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连绵不绝的雨水让燕宫的春日氤氲在一片朦胧之中, 薄媗倚在阁楼的窗口开始担忧宁州之行会不会被影响到。
  鄢淮抱着猫踩着咯吱作响的木质台阶走上了楼,“往后站站, 别被雨吹到。”小贵妃前两天还在咳嗽现在就又躲在这儿吹风了。
  薄媗将手稍稍伸到了窗外一点:“站在这里根本不会被雨碰到的。”收回来想展示给他看却发现已经沾了水,便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随手擦在宫裙衣袖上了。
  “听说你要将梨娘也带去宁州?”鄢淮走过去拉着小贵妃远离了雕花窗。
  伸手呼噜着梨娘下巴处的毛, 薄媗回答道:“对啊,不然要好几个月都见不到它呢。”
  鄢淮见小贵妃只顾着摸猫便直接将猫塞进了她的怀里, “刚出生的小猫是很脆弱的, 不适合跟着在外面奔波。”
  “哦对,臣妾差点忘了。”薄媗低头在梨娘头顶亲了一口说道:“宝宝乖, 在家里等娘回来。”
  “嗯,等咱们回宫……家就能看到小猫出生了。”鄢淮走过去将雕花窗合上,“回寝殿吧,小城子去太医院给你拿药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薄媗略带些不情愿的边下楼梯边回头说道:“臣妾已经好了,不用再喝药了。”正说话间一个没留神便踩空了, 即将滚下楼梯时她心里想的只有千万别摔到怀中的‘小孕妇’这一条。
  狭窄的楼道就算鄢淮再是轻功出众也施展不开,只来得及脚步轻点上前勾住小贵妃的腰翻身垫在了她的身下。
  ‘嘭’,在地上落稳后薄媗赶忙查看怀中的梨娘有没有被摔到。
  见小贵妃缓过神第一件事是关心那只蠢猫,鄢淮不悦的出言提醒道:“朕如果被摔出了什么事的话,媗儿也就不用去宁州了。”
  薄媗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好像并没有哪里被摔疼,而鄢淮正垫在她的下面。
  连忙将猫放在地上去扶鄢淮起来,“陛下有没有摔到哪里?”
  “媗儿你说呢?”鄢淮意有所指的看向身下的一节节台阶。
  木质台阶尖锐的棱角让薄媗只是看着就感觉背后隐隐作痛,有些焦急的说道:“臣妾这就去遣人叫太医过来。”
  鄢淮伸手拦住提起裙摆就准备跑下去的小贵妃说道:“你先别急,慢慢下楼,朕可不一定能接住你第二次了。”
  此时即将回到岁华宫的小城子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往太医院跑第二次了。
  岁华宫的戒备极严,在距离宫门还有很远距离的的位置就已经有武功高强的内侍守在那里了,陌生的宫人不得踏入一步。
  清依知道自己进不去便将伞递给了小城子说道:“伞你拿着吧。”
  接过伞后小城子随意的客套了一句,“那你怎么办。”
  “城公公是为薄贵妃拿药,当然更需要这把伞了。”清依用手遮在头顶向着雨中跑去,回头笑着说道:“这会儿雨小多了,我跑回去没事的。”
  小城子没再多说什么,用伞将装着药的食盒遮的严严实实后便向着岁华宫的大门走去了,进门走到了回廊下将伞随意的扔给了旁边经过的小太监。
  小太监搂着怀中滴着水的油纸伞问道:“城公公,奴才是将伞送到您房间吗?”
  “直接扔了。”小城子头也没回的向着寝殿走去。
  ——
  大片的青紫淤痕在白皙的肌肤之上显得更加触目惊心了,浓厚苦涩的药味儿在四周弥散开来。
  这股子药味儿熏得人心里也是酸酸疼疼的,脑中满是鄢淮重重摔在楼梯上的声音,越是回想越是难受。
  床帏之后薄媗跪坐在那里,将泛着淡黄的药油倒了一些在手心里,双手合十按照太医的交代搓热以后放在鄢淮背上揉着。
  小贵妃的动作轻的让他甚至感觉有些发痒,鄢淮将头埋在手臂中闷声说道:“稍微用点力,不然淤青化不开。”
  “臣妾只是怕弄疼了陛下。”薄媗说着就又加了些力气在手上,“现在怎么样?”
