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良久之后,太子从中军帐内出来,来到宋意欢的营帐里,不用他说明,她已将戎装给他备好穿上。
  苍梧城中粮草已断了三天,除去玄武府、苍梧节度使之外,仅剩五千士兵与百姓被困城中,叛军三万人已在城外集结,于今夜攻城拿下苍梧。
  领军之人乃逆贼沈卓的部下楚戚,是个善持久战的之人,目前尚未察觉京中焰阵军已然赶赴战场。
  宋意欢给太子将戎装穿上,护甲拿在手里还是有点份量的,她还有些不会如何穿这样的衣甲。
  李君赫神色淡然,多数也是他自己来,淡淡道:“三师作为后援部队留在营地看守,你放心在此,等隔日后孤便回来了,有什么事同魏央说。”
  宋意欢轻轻点头,将他手臂上的护甲扣整好,“此是殿下的第一战,赶得如此急,多加谨慎,切勿出事,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李君赫低首看着身前的宋意欢,柳眉紧蹙,美眸里满满皆是担心,抬手抚了两下她的面颊,手感娇糯糯的。
  “此战由我军突袭,打叛军措手不及,不会容易败仗的。”
  “那也小心些,莫要伤着。”宋意欢抿了下唇,将他的手掌抓拿下来。
  李君赫面色如常,侧过身去将佩刀取下,端查刀刃,“待苍梧拿下,往后你就留在城中,孤若在出征围剿叛军,你便不必跟着孤四处奔走。”
  他说此话的意思,也是为了她的安全,宋意欢都懂得,只怕之后的日子里,恐是经常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不过她已不介意这个。
  她开口道:“意欢还有别的事要同殿下说说。”
  李君赫回眸瞥她一眼,将刀鞘合上,挂于腰间,轻描淡写问道:“何事?”
  话音刚落,营帐外赶来一士兵跪下拱手道:“禀太子殿下,一二两师总三万余人已在营地外列阵就绪,可即刻启程出战苍梧城。”
  帐外士兵们的呼声传来,淹没在千樾山的丛林中。
  李君赫应了一声便让士兵先退下,出战紧急,他走到营帐内的平桌上将部分图纸带上,开口问她,“是很重要的事?”
  宋意欢瞧着太子点点头,认真道:“是很重要的事,不过我可以等殿下回来再说。”
  李君赫停在帐帘不远处,剑眉微蹙,不悦道:“现在说。”
  宋意欢望着他的神色,衣袖里的手微攥,抬手指了指小腹,轻柔道:“这里好像多了什么。”
  李君赫微顿,面色渐渐沉下来,他提步走过来,将宋意欢拉到身边来,紧张道:“多什么,可是近来吃坏东西了?”
  他一手扶着她的腰后,一手轻揉她的小腹,宋意欢连忙阻拦他,“轻点按呀,肚子里...多了殿下的孩子啊。”
  “嗯?”李君赫顿住动作,凤眸里有片刻的呆滞,随即只见他眉目沉得更深,“你再说一遍。”
  他面色紧绷,就像别人欠他什么似的,不过如今的宋意欢都晓得他了,只是看起来脸臭而已。
  “我说殿下要当爹爹了,所以行事要小心。”宋意欢望着太子眨眼睛。
  李君赫缓过神来,眸色掠过喜色,手掌小心翼翼地松开宋意欢的小腹,他左右踌躇片刻,又谨慎地将手掌抚上她的小腹,难得见他手足无措。
  宋意欢怔然地看着他,正要想笑,营帐外又有士兵来催促,太子没有理睬,他把她抱住,到最后只道出一句,“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我会尽早回来的。”
  宋意欢笑出声来,轻轻道:“好,但是殿下的戎装硌到我了。”
  李君赫紧抿着唇,连忙把宋意欢松开,她推了他高大的身躯一把,又道:“莫再耽搁了,殿下快去吧。”
  李君赫顿了顿,“嗯。”
  他低着眸不知在想什么,缓缓启步走出帐帘外,似乎已与士兵离去。
