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殃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这句话用来形容白楹再合适不过。
  她的身体好像成了一个容器,供一药一毒展开斗争,它们斗得你死我活,白楹痛的死去活来。
  她发誓两辈子都没这么痛过!
  在这种剧烈疼痛下,之前毒素发作在体内肆虐倒成了小儿科。
  丹药用了三十二种极其珍贵难寻的草药,七种几乎灭绝的草药炼制整整两天两夜才成功,花费了国师大人和国师塔十多年心血,国师大人有信心能让这颗丹药解了白楹体内盘踞多年的毒王,只是白楹要吃点苦头。
  不过,只要日后白楹能拥有健康体魄,这点苦,怎么也得熬过去。
  服药之前,国师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解毒过程不能晕厥过去,否则载体虚弱,毒王会压制丹药,恐有不利。
  为了怕白楹撑不住,国师大人有几分夸大其词,但确确实实,会对白楹身体造成一定影响。
  所以,她必须咬牙清醒着。
  国师大人不沾俗事,导致轻风掌管整个国师塔事务繁忙,她心里担心白楹,难得抛下那些事情,以防不测,等在外面。
  倒是国师大人,心大的很,这种事情旁人无法相帮,他便去了楼上的书阁,潜心研究从傅南歧那里得来的失传丹方。
  轻风看着国师大人离去的背影,不免叹了口气。
  外头天已经黑下来,夜幕笼罩整个皇城,冷风瑟瑟,敲打着未关合的门窗。
  书房里头的喑哑声音渐渐消失,只余下淮南王妃紧张担忧一遍又一遍喊“阿盈”。
  白楹有时候觉得自己意志力真的蛮强的,大概是痛着痛着就习惯了,到后面麻木褪去,她能感觉到身体轻盈起来,平日里的无力和虚弱被源源不断的力量取而代之。
  “阿盈,阿盈,你还疼不疼?”
  白楹抬眸,对上淮南王妃泪光盈盈的美目,她想到方才淮南王妃自称娘亲,抱着她忍着哭声安慰她,很快就会过去,很快就会过去,阿盈你忍一忍……
  她心想,要真的是娘亲就好了。
  可惜不是。
  她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等力气攒的差不多,才从淮南王妃怀里出来。
  她站直身体,朝淮南王妃露出一个笑:“不疼了。”
  白楹真心实意道谢:“谢谢您。”
  淮南王妃松了一口气,伸出手将白楹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撩到一边儿,她脸上泪迹未干,一双美目通红,看着白楹难掩关怀,绝色倾城的脸上是温柔的神色,“不疼了就好,阿盈先去沐浴吧。”
  白楹犹豫了一瞬。
  淮南王妃善解人意道:“如果阿盈不介意,便让我在你房中等候吧。”
  白楹道:“房中简陋,王妃不嫌弃就好。”
  身上黏糊糊,里衣早就被汗水浸透,白楹也就没再客气。
  只是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淮南王妃第一次来做客,她没招待好,还让人家为她担心,如今快到晚膳功夫,她又要扔下淮南王妃自己去沐浴更衣……
  白楹和淮南王妃一起走出来,轻风看见白楹白里透红的脸蛋,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阿楹,热水已经备好,你快去吧。”轻风做事永远都是这么周全。
  白楹笑着应了一声,“谢谢轻风姐姐。”
  轻风笑着看了她身边的淮南王妃一眼,没什么意思,她知道淮南王妃都安时间内是不会说那些话的。
  而白楹的身世……她得腾出时间好好让人查查了。
  想到这,轻风心里又免不了一阵叹气。
  国师大人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捡了也不知道多少人回来,可以说国师塔里的人除了丁和丁元,全都是国师大人捡回来的。
  他们都是孤儿,大都濒临死亡为国师大人所救,白楹也不例外,没有国师大人她现在压根不可能活着。
  只是按照国师大人这种淡薄性子,捡了人回来基本上都是交给国师塔管事处理,便是亲传弟子国师大人也没有时常带在身边教导,只是偶尔有时候想起来了,才传授一些。
  基本上都是白楹自学,然后国师大人指教一二。
  轻风已经习惯了国师大人的做事风格,甚至于她觉得国师大人这样没什么问题。
  只是如今,任谁都没想到白楹身边会出现一个疑似家人的人,不仅两人眉宇间有几分神似,而且淮南王妃还认定白楹是她亲生女儿。
  轻风扶额,如果当时,花点功夫查一查就好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查,也不知道能不能查出点什么。
  偏偏国师大人从来不管事。
  轻风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得累死在伏案上。
  劳心劳神,她上辈子怕不是一头牛吧。
  勤勤恳恳的命。
  白楹怕淮南王妃无聊,给她找了不少自己觉得有意思的书籍放在桌上,“王妃您随便看看,我马上就回来。”
  淮南王妃叫住她:“这屋内的东西,有没有什么是不能碰的?”