  “……”鄢淮其实并没有察觉出有什么区别,但小贵妃应该也就这么点力气了,“现在可以了。”
  “嗯,那就好。”薄媗感觉自己被鄢淮养的太娇了,只是揉了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感到手腕有些发酸了,但愧疚使她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仔仔细细地揉着那片淤青。
  “行了。”发现小贵妃力气越来越轻后鄢淮便坐了起来,拿起旁边的绸衫披到了身上。
  薄媗伸手替他系着绸衫的带子,问道:“陛下有感觉好些了吗?”
  小贵妃素白的手指不经意间轻轻碰在他的胸膛上,这使得已经好几日没能和她亲近的鄢淮感觉有些燥热,“好多了,如果不放心的话媗儿可以试一下。”
  “怎么试?”薄媗将手臂绕到了他的身后轻轻在淤青处按了一下,“这样吗?”
  鄢淮眉头紧皱忍着那一丝疼意将她的手拉了回来,“自然不是。”
  薄媗还想再说什么些就见桃影从屏风后绕了过来。
  见到陛下也在桃影立刻低头跪了下来:“娘娘恕罪,奴婢不小心将月影纱弄脏了。”
  淡银色的月影纱上一团团晕染开来的污渍,因为无法水洗,所以这块价值千金的月影纱已经算是作废了。
  见桃影脸色苍白红着眼眶,衣衫发髻皆已经被雨水打湿,薄媗赶忙说道:“没事,一块布脏了便脏了,你快先回去换件干净的衣物吧。”
  “是,娘娘。”桃影行礼后沉默的退了出去。
  桃影往常跟在她身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又怎么会因为一块平平无奇的月影纱而哭,薄媗叹了口气,感情之事她也不好劝。
  见小贵妃叹气,鄢淮便将头伸过去放在她肩膀上问道:“怎么了?”
  “桃影和小城子两个人……散了。”薄媗放松身体向后面靠去,对鄢淮解释道:“小城子不想让桃影跟他一样一辈子留在宫里伺候人。”
  接住小贵妃的柔软的腰肢鄢淮嗤笑道:“蠢人一个。”
  “陛下?”薄媗有些不解小城子到底哪里蠢了,明明他是在为桃影着想。
  “他以为你对那个宫女好将来就肯定会放她出宫,但却没想过这种掌握了主子无数秘密的贴身宫女,在宫外真的能生活的安稳吗?”手逐渐向着不能写的部位试探着,鄢淮声音喑哑带着浓浓的欲念:“朕所爱的人,就算是死了,骨灰也得留在朕身边。”
  薄媗趁他没有防备就推开他的手臂赤足跑下了床,边整理着凌乱的裙衫边说道:“陛下受伤了,还是好好休息吧。”
  又是有理由光明正大拒绝侍寝的一天呢。
  看着小贵妃得意的小模样鄢淮倚在床栏上漫不经心的转着手中的佛珠,总有她哭的时候。
  ——
  小城子来换班时正好远远的看到桃影眼尾泛着红晕从寝殿内退了出来,还以为她是因为办事不利弄脏了月影纱而受了训斥。
  见她魂不守舍差点撞到柱子上,心里是既焦急又无措,刚走上前想去扶她却被躲开了。
  因为躲避的幅度过大导致右边手臂一不小心撞在了柱子上,怀中柔软顺滑的月影纱散落在地。
  回廊的地面上是宫人没来得及清理的雨水,这下好了,彻底泡透了。
  什么希望她能出宫过好日子都是假的,不过是他另结新欢的借口罢了,桃影也没再去管地上的月影纱,而是转身从另一边离开了。
  只留下小城子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福善因为也要出宫所以这宫内大多数事务都要暂时转交到德善的手里,两个人这些日子几乎都在忙这事儿,边走还在边商议着。
  瞥见拐角处小城子和桃影的不欢而散后德善感慨道:“年轻人就是能折腾。”
  “瞎折腾罢了。”想到自己干儿子弄出来的那些糟心事儿福善就无奈,“不说了他们了,还是继续讨论焰火的事儿吧。”
  “行,焰火和小舟得准备齐了,这个可不能耽误……”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估计就要换地图了,游山玩水造崽崽
  第51章 晕船
  离宫的日期定在薄媗生辰的前两日, 需要带走的东西早已经分批悄悄运到了画舫上,连同桃影和楚美人等要一起去的宫人也都提前到那里等着了。
  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还需要乘坐马车出宫装个样子来迷惑视线。
  规格低调的马车一早便等在了外面,眼看太阳缓缓移动马上就要到头顶了, 但却迟迟不见陛下和薄贵妃出来。
  岁华宫里各个箱子柜门皆是大敞着, 绫罗绸缎摆件器物散落在地,薄媗有些焦虑的四处翻着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鄢淮耐心地站在门口等了半天, 见将要误了时辰不能再耽误下去了便开口询问道:“媗儿究竟是遗忘了何物?”
