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乐乐走了。”
  院长努力的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她问道:“你来了吗?”
  李知月回过神,看着即将要合拢的电梯, 伸手按了开键, 她喉咙发紧, 一边走出去一边说道:“我来了。”
  她挂了电话,抬头看着医生和护士从某间病房里走出来,李知月面无表情地走过去,病房的门是开着的,正是乐乐的病房。
  院长和院里的另一个阿婆两个人互相扶持着看着病床上盖着白布的乐乐哭着,李知月走进去,院长抹掉自己的眼眶的泪水, 忍着心里的难过说道:“乐乐,这是解脱了。”
  李知月苍白这一张脸,闻言,点了点头。
  是解脱了,这么多年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化疗吃药,明明已经是八九岁的小孩子,看起来却跟四五岁的孩童一般。
  李知月垂放在双侧地手握紧,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手心,她鼻尖浮现了酸意,她深吸一口气,看着病床上的乐乐,哑着声道:“乐乐后事安排了吗?”
  院长点了点头:“已经安排了,会给她找个好地方,希望她下辈子做个健康的人。”
  阿婆也抹了抹自己的眼泪,转过身从后面的柜子里面拿出一张画,和一张纸。
  阿婆走到李知月面前将画递给李知月,她道:“这是乐乐之前让我给你的。”
  李知月低头看着画,这是她之前去可爱的家时,乐乐画的那副,月亮和星星。
  那个时候乐乐还说,自己很快就能够去上学,她能拥有很好的未来,未来还要保护她。
  怎么好端端的,就人没了呢?
  李知月用指腹抹去画上滴落的泪水,却越擦越多。
  院长将她拉倒一边,细声道:“你也别哭了,乐乐能遇上你和沈先生,是她今生的福气,要不是你们,乐乐可能早就撑不到现在了,而且化疗吃药很痛苦,对乐乐来说,是好事。”
  原本离开的医生和护士又来了,他们是来推乐乐离开的,饶是看过那么多生死,也忍不住唏嘘。
  李知月默不作声地将画收好,抬起手背擦掉自己眼里的泪水,说道:“这是解脱,是好事,应该替乐乐高兴。”
  院长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和阿婆还要给乐乐去处理后面的事,跟着医生一块出去了。
  瞬间这间病房便空了。
  李知月低头将折好的纸打开了,乐乐一笔一划的写道:【姐姐,星星哥哥,我是乐乐,今天护士姐姐教我写字,我偷偷留了一张纸,想给你们写信。
  院长妈妈和我说,我的病很快就好了。哎呀,其实我偷偷的听到医生叔叔和院长妈妈说的话了,我的病不会好了。
  姐姐,乐乐最喜欢你了,希望你以后能够开心,对了对了,你就算再忙也要吃饭,身体健康才重要。
  哥哥,谢谢你送给我的小裙子,虽然我很喜欢,但是你要对姐姐好,不然我就不会保护你的!
  护士姐姐来给我换药了,就不写了。
  知月姐姐,星星哥哥,拜拜!】
  (我要去找我的爸爸妈妈啦,你们两个以后不用担心我哦~我会过得很好)
  因为没有正儿八经的读过书,但能看得出她的认真。
  李知月看着最后那排小字,眨了眨眼,吁了口气,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转过身,不知道何时沈星谦正站在门外。
  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还穿着昨天晚上的衣服,脸色也很难看。
  他站在门口,看着李知月转过来之后,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一样,他没有看见过李知月哭,很多时候她都把自己的情绪掩藏的很好。
  他沉着脸走进去,走到李知月的面前,“我……”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李知月却已经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了,她道:“你早就知道了。”
  “嗯。”
  乐乐现在所住的医院就是他找的,医生也给沈星谦发过消息,所以乐乐的病况,他都知道。
  之前乐乐的病控制的很好,但也就是近一个月情况突然时好时坏,他也想告诉李知月,但害怕她难过,每次话都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来,总想着,下一次,等下一次乐乐好点了,再和她说。
  而且前两天,乐乐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却没想到,走得这么突然。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李知月的话语之间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似乎就是在问天气如何一样。
  可越是这样,沈星谦越是心慌,他伸手握住李知月冰凉的手,他道:“知月,我真的不是有意不和你说的,我只是想等乐乐的病好了之后再告诉你,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知月,你相信我好不好。”
  李知月却觉得自己疲惫极了,她挣脱开沈星谦的手,甚至都不想和他多说,千言万语只剩下一句:“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沈星谦更慌了,他重新拉住李知月的手,更加焦急的说道:“知月,你别这样,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我这次真的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我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李知月看着他,沈星谦望着她眼里的泪水,愣愣地点了点头:“你太忙了……我想为你分担一些。”
  随后又赶忙补充道:“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告诉你,你能不能不要生我气。”
  沈星谦紧紧地抓着李知月的手,他现在心慌的很。
  李知月此时却什么也不想说了,她太疲惫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和今天的事情一直充斥在她的脑海里。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都乱成了一片,根本分不出神来思考。
  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挣脱开沈星谦的手臂,沈星谦眼巴巴地看着她,李知月平静地重复着刚才自己说过的话:“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不……”
  “冷静思考一下,我们到底合不合适。”
  这句话无疑是五雷轰顶,沈星谦还想伸手去抓李知月,却没想到李知月后退了一步。
  沈星谦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咬着牙道:“冷静就冷静。”
  李知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出了病房门。
  沈星谦张嘴想要叫住李知月,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最后一脚将自己脚边的凳子踹到,把进来收拾的保洁吓了一跳。
  沈星谦沉着脸走了出去。
  身后的保洁碎碎念道:“真是奇奇怪怪。”
  乐乐的东西不多,院长联系上了乐乐的亲戚,准备把乐乐和她父母葬在一起,也算是一家团圆了。
  李知月向公司请了假,几个听到消息的志愿者也赶了过来,和可爱的家,一起送乐乐上车,目送她踏上自己‘团圆’的路。
  李知月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她开了门,屋子里面的灯是亮着的,她换了鞋走进去看,沈星谦正坐在沙发上,看样子是等她回来。
  他一看见李知月回来了,就起身,讨好的走到她身边捏了捏她的肩膀,李知月将他的手拍开。
  沈星谦也没气馁,又钻进厨房给李知月倒杯水,却没想到等他出来的时候,李知月已经不在客厅了。
  他进了卧室,李知月正站在衣柜前翻着睡衣,他拿着水走过去,软声道:“姐姐喝点水吧。”
  李知月却看也没看他一眼,抱着衣服就往外走。
  沈星谦冲着她的背影说道:“我承认乐乐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提前告诉你,我认错,你打我骂我我都不说什么,乐乐走了,我也很难过,你能不能别因为这件事情不理我?”
