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也配问?”玄玉韫冷冷地道。
  谢珠藏自己都愣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又抬头看着玄玉韫。
  玄玉韫的侧脸如刀刻,棱角分明,气势轩然。他的目光里压抑着滔天的愤怒,那怒火几乎要从他的眼中窜出来。
  玄玉韫察觉到谢珠藏在看他,他侧首看着谢珠藏,嗤笑一声:“你也是个傻的,这种两面三刀的小人,蠢笨如猪,有什么好多费口舌的?你是孤上了玉碟的太子妃,激你说话,她们也配?”
  “你得这么做——”他说着,从她手中抽出杯盏,随手扔在赵二姑娘的脚边:“学会了吗?”
  “啊!”瓷片碎裂,吓得赵二姑娘一声尖叫,往后仰倒,踢翻了跟前的小几。
  那些原本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贵女们,“噗通”一声,纷纷跪倒在地,两股战战,大气也不敢出。
  谢珠藏呆愣地点点头。
  玄玉韫握住了谢珠藏的手腕,冷静地道:“那就不算白来。走吧,回宫。”
  谢珠藏深吸一口气,用力地点头。
  *
  然而,他们才踏出玉骨亭一步,严嬷嬷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殿下!扈姑娘无缘无故被泼了酒,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吗!?”
  谢珠藏下意识地攥紧了玄玉韫的衣袖。?轻?吻?最? 萌?羽?恋?整?理?
  严嬷嬷是宫中的老人了,深知玄汉国对声名的重视,哪怕是太子,也不可有仗势欺人的恶名。故而她有底气义正辞严地问道:“您是储君,就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毁了一个女子的闺名吗!?”
  扈玉娇哭声更大,她看向谢珠藏的目光像淬了毒一样。
  玄玉韫脚步未停,他只是扬手在空中做了个手势。
  严嬷嬷见他毫不在意,心底冷笑一声,要在烈火之上再添一把柴火。
  然而——
  “就算我现在,将这一整壶酒都倒在你脸上,她们也只敢说没看到——谢珠藏,你以为你是谁?”
  “谢珠藏,你一个结巴,你凭什么当太子妃……”
  严嬷嬷还未开口,“扈玉娇”的声音却忽然在玉骨亭众人的耳边响起。这声调恶毒而又尖锐,清晰可闻。
  玉骨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扈玉娇大骇:“是谁!?我方才没有说话!嬷嬷!我方才没有说话!?”可人人都匍匐在地,压根看不出谁有问题。
  扈玉娇快要疯了!她疯狂地左右转动脑袋,试图从人群里分辨出声音的来源。
  然而,这声音是来自房梁,还是来自梅林,甚或就来自这些闺秀中间!?大惊之下的她们,完全分辨不出。
  严嬷嬷如寒冬被人迎头泼了一盆冰水,整个人登时就僵在了原地。
  她忘了,玄玉韫是储君啊。
  如果不是笃定出了事,他怎么会突然离席,从疏影亭赶到玉骨亭来?他这一招,不是为了让场上的人误会,他只是想警告她们——她们的一言一行,早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嬷嬷!嬷嬷!”严嬷嬷的沉默,让扈玉娇骇然大哭,亭中只能听见她歇斯底里的哭声,就连赵二姑娘也不敢靠近她。
  她死死地盯着谢珠藏的背影——谢珠藏来时白衣胜雪,如今依然是干干净净的,妥帖又体面。哪像她扈玉娇,精挑细选的银红色的裙子,毁了个彻彻底底!
  她苦心孤诣的好名声!就跟这条裙子一样,也毁了个彻彻底底!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
  谢珠藏她凭什么!
  凭什么太子为她出头,就连步子也就着她的步调!
  嫉妒要扈玉娇整个人都吞噬了,她拉着严嬷嬷的衣袖,几乎要把严嬷嬷的袖子扯下来。严嬷嬷回过神来,掩下心中的汹涌波涛,厉声道:“查!到底是谁恶意仿照姑娘说话,离间姑娘和谢姑娘!”
