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亲
  除夕夜,宫里宫外都热闹得很。
  白楹收到了不少压岁钱,轻风,静太妃,舒嬷嬷,洛妃,昭贵妃,华贵人,桑嫔,还有太学的嬷嬷……不收红包都不知道她人缘这么好!
  十几个红封零零散散加起来得有近万两银子。虽然白楹不是财迷,但她绝对不嫌弃钱多。
  静太妃不爱热闹,就称病没去皇帝设的除夕宴。
  白楹陪着她,两人一个斜靠在软榻上修剪花枝,一个捧着本书坐在火炉脸上是苦大仇深的表情。
  蜡烛不少,但静太妃毕竟老了,眼睛大不如前,在烛火下修剪花枝时常看不清,把花骨朵都给不小心剪了两个。静太妃黑着脸,放下剪子,去看白楹。
  “让你别坐这么近,你还坐这么近!”静太妃皱眉不悦道,“等会儿把你衣服头发都给烧了。”
  白楹低头看了看身体和火炉之间那四个拳头的距离,无语:“……您想撒气就直说。”
  静太妃:“……”
  她没好气道:“你别气我了成不成?让我多活几年成不成?”
  白楹:“成成成。”身形却是一动未动。
  静太妃说了几句,心情就好了起来,她盯着白楹,忽然叹了口气。
  白楹笑了,“您给一次性挑刺挑完吧。”
  静太妃愁道:“过了年就十五了,怎么还没长大?”
  白楹:“……”因为听懂,所以不知道该说什么。
  静太妃碎碎念:“不是一直都在补着的吗?怎么回事,一点效果都没有,只长个不长大,我问怀阳她说她可是十二岁就来了的……”
  晴天霹雳。
  “……”白楹:“您怎么还去问郡主了啊?!”
  天呐!!!神啊!!!
  白楹痛心疾首:“我不要面子的吗?”
  静太妃扶额道:“葵.水再不来,我就给你请个太医看看了。”
  寻常人家这个年纪孩子都能生了,怎么她家这个生的这么奇怪?
  “是不是因为你身体不好,所以晚几年?”静太妃说完又否认了,“这都十五了,再晚,得晚到什么时候?”
  她又愁:“不会……不会这辈子都没有吧……”
  说完她就一副受了巨大打击的模样,愣愣地看着白楹,半晌说不话来。
  白楹默不作声拿出龟甲开始占卜。
  一刻钟后,她瞥了静太妃一眼,“安心啦,很快就要来了。”
  她占卜自己葵水是不是很快就来,结果……是。
  静太妃对她这种玩意儿嗤之以鼻:“你要愿意安慰你自己,就随你吧。”
  “不信就算了。”白楹把书一合,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我去一趟景吾宫。”
  “这除夕夜,去那干嘛?到时候被人看见,你也是大姑娘了,稳重点……”静太妃还没说完,白楹就捂住耳朵赶紧跑了出去。
  臭丫头!
  把静太妃给气的,直翻白眼。
  她要是还年轻,非得把她皮给剥下来不可!
  静太妃捏了捏眉心,摊上这么个丫头,她真是越来越劳心了。
  自从发现白楹会阳奉阴违开始,她数十年精心修养,就全都喂了狗。
  几乎每天都恨不得撩起袖子揍人。
  ……
  不知道暗处有影卫为她打掩护的白楹从小路走进了景吾宫。
  她手里还拿了一份除夕礼物。
  她前几天就准备好了,今天从庄子上一回来,就挨个送过去,宫里除了个李皇后,基本上和她关系好的,她都送了。
  太学几个老嬷嬷看见她亲自送过去,眼睛当下就就红了起来。
  白楹安慰了好一会儿子才让她们情绪恢复正常。
  每年几乎都要上演一遍。
  宫外秦家,霍家,洛家,淮南王府……这些白楹也都让人送了过去,礼物都是她自己炼制的一瓶丹药,还有抄写好的诗经,炼制好的护身符,有孕的人那她多送了一些小孩子佩戴的金锁玉佩。
  所有人都顾到了,独独把傅南歧拉下多不好。
  白楹哼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江南小曲儿,心情挺好。
  她给傅南歧准备的礼物可要比其他人多多了,别人只是一瓶丹药,他十多瓶。白楹琢磨着,傅南歧给她的压岁钱怎么也得有个一百两吧?
  要知道她现在炼的丹药就比国师大人差一点,要是卖卖的话肯定能赚不少。
  寒风吹来,不是一般冷。
  白楹心里盘算着事情,没注意前面的路,等她一脚踩进了厚厚的雪层中,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往前面扑去。
  白楹心想,完了,要和这么厚的雪来个亲密拥抱了。
  回头她绝对要冻成狗,风寒什么的又要来了。
  命好苦。
  好苦。
  嗯不对?她现在没摔下去?
  白楹睁开眼,试探着动了动,感受到身后有一股力气拉住了她的斗篷,寒毛瞬间竖起!
