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迷迷糊糊的小豆子听见舅舅叫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闭上继续睡。
  因着上回也是顺顺利利的,赵梨花倒是没再坚持,只是该叮嘱的却是不能少的。
  张高有些小失望,回屋以后就偷偷摸了一把那新衣服。
  听见身后的动静,他忍不住道,“原本还想要穿新衣服的。”
  赵梨花关上门,“衣服买了,你穿便是了。”
  张高嘀咕一句,“我哪里舍得,这可是石头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我要在大场合穿。”
  赵梨花动作一顿,也摸出了那簪子,两人就这么瞅着赵言送的礼物看了老半天。
  赵梨花还在一边祈祷着石头能中。
  因着这回考试的重要性,又怕路途出事,吴老爷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他们是直接跟着商队走的。
  赵言只是觉着科举真的是很考验人的耐性,看着两边熟悉的景色,他感觉昨日才刚考完,今日又要考了。
  参加院试的,从十几岁的小儿到白发苍苍的老人,年龄跨度极大。
  他们五人就像连体婴儿一般,排队也是排到一齐,倒是免了与周围人互相打交道。
  赵言倒是瞧见了一个意外的人,考取童生后摆了宴席的赵安,也幸亏那日见过他一次,才能认得。
  不过他这些年变化很大,他不认为赵安能认出他来,因而他光明正大打量了他几眼,待他看过来又移开视线。
  队伍还很长,一直注意着他的吴瀚伸手拐了他一下,“石头,你看啥呢?”
  赵言摇头,“只是看看有没有熟悉的人。”
  方仲礼也凑过来,“希望我们以后还能继续一齐考试。”
  “是啊,”吴瀚主要是不想跟赵言分开,当然,也不想与师兄几个分开。
  赵言亦不想跟他们分开,这种时候的感情还是很纯粹的,有人陪着,时不时指点一两句,累着累着就坚持下来了,陪伴中的友谊,着实可贵。
  轮到他们后,多了项交上文书的程序,衣服里里外外,连头发里都检查了。
  待进去之后,要休息一夜,明日才考。
  天色将暗未暗,赵言擦干净桌板上的灰尘,尔后躺下,这时候若还是在家,他怕是要做会儿功课才能睡着,闭上眼睛,考生还在陆续进入考场,他放空思绪,翻身找了个舒服一些的姿势,听着那脚步声,最后还是慢慢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赵言整理了一番衣着,敲锣声一响,他去了趟茅厕,刚一出来,他便察觉到一道愤恨的视线,他看过去,便看见臭号里坐着一个白衣公子,年纪约摸十五六岁,每个从臭号旁边经过的,都被他死死地瞪着,他也是其中一个。
  只怕是他们的排遗物影响到他了。
  赵言还有空心想,若是自己在臭号,说不定心态也炸了。
  臭号旁边的味道不好闻,赵言抓紧离开,回去洗了个手和脸,待用完早饭,院试第一场便开始了。
  第一场为经义,第一题便是难题,其中内容是‘水、火、金、木、土,谷惟修。’
  赵言下笔前也是顿了一下,他脑中大概有个记忆,这题出自《尚书·大禹谟》,原句是‘水能灌溉,火能烹饪,金能断割,木能兴作,土能生殖,谷能养育’。六养合称为六府,乃是天地万物成长养育之源。
  而有个前提便是‘德惟善政,政在养民’,讲述圣人之德体现在处理好政务。
  他在素纸上写下几点,首先便是‘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
  待答题思路一打开,灵感源源不断,直至最后一字写完,他检查了一番,才继续往下写。
  赵言算是心态还比较稳的那个,并没有说遇到大篇幅便紧张。
  第二题便简单些了,难度跳度这么大,赵言十分怀疑出题人的用意。
  一场考试,他感觉自个在过障碍赛,一下路途平坦,一下陷阱连连不断,累得够呛的,一日下来,他精疲力尽。
  待晚间吃饱后,他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日考诗赋和策问,同样是费脑细胞的一考。
  试赋题,李君秋月思人,要求以‘望、观、瞻、瞩,’为韵,字数不限,但须写上八段。
  这题要想要得高分,难度很大,既要写出思人,又要写出李君当夜孤自饮酒、月夜登高的场景以及心情。
  而考官只想告诉你:题目该框住的规矩已经框好了,随意你发挥,至于如何给分,那是他说了算。
  至于策论题,考的是今年荆州大涝之事。
  他身边的大部分考生都是着重课本,远离时事的人,用俗话便是死读书的,赵言猜这一题便折下不少人。他倒是不担心瀚哥儿和师兄他们,他提前与他们温习过时事题。
  荆州大涝,实则是季节性的灾害问题,每年一涝,这里可以着重防洪水,即预防措施做好,而重点又在于排洪泻洪,其余季节则可以引水灌溉……
  大体思路有了,赵言才开始下笔。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小厮每日都过来等人,眼睛瞪得混圆,实则是害怕哪个少爷中途熬不住被提前抬出来,他们好帮忙抬回去。
