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芸芸并不知道在她拂袖走后,罗子归与吴熙还发生了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
  自那天之后张芸芸再也没见过吴熙,吴熙也再没来找过她。这段时间里,她也没见过罗子归。
  圣上御赐的婚事在一个月后,这时间在京中的官家小姐里属实是快的了,男方女方准备时间也就这一个月。
  罗子归家境清贫,上门提亲只用了三个大箱子,连刺史家嫁妆的零头都够不上,这一番行为可让京城的人嘲笑了一番,尤其是平日里那些不待见张芸芸的贵女们,更是大肆宣扬。
  出嫁的前一天晚上,这段时间忙忙碌碌的刺史大人将张芸芸叫到书房。父亲怀着异样心情看着疼爱的女儿离开娘家,即将出嫁。
  “为父已经打听过了,罗子归家境清贫,以他家中的积蓄连一箱彩礼都不够。他是把当初高中状元时圣上御赐的东西都拿了当彩礼,东西虽不算多,但却是他自己所有的好东西了。”
  “千万别让京城中的言论扰乱了你的心智。”罗子归此人日后前途定然不菲,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说不定,几箱子彩礼算的了什么。
  张大人知道自己女儿心高气傲,就怕她心气不顺想不开这茬。
  “我知道的父亲。”张芸芸低下头,虽然她是为了完成任务,但是张父是真的很爱自己的女儿,虽然有时候方式不对,却每次都是一心一意为着她着想。纵然她只是一个外人,身在其位,也控制不住沉迷于亲情。
  张父闻言点点头,又想到明天,眼角都不由的湿了,心中百感交集却又不知说些什么,书房一时静默。
  ……
  第二天,天还未亮,张芸芸眼睛还没睁开就被人叫起来梳洗打扮了。上细粉、插花钗、戴凤冠、着秀衫长裙、外披霞帔。待完毕,正好到了吉时,男方敲锣打鼓的队伍也到了刺史府外。
  “新娘子出门啦。”刺史府外,媒婆喊着,脸上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张芸芸由丫鬟领着到了院中,张父出来接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胳膊上,两人走到府门口,纵使张芸芸戴着红盖头,也能感觉到外面的热闹和她出来的一刹那人声鼎沸。
  “以后她就交给你了。”张父道。
  “是。”男人低沉浑厚的嗓音,很清晰的能感觉到他嗓音中的一丝颤抖。
  罗子归,在紧张?他也会紧张?为什么紧张?因为娶了她吗?可是她与他相见的次数不足五回,按理说并没有感情,这也会紧张?
  接着,张芸芸便感觉到张父将扶着她的手交到了另一个男人的手里,顿时一股温热传到她的手心。那双手宽大厚实,没有想象中的细腻,反而很粗糙,指腹中有厚厚的茧。
  “上花轿喽。”媒婆气势十足的喊出这句话,然后罗子归牵引着张芸芸一步步坐上喜轿。
  罗子归翻身上马,在花轿的前面领着一行人往自己的府邸走去。
  待到了府邸前,花轿停下。张芸芸刚从花轿里走出来,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已经被抱在了男人的怀里。
  “我抱你过火盆。”罗子归道。
  张芸芸的心突然就激烈的跳动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方才那突如其来一招的惊吓。
  前两世张芸芸费劲了心机去攻略病娇男主,前一世的煜冷漠至极不算,纵使她再温柔体贴温声细语,也得不到他一句温柔的话。
  宓梅到是说过,只是那温柔的话语里总带着隐隐的居高临下,好似张芸芸受到了他多大的恩惠一样。
  但是刚才,同样的嗓音,没有冷漠,没有居高临下,她却听到与前两世截然不同的温柔语气。
  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周围喜闹声更加喧哗,不过从门口走向大堂这点距离,仿佛走过了一片海洋,在这段时间里她的心情从跌宕起伏逐渐回归于平静。
  “开始行礼。”尖利的男声响起,罗子归这才将她放下。
  两人各执着红牵绸的一端。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话刚落下,罗子归就被众人纠缠住,不让他走,张芸芸由丫鬟领着到了婚房,坐在床上等着,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
  此时已月上柳梢头,外面喧闹的人声也渐渐静默。
