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惊魂未定的孟金窈没好气说道,伸手去摸火折子。
  找到火折子正准备点灯笼时,站在窗边的萧骋怀突然没头没尾说了句:“我记得那天也下了雨。”
  窗外凄风冷雨,萧骋怀立在窗边,身形欣长消瘦,看着像是一根历经风雨摧残,终于能得片刻休憩的苍竹。
  孟金窈突然就觉得,这时候点灯好像不是明智之举。
  第38章
  萧骋怀生前的记忆止于成亲前一晚掌灯时分。
  那天阴雨连绵, 他在府上用过早饭,副将卫云便来禀报,说是军营里一帮子弟兵在聚众赌钱, 来请示萧骋怀的意思。
  这帮子弟兵都是朝中权贵之子, 是被圣上以强身健体之名送到军营里历练的,随便一个拎出来,都不是一般人能得罪起的。
  但既然入了他萧骋怀的军营,自然是要一视同仁。
  萧骋怀当即亲自去军营坐镇,将郑文煜他们一帮纨绔子弟按军法处置,之后他又在军中处理了一些琐事,直到暮色四合才回到萧家。
  “之后呢?”
  孟金窈见萧骋怀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不禁问道。
  “之后, 记得不太真切了。”
  夜风从窗口灌了进来, 吹的萧骋怀衣角猎猎作响, 萧骋怀垂首闭目努力回忆着, 却只有些浮光掠影的碎片。
  “我好像下了马,取了身上的雨具,有人提灯等在一边, 似乎跟我说了什么,我便跟着那人走了。”
  孟金窈怕打断萧骋怀的记忆, 声音不自觉都放轻了:“说了什么?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
  陷在回忆里的萧骋怀神色痛苦摇头。
  他只记得那雨下到最后变成了雪,周遭都是黑的,那人提着一盏四角灯笼,只能照到脚下方寸之地。
  青石板上湿漉漉的,提灯人衣袍摆动间,露出一双黑色皂靴。
  萧骋怀唰的一下睁开眼, 猛的扭头,喘着粗气看向孟金窈:“皂靴,那人穿着黑色的皂靴。”
  “什么款式的?上面有什么可以辨别的印记吗?”
  孟金窈瞬间坐直身子,急急问。
  萧骋怀想了想,摇头:“没有,是一双普通的黑皂靴。”
  皂靴舒适便宜,颇受平头百姓青睐,这什么印记都没有,要怎么查?
  不过萧骋怀既然能跟那人走,对方要么是熟人,要么就是找萧骋怀有事。
  孟金窈换了一个思路:“你平常跟谁熟?或者什么事你会跟对方走?”
  问完之后,孟金窈突然想起自己初嫁前,打听到萧骋怀的那些事情。
  萧骋怀手握重兵,是陛下前的红人,回京之初,有不少人去侯府攀关系,都被他毫不留情撵了出去。
  再加上他这人讨厌虚与委蛇,为人刚正不阿,得罪过不少同僚,据说同僚设宴都不带宴请他的。
  这种人,能让他跟着走的人很少吧!
  果不其然,萧骋怀抿了抿干涩的唇角,道:“能来找我的基本是军中将士,但那天我一整天都在军营,军中的事已经处理完了。”
  孟金窈只听进去前半句,大手一挥道:“那就从军中将士查好了,你刚才说有个叫卫什么的来找过你,不如就从他……”
  “不可能是他们。”
  萧骋怀厉声截断孟金窈的话。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些是跟他征战多年的兄弟,他们一起出生入死,萧骋怀不允许别人随意揣测。
  “你吼什么呢?是在查谁的死因?”
  孟金窈没好气怼回去。
  这个狗男人还有没有点良心了?
  她帮他查死因,他竟然敢吼她?
  孟金窈刚才对萧骋怀的同情瞬间变成鄙夷,怒声道:“你自己死的不明不白,不从你身边人查起,从哪儿查?你给我指个方向?”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狠狠劈在萧骋怀心上,将他心里不疑的平地炸开。
  萧骋怀只所以不记得自己死因,一个是因为他没有死前的记忆,还有一个个是因为他身上并无伤痕,看不出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萧骋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孟金窈却不如他所愿,冷笑一声:“除了熟人,谁还有本事能让你萧大将军死的这么悄无声息?”