  赵言这回总觉得还成,身体素质是已经锻炼上来了,因而脚下走得平稳,方走到门口,他便闻见了一股强烈的刺激性臭味。
  他当下咽住口鼻,一道灼灼的目光看过来,他一转头,那躺在床板上跟僵尸似的、铁青着脸的可不就是那日的白衣公,他当下也觉得他有些惨,虽然同情,掩鼻子还是要掩的。
  赵言让了个位置,让白衣公子的小厮将他抬走,待人被小厮扛远了,他脑中还能想起那人‘死不瞑目’的神情。
  他提前与瀚哥儿约定好在客栈相聚,这会来接他的还是钱福,赵言先回了客栈,进屋后洗漱一番,又吃饱喝足了,爬上床睡上一觉。
  第二日一早,几人相约坐了一会,谈论的便是那道时事题。
  方仲礼拍他肩膀,感叹,“石头,谢谢”
  赵言放下茶杯,笑,“不用谢,”
  听他这么一说,方仲礼几人更是佩服他了。而那道时事题,若十分是满分,他们至少能拿到六七分。这样的题型也就他们的石头能猜到。
  古人一向更喜欢奇数数字,三、五、七、九,因为奇数为阳,讲究定数天时,因而院试榜单是在五日或七日后发布,而最终是五或是七由当地学政所决定的。
  既然还有五到七日的时间,赵言准备先回去,多浪费一些银钱他便多心疼一会儿。
  其余四人都以赵言为首,早早回去等成绩,到时候官府自会通知他们。
  意见一致,他们准备明日下午再收拾行李回去,而今日则先在客栈休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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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69
  一年之中,春夏秋都是商队往来频繁的季节,而他们出行也往往都会雇镖师一路护送。
  这就给了赵言他们一些便利。
  他们跟着商队一齐紧赶慢赶,三天三夜赶回洪来县,正是凌晨天刚亮时候,早间摊贩吆喝声四起。
  张高和赵梨花一大清早正在准备出摊用的箩筐扁担,小豆子还在迷迷糊糊地睡觉,被张高抱在一旁的箩筐里放着。
  赵言忽然回来,一家人惊起,赵梨花忙着替他烧热水,又煮了碗面。
  待他吃饱喝足,这一忙日头已渐高,赵言催阿姐和姐夫去卖烧饼,他则抱着小豆子睡回笼觉。
  他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大中午,还未睁开便往旁边一摸,摸了个空,他刷地睁开眼睛,只见原本挨着他睡的小家伙不知何时已经睡到床脚去了,睡姿憨憨,双手举起,呼吸声一起一伏,胖胖的小肚皮盖着小被子的一角。
  赵言悄无声息起了床,整理好衣着,尔后进了灶房,“阿姐,你和姐夫什么时候回来的?”
  “也回来没多久,”赵梨花倒了泔水,“小豆子没闹你吧?”
  “没有,小豆子很乖的。”赵言眼底漫开笑意,他在灶台旁边坐下,帮忙烧火。
  他姐夫这会正好提着水进来,“石头,这活让姐夫干,别累着了。”
  赵言笑,“没事,姐夫你帮阿姐就成了,”
  张高随意挽了下袖子,他要是找活干还是能找着的。
  夏秋季节交替的时日,气候还是热的,就这半会,灶房里已经闷人了。
  赵言主动提了考试的事,以及又为什么提前回来。
  张高竖起耳朵,听到小舅子说考中有人来报喜后,一时兴奋,“这么说,那天有官老爷过来了?”
  赵言点头,“应该是,”
  张高立即咧着牙,那他的新衣服有机会穿了。
  赵梨花笑着瞥了石头一眼,他们这话的意思是能考上,她笑了笑。
  等待成绩的时间,众考生只觉得这短短的几日比以往都要长要难熬。赵言一边等成绩,还有空去书肆逛逛,翻阅新印刷出来的书籍,他就像一个海绵,源源不断地汲取知识。
  这日赵言抱着小豆子刚从书肆回来。
  甫一进家门,他就察觉院中多了一人。
  听到门口的动静,张老头眯着眼睛打量着外貌身高皆有大变化的赵言,他笑着打招呼道,“石头,”
  赵言心中微惊讶,却还是放下小豆子,礼貌地回复,“叔,”
  “诶!咱石头都已经是童生了啊。”张老头眼睛眯得更深,一边又招呼小豆子过去。
  小豆子平日有舅舅在,便爱黏着他,更别说此时张老头对他而言是个有些陌生的人,他抱住舅舅的大腿想要往上爬,“舅舅,”
  与他交谈了几句,小豆子被张高留了下来,赵言则摸到灶房,走到赵梨花身边好奇问,“阿姐,”
  “嗯?”姐弟间默契还是有的,她抽空解释道,“是大花,她过些日子便要嫁人了,叫我和你姐夫回去看看。”
  “哦,”赵言恍然大悟,随口一问,“阿姐,大花多大了?”
  赵梨花认真回忆了一下,“十四还是十五来着,”
  赵言差些呛着,这么急?
  他刚想到成亲这事,赵梨花随口一提起了,“你的婚事先不用急,阿姐会为你相看,但大体上还是你自个决定。”
  “咳咳咳,”赵言无奈,“阿姐,我还小。”毛还没长齐呢。
  “是还小啊,不过要提前备着,不然若是等到官媒来管,那就晚了。”
  官媒,在当朝已经算是一种官方职业,通俗来说就是国家公务员,他们手里有本县未出嫁女子或者未娶妻男子的名册,官方规定,女二十二,男二十五之前必须成亲,否则那就由官媒配对,勾到谁那便是谁凑成一对,这才真的是两眼一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