  “臣妾也不知道。”薄媗合上手中的匣子心神不宁的回答道:“总感觉忘了什么东西,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现代时也是这样, 每次即将出差的时候总会感觉忘了装什么东西进行李箱里。
  走过去将她怀中的匣子放回了博古架上, 鄢淮拉着小贵妃便向外走去:“朕有钱,缺什么随时可以买。”
  被拉着上了马车后薄媗又想起了一件事, 推开车门就准备下去:“臣妾还没和梨娘告别呢。”
  鄢淮伸手勾住她的衣领将人拽了回来,对着在外面赶车的宫人吩咐道:“启程。”
  见马车已经行驶起来薄媗便乖乖的坐到了木几旁的锦垫上, 倒了杯茶刚想喝突然想起旁边还坐着一个人,便递过去问了句:“陛下喝吗?”
  “还叫陛下?”鄢淮倚在马车壁上轻笑着。
  薄媗一时间没能领会到他的意思:“啊?”
  “这次去宁州的身份可是燕京富商。”手中的折扇在木几上轻轻敲了一下, 鄢淮问道:“所以媗儿该怎么称呼我呢?”
  “公子喝茶。”猜到他想让自己说什么后薄媗反而感觉羞耻的说不出口,随意扯了个词妄图能够敷衍过去。
  鄢淮对此很是不满, “你原先不是喊得很顺口吗。”
  特定情况下偶尔叫一次感觉没什么,但一想到未来几个月都要这么称呼鄢淮, 薄媗就有些耳朵发热, 垂下头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夫君……”
  “嗯,再喊一遍。”鄢淮伸手捏住了小贵妃柔软的耳垂, 凑过去在她耳畔说道:“还请夫人再喊一遍。”
  薄媗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马车停了下来,推门走进来的女人衣着头饰皆和她所差无几。
  女人冲她抿嘴一笑,梨涡浅浅桃花眸也泛着潋滟的水光,那张面容既熟悉又陌生。
  仿佛在照镜子一般的相似程度惊的薄媗攥住了身旁人的衣袖,“陛下这是……”
  “喊夫君。”鄢淮仍旧执着于这个称呼, 对那个女人甚至没有去看上一眼。
  女人跪在马车的地面上恭敬行礼:“娘娘莫怕。”说完后抬头露出一抹笑意。
  “夫君!”在看到对方连自己的一颦一笑都模仿的十分相似后,薄媗感觉更加惊悚了,背后已经冒出了阵阵冷汗。
  鄢淮平静地拉着小贵妃绕过跪在那里行礼的替身下了马车,“别怕,只是代咱们去云州的替身罢了。”
  虽然知道了只是替身而已,但在车外见到另一个‘鄢淮’后薄媗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明明和鄢淮是一样的相貌但那个人却怎么看怎么诡异,索性别过脸不再去看那边。
  车队停在一片密林中,像是离河不太远,已经能隐约的听见水声了。
  拿起一旁侍者奉上的面纱替小贵妃系上,系完之后发现他的小贵妃只露出一双眼眸也能美得勾人心神。
  鄢淮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眸,开始回想画舫上到底有没有为小贵妃准备帷帽。
  薄媗有些不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便疑惑地问道:“夫君?”
  没多做解释,鄢淮将帷帽戴在自己头上后翻身上了马,然后弯下腰伸手一捞将小贵妃放在了自己身前,待坐稳后便手持缰绳驭马前行。
  两人一马行驶在林中,雪白的阔袖锦袍被风微微吹起,帷帽遮住了面容但从身姿气度上也能感受到那份经年累月的贵气,远处看倒像是位饱读诗书的世家公子。
  脑海中全是方才那位替身的模样,心中的不安已经到了无法抑制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