了,但我还是苏府的五姑娘,你们确定要继续挡着?”苏慕叶语气平淡,但说话的气势十足。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识趣地让开了。
  苏慕叶在祠堂仔细地查看四处的痕迹,听舒玉的描述,苏志和很可能是在祠堂被害,接着被柳氏带去正房,以突发急病的理由掩饰苏志和真正的死因。
  祠堂的地面虽已被清洗,但在缝隙间还是可以看见血迹。苏慕叶发现祠堂里好几处摆设都被移了位,便吩咐下人一一还原。
  果不其然,在一处桌子后发现了溅上去的血迹,在洁白的墙壁上显得格外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