  卧靠这大晚上的……
  白楹双脚还插在雪层中,她挣扎着想脱开那股力气,就听见身后响起一个幽幽声音。
  “再动一下,就松手了。”
  白楹:“……”我!去!你!大!爷!的!
  吓死爹了!
  白楹拍着胸口,直喘气。大晚上的害她差点以为发生了什么灵异事件……真是人吓人吓死人!
  傅南歧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愉快,看她似乎站好了,就松了手。
  于是。
  没了身后的人揪着,白楹原本就前倾的身体压根控制不好平衡,整个人砸在了雪地。
  或许是因为雪太厚了,无人清理,白楹砸下去的时候也没什么动静。
  又因为张着嘴想骂人,不偏不倚就吃了一嘴的雪。
  “……”她要杀了傅南歧。
  傅南歧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他脸上闪过一抹慌张和心虚,想也不想就快速把人拉了起来,怕弄伤她那细胳膊,他都没怎么敢用力。
  浑身是雪,瑟瑟发抖的白楹:“……从今天,不是……从现在……开始,老,老不相往来吧……”
  嘴里的雪化成了冰水,被白楹咽了下去,冷的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如今真的是恨不得住到火炉里面去了。
  白楹被冻的精神恍惚,是以没看见她说完那句话后,傅南歧神情有一瞬间的阴冷和嗜血。
  老死不相往来?
  她,休,想。
  傅南歧牙齿咬得紧紧的,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气才把心头蹿起来那股戾气给压平,静默半晌,他用平静地语气道:“我背你进去吧。”
  吃了一嘴的雪后,白楹好像浑身都开始不舒服来了。
  一阵头晕接一阵头晕,时而又有腹部位置坠痛,她虚弱得不行,听到“背”这个字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
  等到接触到温暖,她才猛地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傅南歧的后背上。
  她都没力气搂着傅南歧的脖子,两条手臂垂在身边,好在傅南歧身强力壮,步子矫健,没一会儿都走过厚厚的雪路,到了满是火龙炭盆的殿内。
  一冷一热,让白楹更不舒服了。
  她摇了摇脑袋,傅南歧忽然道:“别把脑子里的水给摇出来了。”
  白楹:“……”这踏马是人话?!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傅南歧,大概是殿内火炉炭盆太多,傅南歧又给她拿了个热乎乎的暖手炉,她的身子渐渐温暖起来。
  白楹语重心长:“将离哥哥,像你这种人,再不回头是岸,是要孤独终老的。”
  傅南歧:“……”
  白楹盯着他,眼神怪异,“耳朵怎么红了,不是,你也有羞愧之心啊?”
  傅南歧是良心发现觉得自己不做人,所以心生愧疚了?
  白楹喃喃道:“不容易不容易……”
  狗男人还是有一点比数的。
  傅南歧冷冷地打破她的美梦,“热的。”
  “……”
  白楹把手里头东西砸向傅南歧。
  白楹躺在垫着羊毛毯子的摇椅上,脚边放着好几个炭盆,不知道是不是烟熏人,她又开始头晕,想睡觉。
  等等!
  白楹搓了搓眼睛,看傅南歧,她懒得手贴着暖手炉,她懒得伸出来,“压岁钱呢?”
  傅南歧也扔了个东西过来。
  白楹看也没看就放到了小布袋里。
  她现在怕冷,总感觉动一下,身体的热气都要散掉。
  傅南歧静静地注视着她。
  白楹有点犯困。
  她努力睁大眼睛,问道:“除了压岁钱,还有没有其他事情?”
  傅南歧摇头。
  白楹猜到他不会说,就问:“今日除夕宴上,皇上有没有做什么?”
  傅南歧露出嘲讽的表情,“不过就是尽可能地在给我补偿。”
  不过昭贵妃还真能忍,除了一开始的神情扭曲外,后面就都是笑意吟吟,倒是李皇后,从头到尾阴着脸,还被太后还不冷不热说了句“皇后若是不舒服,只管去歇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摆脸色给谁看呢”。
  白楹手指抵着下巴,哂笑道:“迟到的父爱,想感动谁呢?”
  傅南歧淡淡道:“他自己吧。”
  白楹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皇帝会瞒得死死的,但先皇后娘娘的清白得到证明这件事,迟早会让其他人知道,你要做好准备。”
  这个其他人自然说的是后宫一些嫔妃还有前朝某些消息灵通者。
  这其中之一或许就是背后主使。
  白楹一直怀疑是昭贵妃做的,但没有证据,也不好妄下定论。
  她抬头,望见傅南歧俊美无双的脸,刀削般的侧脸,棱角分明,皮肤虽然白但一点儿也不娘气,黑眸挺鼻和薄唇,不管是哪一处都戳在她的点上。
  她抬头覆住自己的眼睛。
  面对这张脸,想亲。
  她傅南歧不是人,她怎么也跟着不是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