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吊钱
  一匹马?花弥生当是看错了,揉揉眼睛,确定的确是一匹马以后,没敢上去,“大当家,我的马呢?”
  小五推了她一把,“没了,就这一匹马,让你上去就上去。
  “不是,怎么可能呢?”山上的马,没有两百也有一百五,怎么可能没有马骑呢?
  “其他的马都病了,游大夫正给马看病呢,说会传染,也就大当家的马没跟其他马关在一起还好好儿的,让你上马,没让你跑着下山就够好了,你还挑起来了,赶紧上去。”
  真行嘿!都病了,不过最让他没想到的是,游四海居然还会给马看病。
  “那就麻烦大当家了。”她咬咬牙,抓住马鞍又犯了难,李寄在马上,她上不去马背。
  “真够墨迹的。”李寄看不下去了,弯身单臂抱住她的腰,稳稳把她抱上马背。
  马背只能容纳两人,马鞍原本是一人位,现在硬塞进来一个,花弥生后背贴着李寄胸腹,严丝合缝。
  她浑身不自在,抓住缰绳,四肢僵硬的不像话,“大......大当家,我们走吧。”
  李寄盯着她发顶的一个小璇看了会儿,稳住呼吸,一夹马腹,花弥生身体猛的向后仰,几乎是躺在李寄怀里。
  身后小五喊着,“大当家,我们一会儿就到。”
  李寄完全没听见他的话,耳边风声呼呼,而他鼻尖是芳香阵阵,那香味儿淡淡的,时有时无,不仔细闻就要错过,像是从身前丫头的身上传来的,像是发香,又像是用皂角洗过的衣服上飘来的。
  他不说话,花弥生也不说话,好在有风声马蹄声作伴,只要忽略身后灼人体温,也不觉得太尴尬。
  忽然——她身子猛然一僵,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连呼吸都停止了。
  身后一只手,贴着她的后脖颈,束起她长发,慢慢从一侧掠过到另一侧,惊起她一阵颤栗。
  “大当家?”
  “你头发打脸。”身后声音抱怨,原来只是把她垂在身后的头发给她顺到身前,“管好自己的头发。”
  她松开一只抓着缰绳的手,握住长发,松了口气。
  好在两人谁也看不见谁的脸,李寄身子稍稍往后靠,猛吸一口气,清醒了,冷静了,莫名的一股冲动劲儿缓过去了,又故作若无其事板起脸,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马儿跑得快,他们出发的时候正当日月更替的时辰,进城的时太阳已高高挂起,这么看着,与远处山脉齐高。
  李寄把他的宝贝马拴在城门楼的茶摊上,告诉摊主傍晚来骑,摊主搓搓指尖管他要钱,他一眼瞪过去,摊主悚然一惊,花弥生安抚说傍晚来时给钱,快行几步追上李寄。
  花弥生知道无用,但追上去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嘴,“人家小本买卖,做个生意不容易。”
  李寄“嗬”了声,“好人做惯了,谁都想管是不是?”
  明知不该多嘴还多嘴,他作恶惯了,能听进去?
  她不多嘴了,跟着李寄往前走。
  早上集市还挺热闹,酒馆茶楼,街边买包子馒头的,热气香味儿袅袅飘在半空,腾云仙雾似的。
  李寄走到一家包子铺前停下来,扭头问她,“饿不饿?”
  花弥生摇摇头。
  “吃点儿东西。”
  那还问她做什么?
  花弥生跟他过去,李寄饭量大,拳头大小的包子,他一口气要了二十个,花弥生撑死了也就吃两个,还有两碗元宵,元宵吃一半儿,实在吃不下了,揉着肚子看李寄狼吞虎咽。
  狼吞虎咽倒不是说他吃相有多难看,是说他吃得快,那包子几乎是一口一个,也不知到嘴里嚼没嚼就咽下去。
  “吃吧!”
  李寄看她坐着不动,敲敲桌子,“吃完!”
  “吃饱了。”
  他哼道,“一看就是没饿过肚子的。”
  这话说的,花弥生问他,“你饿过肚子?”
  她的确没饿过肚子,老爹虽然不富裕,但从小却把她照顾的很好,她小时候是巷子里的婶婶姨娘喂大的,花秀才一个男人,照顾孩子上没经验,只能厚着脸皮去敲有孩子家的女人的门,开始人家是看他们一大一小的可怜,帮着喂她两口奶,后来总不好一直这样麻烦人家,花秀才便上门给人画像,也不算叫人家白帮忙。
  她是吃百家奶长大的,一个没娘的孩子,打小比有娘的孩子都长得壮实,虽然日子清苦,但谁家有什么好吃的,都会惦记着他们父女松来些,长这么大,的确没挨过饿。
  李寄自己那份儿元宵吃完了,又端起花弥生那碗吃,“当然饿过肚子,饿急了,看着自己的手都觉得香,要不是咬一口把自己疼醒了,还真能把手啃了。”
  花弥生惊讶,“你怎么会挨饿?”
  他是土匪,想要什么抢就行了,山上堆着金山银山,怎么可能饿着呢?
  “你知道个屁,你以为人人都过得衣食无忧?你还有个爹,老子连爹娘是谁都不知道,原来有个老头照顾,后来老头病死了,一个人讨生活,跟狗都抢着吃,更何况饿肚子。”
  这些经历从他嘴里说出来平淡的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但他说完,意识到自己跟她说太多了,又虎着脸掠过,“跟你说个屁,说了你也不懂。”
  她是不懂,她把李寄看的太片面了,他身上还藏着很多她不知道的事。
  不过或许也没机会了解了。
  她剩下那半碗元宵,李寄捧着碗,两口喝完,擦擦嘴,往桌上扔了一吊钱。
  花弥生站起来跟上,卖包子的看着那一吊钱傻了眼。
  “大爷,您给多了!”
  李寄头也不回。
  “你钱给多了。”
  “老子愿意,我钱多烧得慌,愿意!”
  他冲她一句,大步流星,走的头也不回。
  花弥生跺跺脚,真是狗脾气,好心提醒还挨一顿冲,再管他,她就是狗!
  两人这样在镇子里逛,找合适的铺面,一路上看到不少周祝的铺子,他做女人生意,卖胭脂水粉和绫罗布匹,因为东西好,样子新,待客又周到,所以很快在乔安镇打响了名号,不少夫人小姐都是他店里的常客,李寄上回虽然烧了他几间铺子,但于他而言,并没有多大损失,多请几个客人进来这银子就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