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
  深夜了,大雨如豆。
  鹤不归在洞口撑起了薄薄的一层结界,虽防不住什么大的东西,但至少雨和风进不来了。柴火未熄,大家在温暖的洞中,都睡得十分安稳。
  妙歌一直轻轻闭着眼睛,直到周围鼾声四起,才轻身爬了起来。
  鹤不归说这场雨,明早必然不会停,深夜林中蛰伏了太多猛兽,非常危险。明早再去看看沼泽出现了没有也不迟。
  妙歌非常顺从的应允了。看着重新有了方向的仙人指路,妙歌的心即颤抖又坚定。
  妙歌悄身从石头上取了些鹤不归晾晒的仙草和毒物,分别装进了两边的袖袋。蹑手蹑脚的穿过了结界,仿佛穿过了一泓秋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紧接着,雨水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妙歌没有撑伞,跟着荧荧闪亮的仙人指路快步向前。很快全身就湿透了,雨水顺着头发紧贴在脸上滴滴答答的落下来。
  妙歌心中十分清楚,明早师兄白毛和鹤不归根本不会同意自己只身犯险。可是答应了梁儿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何况自己想做的事情根本就是场巨大的赌博。
  四周漆黑一片,除了偶尔划过夜空的闪电,一闪而过照亮的幽暗的雨林,只有仙人指路在头顶的点点亮光,心跳声几乎盖住了哗哗的雨声。妙歌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类似的环境,哪怕是吃了清心石之前也一定没有,这种感觉太陌生了,陌生的让妙歌瑟瑟发抖,牙齿不知不觉的也在轻轻的相互磕碰着。寒冷和害怕交织在一起噬咬着妙歌。
  一跤连着一跤,湿滑的泥泞里藏着大大小小的树根,像陷阱一样埋在脚下,妙歌擦了擦嘴唇上的血,最后的这个跟头,正跄在石头上,脸和牙龈全都磕破了,雨水趁虚而入,刺痛着还在流血的皮肤。
  妙歌爬了起来,心中莫名的一阵委屈潮水一般袭来,刺激着眼眶,但一想到明天师傅在天机阁里读到自己因为摔了几跤就哭鼻子,实在是件很丢人的事情,不禁又苦笑了起来,眼泪被生生的憋了回去。如果赌输了,用眼泪来结尾,是不是就更遗憾了。这个一瞬间的念头,让妙歌狠狠的攥紧了拳头。
  不,不会输的。妙歌笃定的安慰自己。如果师傅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仙人指路都是对的,就绝不会赌输!
  妙歌试着御风,前面就是沼泽了,脚下树根嶙峋,这么走下去太危险了。可是却根本无法保持平衡,只感觉身子突然失去了重心,既不能站立也不能前行,试了几次都没有办法离开地面。心法是心法,经验是经验,纸上谈兵根本就靠不住。妙歌心中哀叹一声,自言自语道“要是能再亮一些就好了。”
  仙人指路几乎是立刻就对这个模糊的指令做出了反应,忽的一声,像有什么能量被瞬间点燃了一样,皱巴巴的指尖亮起了熊熊火光,像一只突然出现在夜空中的火把,火苗在夜雨中跳动着,发出幽蓝色的光芒。瞬间就照亮了四周。
  妙歌惊讶的长大了嘴巴。难怪鹤不归愿意用师兄去换...虽然看起来阴森恐怖,但却真心是太好用的一个宝贝。妙歌感激的看着带来光明的仙人指路,揉着还是火辣辣的手肘,在火光下继续缓慢行进。
  沼泽就在前方了,妙歌借着光亮寻了一只粗壮的长木棍。一边试探着一边小心的往前移。终于,木棍陷在了泥中,拔不动了。仙人指路也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平转向下。
  妙歌忽然觉得特别紧张,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沼泽就在面前,像一个安静的张着嘴的怪兽,吃人不吐骨头,无声无息的耐心等待着妙歌自投罗网。
  这里没有白毛,没有师兄,没有鹤不归,一旦走出这一步,就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妙歌全力的平静着自己。梁儿近在咫尺了,就在这黏泞的,深不可测的沼泽之下。妙歌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着,感觉冰凉的雨水顺着指尖流淌。
  雨声挑战着紧绷的神经,要吞噬一切似的拼命下着,狂躁的敲击着妙歌心。各种奇怪的声音和模糊的画面占领着思想,妙歌觉得自己正在因为太过紧张而慢慢失去呼吸,不能思考。
  拖的越久,越想推却,妙歌深吸了一口气,抛弃了脑海中那些纷乱的狼狈的声音。僵硬的向前迈了一步。脚下的泥已经是流动了的。妙歌感觉一行热泪不受控制着滑落面颊,刺痛了已经麻木的伤口。妙歌闭上眼睛,睫毛不住的轻轻抖动。终于狠下心将悬而未放的脚步踏实,一只脚没有支撑的狠狠的陷了进去。
  妙歌试着借着另一只腿的力,向上拔,可是却像有一百个人一起使劲儿往下拉自己似的,根本无法再挪动一点,妙歌哑然失笑,原来是这种感觉,果然很邪门呀。可是这里离仙人指路确定的位置还有几步之遥,妙歌趁着陷得不深,赶快把还未陷入的另一只脚,尽力的向前迈去。
  刺骨的寒冷顺着越裹越深的泥浆延着双腿向上蔓延,如入冰窟般的寒冷向骨缝中钻去。妙歌握紧了双拳。雨毫不怜惜的倾泻着,妙歌听到鹤步归在不远处的一声叹息。穿过他的结界,他应该是察觉了吧。妙歌回过头,调动脸上所有的肌肉,努力的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也好,至少明早师兄和白毛知道自己去了哪里。
  鹤步归垂着头,露出了哀伤的表情。一动不动的站在沼泽的边缘。静静地看着越陷越深的妙歌。随着一点点扩大的沼泽慢慢向后退去。
  妙歌始终回头望着他笑。笑的他心中空空如也,这个丫头真是……哎。
  似乎是犹豫了很久,鹤步归腾的一下,振翅跃到半空,化作灰色的红头仙鹤。飞至妙歌的面前。像一根羽毛似的落在了妙歌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