  营帐里很快安静下来,外面仍旧是士兵们匆忙的声音。
  宋意欢轻轻舒口气,起身走到帐帘前,正要出去目送太子率军离营。
  忽然那具高大的身形又倒了回来,太子赫然出现,压人的身量逼来,她差点被吓到。
  “怎...怎么又回来了。”
  太子眉目紧张看着宋意欢,又看了看她的小腹,手掌揽住她的颈后,俯首亲吻而来,尝了尝滋味,他又说了一遍,“我会尽早回来。”
  言罢,他松开宋意欢,这才愿意疾步往营地外而去。
  宋意欢愣在原地,望着太子的身影渐渐离去,最后在众军之首,他握缰上马,行径干净利落。
  宋意欢嫣然笑起,走出来好几步,与太子远远相望一眼,日暮之下,见黑压压的军队就此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
  第73章 戎装
  苍梧城由丘陵所绕, 下临抚河护城,地势难取。
  叛军楚戚率精兵集结伏于苍梧四方,乘夜蓄势已发。
  城中殊死抵抗的将士已是残光暮景,鏖战近半个月, 撑到如今极不容易。
  探马急匆匆从侧门而入, 跪于城墙上玄武使周野身侧, 禀告援军已赶赴途中。
  话音落下, 夜空中敌军千万火箭倾射入城来, 玄武使随即避于城墙檐下,当即下令击鼓鸣警。
  城外,叛军中尉楚戚怡然自得地驾于马上,望着垂死挣扎的苍梧士兵和架云梯而上的叛军们,二者相互厮杀。
  京中来援的焰阵军恐是不久便赶到苍梧城,围城如此之久,他不能再拖, 沈元帅有令必须赶在焰阵军支援之前将苍梧拿下。
  楚戚轻蔑一笑,这很快就入城了。
  攻城车向着城门逼近, 他嗤笑道:“何必死守苍梧,以盛京至岭南的距离, 所谓的焰阵军还在行军路上呢。”
  苍梧城的节度使赵秉与士兵将五根重木抵于城门苦撑, 众人早在前几次的战役里耗尽体力,加上没有粮草补给, 更是精疲力竭。
  援军正在赶来当中,苍梧城要做的是拖延时间,但恐是半个时辰都撑不住了。
  只听震耳欲聋的攻城声猛然响起,抵于城门的重木连连被震断,城门轰然倒塌, 压倒诸多守城的士兵,万余叛军一拥入城。
  赵秉被击退数步,手持长枪,心下一凉,此城将失,苍梧几千名士兵难逃一死。
  正在这紧要关头,护于城墙上的周野只见远处山丘之上,一片黑压压的军阵浩荡袭来,焰阵军铁骑力踏而来,犹如破山之势直逼苍梧城。
  士兵高喊:“是援军!焰阵军赶来了!”
  顷刻之间,苍梧城外的叛军后方被围堵,万名将士浴血奋战,皆为厮杀沙场多年之人,重回岭南故土,镇守一方,血腥味使得焰阵军众兵越发兴奋。
  楚戚面露惊色,连道几声这不可能,直到望见焰阵军之后不远处,身着戎装的京中太子立于马上,神态闲逸地观阵,乃为军中指挥。
  这便是朝中党羽多次刺杀却不得手的太子赫,最后眼线薛家反被太子将一军。
  楚戚历经沙场多年,年至中年,摆兵布阵独有一套,东宫太子不过是在盛京温室下而长的小子,岂懂什么生死厮杀,竟使得薛家次次折损,此番他离了盛京,就是个无用之人。
  楚戚提起大刀,率一小队拽马直冲京中太子发难而来,“一个毛头小子罢了,竟敢亲临战场,便叫你见识一下何为边境凶险。”
  话至,快马飞驰,烽火夜明间,楚戚的大刀直冲太子压来,刹那间,只听刀刃相争声响起。
  一把长刀极速地将楚戚的刀刃抵住,二人立于马上,太子面色冷峻,与之对望一眼。
  楚戚满面胡须,见太子接下招式后,见没得手,随即勒马拉开距离,大笑一声,自报姓名道:“鸿鹄营中尉楚戚,号岭南虎痴之称,今日便将太子赫首级收下,回去邀功。”
  太子冷视眼前之人,身高体壮,手持大刀,带着杀伐之气,太子将长刀挥之,从身后抽出另一把长刀,
  楚戚熟练地转动着手中兵刃,道:“忘了说,那所谓的大盛二皇子,便是败于我的刀下,躲入山林,死于瘴气,所以你这东宫太子也一样。”