  李知月停住了脚步,沈星谦继续道:“我这么做也是怕你伤心,你生气你就说出来,别闷着,咱俩有什么话就说开,你别说一些冷静不冷静的话好不好?我以后真的不这么做了。”
  卧室里气氛又沉默了下来,沈星谦将李知月一直不说话,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时,却听见李知月道:“你让我冷静冷静吧。”
  说来说去,和没说一样。
  沈星谦脾气也上来了,他知道自己错了,他也好声好气的认错了,可为什么李知月还是不满意。
  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将杯子直接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质问道:“我认错了,你还想怎么样?”
  李知月抱着衣服转过身来,看着沈星谦不耐烦的神情,她道:“我说了,我们都冷静一下。”
  “冷静?冷静过后呢?下一步是不是该和我分手了?”沈星谦语气地提高了些,他深吸一口气:“算了,我回家了。”
  沈星谦出了卧室,很快,外面的门发出一声碰的巨响。
  李知月听着声音,又深吸了口气,抱着衣服进了浴室。
  *
  自从沈星谦摔门而出之后,两个人就开始彻彻底底的冷战,就算在公司见上面了,就一句话也没说。
  一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了,周五晚上,楚露带了一件啤酒到了李知月的家,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上的综艺片,难得放松。
  楚露偏头看着旁边小口喝着酒,心思却没有在电视上的李知月,她啧了声:“你想什么呢?”
  李知月回过神来,她淡淡道:“没想什么。”
  楚露想了想,用手肘碰了碰她,问道:“是不是在想你和沈星谦的事情。”
  李知月迟疑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了,估计是韩扬说的。
  确实是韩扬和她说的,她从韩扬那边已经把李知月和沈星谦的事情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她说道:“沈弟弟最近过得可不好了,天天晚上找韩扬喝酒,韩扬都喝怕了。韩扬说你们是为了乐乐,但我想了想,这不像你啊,就算生气也顶多气一两天,而且沈弟弟这事,说到底也只是怕你伤心难过,你这个人不管是苦了还是痛了全部自己一个人承受,也不会和旁人说,仔细想想,出发点是好的。”
  李知月听着轻笑了声,说道:“怎么听着,你像沈星谦的说客?”
  随后又叹了口气:“也不全是为了乐乐,乐乐的事情最多算是导/火/索,就算没有乐乐这件事,我们不久之后可能也会因为别的事情……”
  李知月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也会因为别的事情而考虑这段感情合不合适。”
  楚露耸了下肩:“那我问你,你想分手吗?”
  李知月不说话,楚露道:“其实现在无非就是两个选择,要么和好,要么分手,但是吧,你和沈弟弟两个人的情况又比别的情侣复杂,唉。”
  李知月捏着酒瓶子喝了一口,楚露道:“你现在这么耗着也不行,你要不和沈弟弟敞开心扉的聊一聊?”
  李知月想聊,但是她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口来说这件事情。
  她直起身来重新又开了瓶酒,她问道:“有烟吗?”
  楚露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是戒了。”
  李知月叹息一声,二人正有一下没一下的闲聊着,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李知月起身拿起来看,是沈母。
  楚露看了眼,拿着遥控板把电视的声音关小了点,李知月将酒瓶放在一边接了电话。
  “月月,吃饭没有?”
  “吃了,阿姨,你呢?”
  “吃过了,我想着明天不是你爸妈的忌日吗?我和你叔叔要明天下午才回来,到时候去墓地肯定很晚了,你明天去的时候,帮我买束花送给你妈妈吧,等改天我有空了,再去和她聊聊天。”
  每年她爸妈忌日的时候,沈母都会跟她一起去扫墓,在墓碑前夸她聪明勇敢,让他们在底下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