  “吱呀”门被人打开,张芸芸低着头拿手里的绢帕擦了擦嘴,幸好她零食吃的早,要是被人当场抓住不尴尬死了。
  脚步声步步向前走来,速度不慢,但每一步都走的沉稳耐实,直撞击到人的心扉,待到张芸芸面前时停了下来,她透过盖头看着眼前出现的鞋。
  男人的脚不小。
  突然,遮挡的光影被人揭去,眼前骤然一片亮光,张芸芸讶异抬头看着他。
  面前的女人,俏弯的柳叶眉,一双美目又黑又亮如夜间的明珠灵动,秀挺的鼻尖,娇俏的嘴唇,肤如凝脂,一动一静都牵挂着他的心。
  “芸儿。”他情不自禁道。
  张芸芸却倏然睁大了眼睛,同样的名字,这语气是宓梅在动情之时才一会一遍又一遍喊着的。
  就在那一刻,她以为宓梅也跟着来到这了,心顿时跟着揪紧了。
  “芸儿……”
  “罗公子,”张芸芸回过神,语气颇为冷淡,直将罗子归从沉迷中唤醒,“我们的婚事是由皇上亲赐的,我不能违抗命令,但是我心从未属意过公子。”
  话毕,如同一盆冷水泼到罗子归头上,浇灭了他新婚之夜的所有幻想。
  “我知你未曾对我动过心,但如今皇上为我们赐婚,我们既然已经拜堂成亲,你也成为了我的妻子,”罗子归眼睛漆黑幽深,“我不在意你爱过谁,也不在意你是否爱上我,只要你能安心做我的妻子便好。”
  闻言,张芸芸不禁眼眉一挑,侧过头看他。
  新婚之夜,有哪个丈夫会大方地说:不在乎妻子是否爱他,也不在乎妻子爱过谁,只以后安心地做他的妻子便好。任谁知道,都要夸这丈夫一句有胸襟有气魄。
  唯独张芸芸嗤之以鼻,不感动,不接招,不在乎。
  “怕是罗公子没听懂我的话,”张芸芸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做你妻子非我所愿,我既然不爱你,便不会做你的妻子。”
  罗子归拧眉:“但是你已经嫁给了我。”这是皇上御赐的婚事,没有圣上旨意不可随意休妻和离。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妻子,外人面前是就行了,我们私下相处就没必要遵夫妻之道了。”
  罗子归眼睛微微闪动,原来是这个意思,然后苦笑:“你既不愿意,我又怎会强迫你,”然后看了下烛火,“时间不早了,今夜是我们的新婚夜,我若去书房睡,恐惹得下人和我母亲胡乱猜忌,你睡床上,我打地铺。”说完,他便去开柜子取棉褥。
  张芸芸看着他将被褥铺在地上,纵使出嫁之前在心中再如何排练,也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腹中剩下的那些言语竟没有了用场。
  晚上,一人睡床上,一人睡地上,一屋两人各有心事。
  第二天,张芸芸被桃红叫醒,“夫人和老爷可起了,还要去拜见老夫人。”罗子归早在下人进来之前就躺在了床上,没人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状况。
  罗母长的不高也不胖,实则是有些瘦弱的,但是老人家脸上的精神很好,见着两人也是满眼笑眯眯的。张芸芸奉茶时,她接过,“嗯,好喝。”
  茶是丫鬟事先准备好的,茶叶用的也是罗府本来的,罗母早就喝惯了,好不好喝她还不知道?可今日这茶她偏偏跟从未喝过一样,从一开始就是满意高兴的样子。末了,终于从袖中掏出一个红包和一个玉镯。
  “我老了以后不能再顾着子归了,这任务以后就交给你了。记住了,夫妻本为一体,你们以后做事要相互照顾,互相扶持。这玉佩乃是我祖传之物,你是我儿媳妇,今日就传给你了。”然后将玉镯亲自给张芸芸戴上,将红包分给两人,
  戴玉镯时,罗母看到了张芸芸腰间佩戴的一枚玉佩,顿时笑道:“我说那玉佩怎么都找不到,原来竟到了你这里。”
  张芸芸腰间佩戴的花纹碧色玉佩色泽纯粹,样式简单,一眼便可知其与众不同,正是当日在马场与一众男子打马球赢来的,她很是喜欢所以常常佩戴。
  原来它不是什么奖品,而是罗子归父亲的遗物。罗父一生清廉,唯有祖上这枚玉佩价值不凡。
  一家人简单吃了饭,罗子归便赶往翰林苑了。原本皇帝念他新婚,打算放他几天假,但是罗子归自己拒绝了。
  每个男主的背后都是勤勤勉勉。
  “夫人,这是老爷特意让小厮给您送回来的软糖糕,”桃红道,“老爷可真好,自己那么忙还记得让小厮给您去买软糖糕。”
  闻言,张芸芸心中咯噔。她爱吃软糖糕没错,但那是上一世,今世她早已经戒掉了甜食。
  罗子归又是怎么知道她爱吃软糖糕?
  “把它扔了。”张芸芸道。
  “啊?”丫鬟闻言不可思议,很是惊讶又可惜。
  “算了,”张芸芸叹口气,“我不爱吃甜食,你给老夫人拿去,她老人家要是不吃,你就跟刘嬷嬷一起分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