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天子脚下
  巍巍城池,仅是外城,方圆就足有四十余里。它的护城河名为护龙河,有十余丈宽阔,可谓是天险。
  护龙河内外,都种植着高大的绿柳,每一株都有数十年。幽幽柳树之间,隐隐透着红色,那高大的粉墙朱户之后,便是天子朝阙,闲人免进。
  东京的城门都有三层瓮城,屈曲开门,唯南薰门、新郑门、新宋门、封丘门,这几处是直门两重,这四条也是正门,是皇帝的御门。
  朱雀门东壁外都是富贵人家。而东去的一条大街到状元楼,都是妓馆,风俗行业相当发达。教坊、茶坊星罗棋布。街心市井,到了半夜反而更加繁盛。
  这里是大宋东京,汴梁城,天子脚下,天下最为繁盛的地方。
  后世之人只能通过古书了解到这座梦幻的城池,而他却可以亲眼看见,亲手摸到,这座梦幻城池的一切。
  “侯爷!”站在他身边的是个健硕的女子。
  这年头,就连女子都可以习武了,可是民风最开放的时期,到了后世,反倒收紧了许多。
  他身边这个女子,还不是普通武者,而是大名鼎鼎的女刀王。
  “兰容,莫急。这汴京之繁盛,不仔细领略岂不可惜。”方应看摇了摇扇子,笑盈盈道。
  兆兰容摇了摇头,她知道,这方侯爷的笑虽然美丽,但也是致命的。
  方应看的外貌确实算是上上之姿了。
  “侯爷也真奇怪,这汴京每天人来人往,也不见他之前关注过......”兆兰容暗自琢磨着。
  不过方应看的行事风格本就诡异,磕到后脑勺一病康复后,突发奇想要来逛街也不是什么奇事。
  兆兰容腹诽着,却紧紧跟在方应看身后。这里人多眼杂,虽是天子脚下,却也是普天之下最混乱的地方。
  太祖皇帝马背上得天下,大宋虽然抑武崇文,但民间习武之风甚盛。
  这东京武林更是太下第一混乱之地。
  就汴京城中,大大小小势力便数不胜数,只是总体归属,也不过两方而已。
  一面是金风细雨楼,一面是六分半堂。
  不久前还有个式微的迷天盟,不过早已覆灭了。那无敌的盟主七圣也是不知所踪。
  江湖上有人传言说,他是在小侯爷的手上......
  兆兰容偷瞥向方应看,他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真的会是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吗?
  她当然不明白方应看是谁。
  方应看这个身份很有意思。
  他所来到的这个时代,才真正是高手层出不穷,而历史又即将混乱的时期。
  此时正是北宋末年,那擅长工笔画和书法的风流天子还在后宫中昏昏大睡,他丝毫都没听到,北方金人霍霍的磨刀声!
  这座梦幻而美丽的城池啊,不久之后,就会在金人的刀枪炮火中化作飞灰,而民族的历史也会记录下最耻辱的一页。
  他,方应看,作为一个挂着虚衔的神通侯,又能做什么呢?他就像是历史车轮下的一只螳螂,但方应看觉着如果是自己,一定可以改变原本的进程。
  因为他是穿越者,更是活了十几世的老怪物了。
  神通侯这个职位,本是世袭而来。他的亲生父母早已死去,而且不是什么好人。
  但他的义父,却是大名鼎鼎的巨侠方吟歌。大宋皇帝为结好于方吟歌,欲册封他为神通侯。但方巨侠不愿为虚衔,又不愿与朝廷反目,迟迟未有回应。
  而他的义母夏晚衣就很聪慧地向方巨侠建议——代父受封。如此一来,方巨侠不致与朝廷反目,亦不必为朝廷册封所累。
  是以方应看年纪轻轻便入京受封为神通侯,初入京师便与四大名捕中的“铁手”齐名,并列为宫廷高手中的后起之秀。
  但这个小侯爷,却是玩世不恭,没有人琢磨得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唉!”
  方应看看着这清明上河图中的繁华景象,却不禁叹了口气。
  “侯爷,为何?”兆兰容问道,她很少见到方应看如此伤感。
  “没什么,只是觉着,这繁盛景象不长久罢了。”方应看摇头笑道。
  兆兰容也没有多想,她只是“护卫”而已,不用思考太多的大道理。
  方应看挤过跨河桥梁,继续往前去,只见一排的商铺鳞次栉比,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而在街道中间更是有各种杂耍玩意儿,十分有趣。
  “咚咚咚!”
  紧凑的鼓声,方应看应声看去。
  青石板地上,人们围成一个大圈,圈子里,有几个精壮汉子,边敲锣打鼓,边插科打诨,道说戏文。两名粗壮的妇人,牵着两匹小马,戴着面具,手持小刀小剑,正在绳索上、矮凳子上做翻滚的花巧,颈上都缚着细细的锁链。另外还有几只大马猴,被粗链缚在架上,两只眼睛都老气恹恹的,在注视场中小猴的表演,看去跟垂死的老人家垂视小童嬉戏一般无奈。
  “呵!”方应看觉着这画面十分熟悉,千年后其实也是这样,最朴素的玩意儿从来就没变过。
  再一转头,方应看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那石板地上,还有几个人。
  说他们是人,其实也不算是。
  这几个人,有的没有手,有的没有脚,有的手脚都断了,只剩下单手单足,或是一手一足,更有一个,手脚全都没了,张开嘴巴,只哑哑作声。
  这在后世也很常见。
  方应看几乎第一时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如果是意外,绝不会如此拉帮结派地出来乞讨。没想到,这牙行千年前就有了。
  老祖宗的东西,也不见得都是好的。
  再看去,还有一个人更为怪异,全身埋在三尺长的瓮里,只露出一颗嘻嘻傻笑的头,这头颅长着稀疏白发,但长着一张小童般的嫩脸。
  另外一个人,上半身是脸,但下半身却长得跟猴子一样,全身是毛,还长了半截尾巴,只是身体绝不如猴子敏捷罢了。
  方应看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瓦罐人、猴子人、连体人......各种奇怪形状的,令人不寒而栗。
  而在这些残疾的旁边,桥畔大柳树旁,几个壮硕的汉子正剔着牙聊着天,目光不经意地往这边瞟来。
  方应看本不想管这些事,但没想到,其中一个壮汉却满脸坏笑地主动走了过来。
  有意思!方应看心中想着,假装没看到,仍旧呆呆地望着那些个残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