  严嬷嬷又冷冰冰地环视了一圈玉骨亭:“今日之事,还望姑娘们都烂在肚子里。不然,已经惹恼了殿下和谢姑娘不说,还会惹恼陛下和昭仪娘娘。望姑娘们,三思。”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都慌忙站起来,着急忙慌地表了忠心,又急匆匆地各自找借口想要离开。
  严嬷嬷将所有人都拦了下来。笑话,这要是把人都放回去,提早结束宴席,那跟昭告天下这赏梅宴出了问题有什么区别?
  严嬷嬷稳定了人心,才把扈玉娇带入内室,亲自伺候她梳洗。严嬷嬷安慰道:“姑娘别慌,老奴这就上禀昭仪娘娘。这次不仅仅是您的体面,也是昭仪娘娘的体面。昭仪娘娘不会轻易将这件事放过去的。”
  “太子是不是厌了我?太子是不是厌了我??”扈玉娇抓着严嬷嬷的手,焦躁地问道:“我是不是入不了东宫了?我怎么办啊嬷嬷我怎么办啊!”
  严嬷嬷没有说话。
  扈玉娇面色狰狞:“都怪谢珠藏那个小贱人!”
  严嬷嬷面沉如水:“姑娘!这样的话您千万不要再说了!这些日子,您先在家称病歇息。宫中有昭仪娘娘在呢。”
  严嬷嬷看着谢珠藏和玄玉韫离去的方向,低声冷笑:“昭仪娘娘那关,可没那么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  别慌这不是狗血套路文!这是篇治愈文!!!
  太子虽然傲娇,但是他绝对不傻的!
  第16章 帝王怒
  玄玉韫和谢珠藏才过了东华门,就被拦了下来。
  玄汉帝召他们去养心殿。
  玄玉韫和谢珠藏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果然,玄玉韫和谢珠藏才踏入养心殿,还没开口问安呢,一本奏章就扔了过来:“给朕跪下!”
  那本奏章被扔在了玄玉韫的脚边,玄玉韫噗通一声跪在白石地板上,双手捡起了地上的奏章。他的膝盖磕到坚硬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沉重的闷响。谢珠藏跟着跪了下来。
  “太子,你好大的威风!娇娇好好的一个赏梅宴,被你给折腾得不欢而散!”玄汉帝厉声呵斥道:“不过是小女儿家的口角,值得你这般落人脸面!?”
  站在一旁的扈昭仪嘤嘤切切地哭道:“陛下快别这样说太子,快让太子起来吧,臣妾怎么担得起呢!”
  “爱妃就是心太软。”玄汉帝叹了口气,亲自给扈昭仪擦眼泪:“你快回去歇着吧,不要为这件事忧心。朕定好好罚韫儿。”玄汉帝说罢,沉沉地看了玄玉韫一眼。
  扈昭仪见好就收,她虚弱无力地靠在宫女身上,替玄玉韫求情:“太子也只是被人蒙蔽了……”她眼角余光扫过一同跪着的谢珠藏,藏下心中的狠戾:“陛下可千万不要罚太子呀!”
