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云青岑眨眨眼,刚刚要答应,又听见任韫说:“李太太现在应该要跟李先生见面了。”
  “她待会儿还要跟任博聊事。”
  云青岑想了想,然后过段地抛弃了秦毅:“我先跟任韫过去,有点事情要处理,不如我待会儿来找你?”
  秦毅看着他,轻声说:“离开的时候我送你回去吧。”
  云青岑没有拒绝:“好。”
  秦毅看着云青岑跟任韫一起别墅——他并不是不能跟他们一起过去,而是他听清楚了云青岑说的“私事”两个字,云青岑说“私事”就是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或者说是云青岑懒得跟他解释的事。
  在进入别墅大门的那一瞬间,任韫转过头,礼貌的冲秦毅笑了笑。
  秦毅捏紧了拳头。
  但是秦毅很快又放松了下来。
  不过又是一个爱上青岑的人罢了,不知道这个任韫,会是下一个傅明睿,还是下一个蒋钦,下一个赵鹤轩?
  嘴上说的再好听,又有谁能真的做到只付出,不求回报呢?
  秦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然后也走进了别墅。
  他们虽然中途换了骑马服,但换下来的衣服,也有专门的人去整理熨烫,所以再次上身也依旧整洁如初。
  云青岑进去以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无所适从的张茹。
  张茹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晚礼服,但这件晚礼服应该是很久之前的衣服了,她畏畏缩缩,低着头不敢看人,她恐惧这样的场合,因为她很清楚她早已被家庭生活折磨得风光不再。
  当年她也是个乐于交际的女人,那时候她虽然不算特别漂亮,但是青春洋溢,家庭背景在当时也算很不错了。
  她那时候追求者众多,自信和开朗就是她身上最美的衣服,最华丽的装饰品。
  但自从她结婚之后,浪漫的爱情就很快消失了。
  她无法跟其她富太太一样,每天不是搞搞慈善,就是逛街购物,做美容。
  她生活在一个相对传统的家庭里,无论她婚前如何,她都坚信婚后自己一定要当一个好妻子,贤内助,好母亲,好儿媳。
  只有这样,她才会得到丈夫家庭的尊重和接纳。
  刚刚结婚的时候,她也幸福了好几年,家里有保姆,不需要她亲力亲为,公公婆婆也很好,并没有催着她生孩子。
  但从她怀孕开始,她就发现世界变了,她孕吐严重,吃不下东西,婆婆会让保姆每一顿都给她熬鸡汤,即便她吐了,婆婆还是要让她继续喝,婆婆挂在最多的一句话是:“你不吃可以,但我孙子要吃东西,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把我孙子饿坏了怎么办?”
  然后就是各种精神折磨,她婆婆告诉她,如果投胎是女儿,那么最后生完第二年再生一个。
  这样两个孩子年纪相差不大,第二个是儿子的话,就是儿女双全,是福气。
  她当时忍不住问:“那要是第二胎还是女儿,怎么办?”
  婆婆竟然很自然地说:“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孩子?你看那些跟我们家一样的家庭,哪家没有儿子?港台现在还有有钱人娶几房太太呢,不过我们家比较开明,不会让展鹏娶小的回来。”
  不娶小,说的像是对她的恩赐。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独立自强的女人,她不是不能工作,她结婚前也是出了名的拼命三娘,她不是只能依附于丈夫的女人,她只是因为爱和责任选择了照顾家人,但是当她在医院里,听护士说她生了个男孩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她在那一刻松了口气。
  她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幸好是个男孩。
  但更可怕的事发生了,公公婆婆霸占了她的孩子,她甚至很少有机会能跟孩子单独相处。
  在孩子五岁的时候,说出了让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
  李磊在公公的怀里,对着她说:“我要玩具。”
  她去拿了一个玩具递给他,李磊把玩具丢到了地上,又对她:“捡给我!”
  张茹当时就已经生气了,她认真地说:“妈妈把玩具给你了,你却把玩具扔在地上,妈妈不会再给你捡起来。”
  然后李磊说:“坏妈妈!臭妈妈!你这个没用的女人!”