  言罢,再次出刀,招式狠厉地对太子发难。
  太子身法敏捷地避开他的攻之,双刀在手中灵活多变,衔夹住楚戚的兵刃,见势跃起一脚将人踹下马。
  只见楚戚落马之后,连退几步才站稳。
  太子身姿稳健地落马,微扬眉梢,冷斥道:“逆贼在孤眼中皆是无名之辈,将死之人不需要姓名。”
  此时苍梧城烽火连连,狼烟滚滚,参杂着血腥味蔓延在空气里,唯有晚风清凉。
  ***
  岭南的夏夜湿热至极,六月更甚,晚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如似大雨将至之兆。
  千樾山的营帐,灯火未眠,士兵戒备森严。
  月色明星,宋意欢站于营帐之外不远处的山丘上,眺望山的那方,相隔甚远,群山连绵,她望不见什么烽火,只有得见月色下隐约升起的浓烟。
  此时的夜已深,几名亲卫手拿火把,魏央站于她的身后,沉声道:“娘娘,时候不早了,还是回营休息吧。”
  宋意欢尚不作声,风吹得长发拂动,夜空里有滴雨水落在她的额间,她收回目光,将手遮挡在额头,轻轻对魏央道:“回去吧。”
  离开山丘之后,暴雨如约而至,士兵纷纷避雨,雨水落在营帐的声响很大。
  这雨一下便是一夜,直到天明雨水渐小,但仍旧淅淅沥沥的,好在营地地势较高,周围排好水流,不至于被水淹了营帐。
  清晨时,探马驾马前来通信,苍梧城战事已定,城内外一切顺利,叛军楚戚奸猾,趁雨率一队人马逃脱,燕川等人已前去追击。
  雨后是艳阳满天,山林的雨水随着阳关挥发。
  宋意欢在营帐里等了许久,火头班的张伙夫给她煮了碗菇汤,但她害喜厉害,尝过一口便喝不下了。
  待到午后,营帐外传来阵阵马蹄声,亲卫入帐来传报,太子从苍梧城凯旋。
  宋意欢撑起慵懒的身子,连忙走出了营地之外,只见一队人马前,太子正从赤马上跃下,戎装有些脏乱,染了血迹,神色自若。
  宋意欢容色温和,与之相望,苍梧一战较为顺利,支援尚在及时,明日便可入城安顿。
  营帐之中,陈设简单,只有需用的地榻和木桌,太子的戎装正挂在支柱上。
  李君赫里头的衣衫半敞,露出的左手臂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痕,应是不慎划伤的,不过只是一点皮肉伤而已。
  楚戚此人出自蜀中,善用暗器飞针,此划伤正是他逃走时,扔掷梅花刀而划到,好在刀上无毒。
  宋意欢双眸专注,将自己所制的金创药散在太子的手臂上,在用纱布包扎,动作轻柔。
  这点伤对于李君赫而言不痛不痒的,但是宋意欢较为在意,说是不处理好,发炎起来小伤也能要命。
  李君赫面色不改,静静地看着宋意欢,直到她包扎好,他伸手将她搂住,虽然此战顺利,但他这心里一想到她,就不太顺利。
  宋意欢手里的纱布都没放下,只听他低声道:“苍梧城还有些乱,明日再过去。”
  留在城中的士兵正在处理尸体血迹,不少房屋也被烧毁,他不想她早早过去被吓到,记着她胆子小。
  宋意欢将纱布放在桌面上,朝他点头,太子的衣衫里有汗味,轻轻道:“一会还得小心点沐浴。”
  李君赫顿着,像是没听进她的话语,低眸瞥着她的肚子,手掌小心翼翼握着她的腰肢,“他几个月了。”
  宋意欢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她肚子里的小家伙,扬唇笑起来,“好像是一个多月。”
  李君赫微微蹙眉,紧张道:“需小心点才是。”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如今已到岭南此等虎狼之地,得更加谨慎对待,以免发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