  白楹心想淮南王妃这样神仙一样的人物又不会做出东翻翻西看看的事情,便道:“没什么,王妃随意。”
  她拿了干净的衣物去沐浴。
  白楹无法忍受身上黏糊糊,整个身体泡在雾气氤氲的水中,她赶紧把身前后背干了的汗水抹干净,与此同时淮南王妃站在白楹的房中,看了一眼白楹给她找出来的书,便移开目光。
  以淮南王妃的眼光来看,这个房间太小,太简陋,太朴素,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亮堂了。
  她的女儿,这些年大多时间都是住在这里。
  淮南王妃揉了揉眉心,一寸寸地方连带角落都仔细看过去,阿盈身边没几个服侍的人,要是屋子里藏着老鼠,恐怕他们都不知道。
  淮南王妃转了一圈,忽然发现白楹这里都没什么首饰胭脂,就连衣柜里头好看的衣裳都没几套。
  这哪儿还像个姑娘家?
  淮南王妃皱着眉头,她如珠似玉的珍宝,便是这些年被静太妃她们照顾的很好,终究也还是委屈了。
  淮南王妃看了又看,都快心疼死女儿了。
  如果沈宴没有同意带白楹出去,如今白楹应该是贵女中的贵女,不输于怀阳郡主,甚至不会比公主差!
  她该享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受尽万千宠爱,金枝玉叶也不过如此。
  越想,淮南王妃的心越疼。
  她微微敛眸,手扶着桌沿,往白楹床榻走去。
  她坐在床沿,按了按厚厚的床垫,硬邦邦的一点也不软。
  淮南王妃叹气再叹气,即将起身的那一刻,她余光瞥见枕头下面好像藏了东西。
  淮南王妃神色有些异样,她捏紧了手,明知道不该去看,可最后还是伸出去将枕头翻开。
  是十多封信。
  信封上没写一个字。
  鬼使神差,淮南王妃拿了最上面的一封,从里头轻轻抽出信纸,她做事很谨慎,只拿了一封,底下原封不动,位置都不曾改变。
  这封信没有多少内容,只表达了两个意思,除了想你就是问什么时候出来,虽然言简意赅但还是能看出一点委屈意思,字迹清晰,没有落款。
  淮南王妃黑了脸。
  如果不是理智还在,她一定要撕了这封信!
  原因无他,这上面是男子的字迹!
  淮南王妃咬着牙把信折好塞回去,为了防止白楹很快回来,剩下的她没再看,把枕头重新压上去,淮南王妃气的直低声道:“混账,混账东西!”
  竟然敢勾.引她女儿……
  阿盈才这么小!
  到底是谁?
  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
  淮南王妃坐回桌边,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混账,随意翻着书页,半个字也没看进去。
  忽然书里掉出一张小纸。
  淮南王妃表情一滞,捡起来,上面写了两个字。
  【将离】
  这是人名?
  淮南王妃仔细思索,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来这是哪个公子的名或字。
  鲜少有人把这个作名,但如果是字的话,岂不是说明白楹喜欢的那个人跟沈宴差不多大或者比沈宴还大?
  淮南王妃捏了捏纸,重新塞回书里。
  她要查出来,一定要查出来!
  将离?
  什么玩意儿!
  还想怂恿她女儿出去?
  出去与他一个外男私会?
  若是被人知道,她盈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此时此刻,淮南王妃已经认定白楹是被这个“将离”的人迷惑了,她年纪轻不知事,静太妃恐怕也不会和她说这些男女之间的事情,一个不慎便被人所骗,恐怕如今已经陷了进去……
  而这个男的,言语轻浮,必定是个不成器的浪子无疑!
  瞧这勾引人的手段,把她女儿哄的死死的。
  淮南王妃想要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脚步声渐近,白楹眉眼带笑走进来,“让王妃久等啦!我们出去用膳吧。”
  “王妃饿了没有?”
  “不饿。”
  白楹坐在淮南王妃身边,看了眼淮南王妃手里头的书,笑道,“这里面有一则故事,挺有意思的,王妃若是喜欢看,可以带回去慢慢看。”
  淮南王妃笑道:“好啊。”
  出去用了膳,轻风让丁元送淮南王妃回去,而白楹则被国师大人叫去书房。
  书房已经恢复原样。
  国师大人看着白楹,欣慰道:“气色很好。解了毒,身体就能跟上天赋。”
  白楹:“……”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