  婆婆连忙去捂李磊的嘴,张茹站在那儿,觉得天都黑了,从那一天开始,她就再也不知道幸福是什么滋味。
  她依旧爱自己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母爱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她在生气痛哭之后,觉得是公婆带坏了李磊,并且要求必须要自己带孩子,但公婆这次很不客气的骂她没有尽一个母亲的指责,她的丈夫说她每天没事找事。
  现在,她站在宴会里,待在这样一个环境中,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找回了曾经的影子。
  更多的是自卑,是不敢抬头见人的懦弱。
  “让一让。”一位女士轻轻拍了拍张茹的肩膀,态度很和善,“我要过去。”
  张茹却被吓得丢了酒杯,然后她大脑宕机,蹲下去捡玻璃渣,一边捡一边说对不起。
  李展鹏就在不远处,林琴的手还挽在他的胳膊上,听见玻璃杯破碎的声音时,他也下意识的循声望去,不过并没有看到蹲下的张茹,他笑着对林琴说:“总有人笨手笨脚的。”
  林琴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展鹏继续说:“对了,我准备两年后跟张茹离婚,晓寒要是来找你诉苦,你就帮我说几句话,我是绝对会对她负责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张茹这些年什么都没有做,我不可能分给她财产。”
  第59章
  云青岑看着张茹, 他慢慢走了过去, 张茹还在不停道歉, 手还被玻璃渣划了一道伤口。
  刚刚拍她肩膀的女人现在也很无措,她没想到自己只是拍一下肩膀就能把人吓成这样,张茹道歉的时候她就不停地说没关系,但张茹就像听不见一样, 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女人穿着银色的礼服, 带着珍珠耳环和项链,但年纪并不大,估计还没有结婚, 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该怎么办。
  走吧, 似乎不太好, 毕竟是她把人吓成这样的。
  不走吧,对方又像聋了一样,根本不给她回应。
  就在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忽然有一只手从身后伸了出来。
  她一转头, 就看到了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这个男人的年龄应该和她差不多, 有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狐狸眼, 但是双眼皮, 所以这双狐狸眼大而多情, 哪怕只是不经意间的一个眼神, 都让人脸红心跳。
  对方穿着一套合身又价格不菲的西装,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魅力和美。
  女人的脸瞬间红了,她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项链和头发,满脑子都是:“我今天喷的什么香水?会不会喷得太浓?我的衣服穿好了吗?裙角有没有折叠?早知道我就该戴钻石项链。”
  “没事吧?”云青岑微微低头,轻声问女人。
  女人连连摇头:“没什么,这位女士她……”
  云青岑微笑着说:“她是我朋友,她第一次来这里,有些紧张,不用担心,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女人微微低头,小声说:“我没什么事,我陪你把她扶起来吧。”
  云青岑没有拒绝,反而轻声说:“像你这样热心又善良的人现在已经很少了。”
  女人被夸得脸更红了。
  云青岑在面对女人的时候从不吝啬赞美。
  这是他曾经从他母亲身上学来的东西,他母亲在跟其她女人交际的时候,永远都是各种溢美之词,她曾经对他说:“青岑,你记住,面对女人的时候要不停的夸她们,她们就会喜欢你。”
  “女人跟男人不一样,她们能得到的赞美很少,只要你夸对了地方,她们将会成为你最好的朋友。”
  女人小声说:“那边沙发没人,把她扶到那边去吧。”
  云青岑:“好,谢谢你。”
  女人:“不客气,对了,我叫楚悠,你叫什么。”
  云青岑慢慢俯身:“我叫云青岑,她叫张茹,是李展鹏先生的妻子。”
  楚悠愣了愣,在云青岑把张茹扶起来以后才捂着嘴说:“竟然是……”
  但她没有说下去,而是扶住了张茹另一边的胳膊。
  张茹晃晃悠悠地站直,在看到云青岑脸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理智这才回笼,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云青岑的手腕,身体一直在发抖。
  人们都在交际,沙发区没有人,张茹就这么被扶到了沙发上。
  云青岑过来之前就打发了任韫,他更喜欢在找乐趣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行动。
  张茹坐在沙发上,楚悠还很贴心的去给张茹要了一杯热水,张茹捧着水杯,低着头不说话。
  她甚至不愿意去看楚悠,她看到楚悠,就会想起以前的自己。
  她结婚的时候,也跟楚悠差不多大。
  楚悠站在旁边,她把云青岑拉到一边,小声说:“云先生,李先生刚刚就在那边,要让他过来吗?”
  云青岑叹了口气:“还是别让他过来了,看张姐现在的样子,还是不见他最好,免得被刺激得更严重。”
  楚悠继续小声:“李太太挺可怜的,圈子里的人都清楚。”
  张茹在她妈妈的圈子都是个名人,楚悠这些当女儿的,在母亲的闲聊中都知道了张茹的故事。
  只不过太太们都是把张茹当反面教材讲给女儿听。
  她们都觉得张茹最大的错就是嫁的太轻易,她甚至没有要求李展鹏公司的股份,也没有在李展鹏的公司任职。
  她们虽然表面上是全职太太,但都在丈夫的公司挂着职,而且都是高层,不仅每个月有一份公司,还能提拔员工,培养自己的心腹。
  一旦丈夫要跟她们离婚,那丈夫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她们把全职太太当做一个工作,这个工作的内容绝不是每天吃喝玩乐,照顾家庭和孩子,这个工作的实际内容是作为妻子,去制衡和抓住丈夫的弱点,这样才能保证婚姻长久和自己即便离婚也能得到更多东西。
  丈夫的公司有不少她们提拔的人,一群只应该拿一两万,甚至几千的人,拿上了过六位数的月薪,公司里会有很多人对他们不服气,想把他们拉下去。
  而他们自己也很清楚自己没什么本事,一旦这些富太太不再给他们撑着,他们又要去干月薪比现在少得多的工作。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们会无比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谁的阵营里,要为谁做事。
  这就是太太们的智慧,成功的全职太太,不一定有管理公司的才能,但一定有把控人心的手段。
  她们跟丈夫,更像是一种合作又互相制衡的关系。
  而失败的全职太太,就如同张茹,她把自己的一切都寄托在一个男人的良心上,而良心,恰恰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楚悠转头看了眼张茹,她很同情张茹,同时又有些看不起她。
  云青岑小声说:“我过去跟她说几句话。”
  楚悠点点头。
  云青岑坐到张茹旁边,他伸手拍了拍张茹的肩膀,温声细语道:“张姐,你今天心里有答案了吗?”
  张茹深深喘了几口气,然后紧抿着说:“我想通了,云先生,我想让他付出代价。”
  “我被困在家里二十年,我也要让他被困在家里二十年。”
  张茹的目光忽然变得充满了憎恨,她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地说:“我要他二十年出不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