  玄汉帝又叹了口气:“你呀,你呀。高望,快替朕送昭仪回去。”高望低声应下,扈昭仪这才弱风扶柳地向外走。
  扈昭仪走过谢珠藏身边时,步伐微顿,若无其事地踩过谢珠藏铺在地上的月白色的裙摆,施施然走了出去。
  高望走前,带上了养心殿的门。
  养心殿的门一关,光线陡然暗沉下来。阳光照在玄汉帝的脸上,半明半暗。先前还怒发冲冠的玄汉帝,此时就好像陡然沉下来的深海,将一切汹涌波涛都掩盖在了海底。
  “阿藏。”玄汉帝低声唤道。
  谢珠藏慌忙叩首:“陛……陛下……”
  玄汉帝的目光掠过她的裙摆,低声轻叹:“地上凉,你起来吧,此事本也不怪你。”
  谢珠藏一愣,可她缓缓地低下头去,匍匐身子,五体投地地行大礼:“怪……怪我。”
  谢珠藏的声音哽咽却又坚定:“求陛……陛下,不要责、责、责罚韫哥哥……”她只恨自己说话磕巴,不能伶牙俐齿地求得玄汉帝改变心意,而只能这样磕磕绊绊地求饶,听起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至极。
  玄玉韫挺直腰背,伸手去拉她,哑声道:“怪你作甚?父皇早就……”他顿了顿,转而道:“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玄汉帝垂首看着谢珠藏和玄玉韫——因着玄玉韫的伸手和侧身,他们在明灭的光影中,就好像依靠在了一起,密不可分。
  玄汉帝闭了闭眼,声音冷冽:“来人,把谢姑娘送回毓庆宫。”
  谢珠藏瞪大了眼睛。
  玄汉帝淡漠地看着玄玉韫——父子俩目光在空中稍触即分,玄玉韫先扭过头去。玄汉帝瞳仁微缩,冷声命令:“把太子送进奉先殿好好反省,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许进出。”
  “御膳房亦然。”
  *
  毓庆宫西殿,槐嬷嬷和阿梨正焦心地等着,一见到谢珠藏,她们立刻迎了上去。
  谢珠藏犹如霜打的茄子,槐嬷嬷心疼得不得了,一拍大腿气道:“都怪老奴!扈昭仪瞧上去仁善,家里头怎么会养出扈玉娇这样两面三刀的小娘子!叫老奴恨不得撕了她的嘴!”
  槐嬷嬷显然已经听阿梨讲述了整个故事了。
  谢珠藏疲惫地挥了挥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对阿梨道:“拿……梅花玉……玉版笺来。”
  槐嬷嬷惊讶地问道:“姑娘此时要梅花玉版笺来做什么?殿下呢?殿下可回来了?”
  梅花玉版笺是昭敬皇后最喜欢的用纸,她去世后,剩下的梅花玉版笺就都留给了谢珠藏。只是谢珠藏珍视它们,一直好好地放着,不曾用过。
  谢珠藏摇了摇头,松烟和入墨也赶了过来,闻言对槐嬷嬷急道:“殿下被关去奉先殿了!”
  槐嬷嬷瞪大了眼睛。
  奉先殿,供奉着历代先帝的画像。
  仅仅因为玄玉韫落了扈玉娇的脸面,就要让玄玉韫去祖宗面前反省!?
  槐嬷嬷脸色沉下来,咬牙切齿地道:“皇后娘娘在时,哪有这些魁魅魍魉嚣张的份。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在槐嬷嬷后悔莫及的声音里,谢珠藏沉稳地在纸上写下第一行字——
  “陛下亲启。”
  *
  玄汉帝坐在养心殿批阅奏章,高望刚从扈昭仪的翊坤宫回来,玄汉帝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翻过一页:“如何?”
  高望禀报道:“昭仪娘娘瞧见陛下赐下的珊瑚麒麟,很是高兴。”
  玄汉帝头也没抬,用朱笔写下一个“阅”字,漫不经心地道:“麒麟送子,焉能不悦。”
  扈昭仪颇得圣宠,唯一的失望,就是至今仍无子嗣。
  高望没敢说话。
  玄汉帝合上这份奏章,打开下一份,又问:“她的消息是从哪儿得来的?”
  高望的腰弯得更低了:“奴才正在查。”
  “好好查。”玄汉帝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得消息的速度,可不比朕晚多少。”
  “喏。”高望恭敬地应声。
  玄汉帝看着笔下的奏章,轻声念道:“镇南大将军数次大败山民,苗郡人人称颂,边境安宁仰之,实乃国之栋梁、中流砥柱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