  暗色里,孟金窈声似珠玉,将萧骋怀心里最后一点侥幸全剥了个干净。
  萧骋怀双手握拳,眼神阴鸷看过去,眼底有红晕浮了上来。
  虽然孟金窈这话说的难听,但是萧骋怀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能近他身,让他不设防,这般悄无声息杀了他,只能是他身边的人。
  屋内突然陷入短暂的沉默。
  有夜风裹着雨丝拍在脸上,孟金窈才猛的反应过来。
  哎,那是萧骋怀这个狗男人的死因,我这么激动做什么?!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孟金窈撇撇嘴,恰好见窗外有人撑伞提灯过来,便从案几后起来,摸索着朝门口走。
  这个狗男人爱咋咋滴,本姑娘不伺候了。
  孟金窈刚腹诽完,腿上不知道撞到了什么,身子突然直直朝前扑去。
  “啊……”
  孟金窈尖叫了一声,胡乱扑棱着想要抓个东西稳住自己,冷不丁抓到了一个滑滑的布料。
  下意识死死拽住,却没想到那布料竟然被她拽过来了。
  孟金窈心里咯噔一声,瞬间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两个弹指后这个预感就成真了。
  被一堵肉墙砸到地上的孟金窈,眼冒金星,呼吸不顺畅,觉得自己可能要去鬼门关一日游时,两道声音齐齐响起来。
  “小姐,姑爷……”
  “少爷,少夫人……”
  娘的,秋禾跟顾夫人身边的嬷嬷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萧骋怀,你快给老娘起来!”
  孟金窈瞬间就清醒了,低吼一声,伸手去推搡萧骋怀。
  萧骋怀将手从孟金窈的后脑勺抽出来,抿着唇角刚撑起身子,袍角却不知道被什么挂住,嘭的一声又摔了下去。
  这次没了护住自己的那双手,孟金窈后脑勺直接和地上来了个亲密的接触,这堵肉墙再次砸过来时,孟金窈直接被砸的灵魂都要出窍了。
  “你这个杀千刀的……”
  后半句话,被一个冰冷的唇堵住了。
  孟金窈整个人瞬间僵硬在地上,瞳孔呈涣散状。
  一道刺眼的亮光突然袭来,亮光后有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亮光停留了一个弹指间,便被一阵匆促的脚步声带走了,留下的只有两道尴尬的声音。
  “小姐,秋禾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咳咳咳咳咳,你们继续,继续……”
  孟金窈猛的回过神来,脸上像是被火烧了一样,还没等她推开萧骋怀,萧骋怀已经迅速起身了。
  这个狗男人,流氓,猥琐,下流,竟然敢占本姑娘便宜!
  孟金窈脸烫的都能煮鸡蛋了,搓着后槽牙道:“萧骋怀,你应我一声?”
  萧骋怀也没想到刚才阴差阳错,竟然……
  不过听到孟金窈那咬牙切齿的声音,他自然知道她想干什么,凉凉道:“应你一声,让你知道我在哪儿,好……”
  后半句话被说完,便被一道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
  “没错,就是好打你。”
  孟金窈的声音像是要吃人。
  颊边火辣辣的疼,但却让萧骋怀瞬间醒了。
  别人欠自己的,终究要讨回来,不是吗?
  萧骋怀低低念了两个名字:“卫云,柳铮,我的两个心腹。”
  这是什么狗逼男人?!
  上一秒吃了她豆腐,下一秒就开始一本正经让她给查死因了?
  孟金窈蹭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怒气冲冲朝外走,声音快把房顶掀翻了:“别跟我说,我不管。”
  “娘今天问我,什么时候能让她抱孙子。”
  萧骋怀凉凉道,“冲着她这个心愿,夫人,你说我今晚是不是得回房里睡?”
  这个杀千刀的男人还拿鸡毛当令箭?!
  行啊!比戳刀,谁怕谁!
  孟金窈蹭的一下回头,双手叉腰,冷笑道:“萧将军有空想着生孩子,不如想想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会死的不明不白。”
  萧骋怀长睫一敛,脸上有厉色浮上来:“夫人放心,会有明明白白那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