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自己还好,就是有时候会胸闷和头晕,应该是太累了,歇一歇就能缓过来。
  两个老人家就不一样了,他们已经上了年纪,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疼,又不肯去医院,疼得太厉害才自己去卖止痛药吃,平时都忍着。
  还有女儿的情况,也得检查检查比较放心。
  宋妈考虑了半天,咬牙说:“好,等拿到钱,我就去医院问问价,适合我们就一家子去做个体检。”
  宋颂松了口气。
  他爷爷那心脏的毛病早期很容易解决,拖来拖去才会拖成大毛病,要是这次能检查出来好好把它给治了,再活个十几二十年完全不是事儿。
  要不怎么说病向浅中医。
  宋颂心情挺不错,觉得这次重活一世完全是easy模式,根本没什么事能难得倒他!
  只是进了房间,宋颂很快又遭受了现实的毒打:妹妹觉得他学习进度还行,决定给他加大点难度。
  宋颂:“…………”
  宋颂看着妹妹认真的小脸,只觉一股疲惫油然而生。
  他得承认,学习是他的天敌!
  宋颂写了一会题,忽然想到顾临深履历上的一堆青少年奖项。他们这小县城不怎么搞竞赛这一块,名额也少,他们当时根本不懂这些,他学习一般,老蔡没和他提过很正常,可他妹天赋这么好,怎么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些竞赛?
  要是他妹也拿了奖,说不准也是清华北大随便选,各大高校争着要人。
  宋颂看向宋融融,暗暗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宋融融注意到她哥停笔望过来,看书的动作一顿,转头问:“哪里不会?”
  宋颂没说什么,挑了两道题让宋融融给他讲解。
  兄妹俩一起学到睡觉的点。
  第二天宋妈就满面春风地回来了,连腰杆都挺直了不少。她笑着和宋颂说约好了明天的体检,一家五口一起去,宋爸前不久刚做了全套检查,就不算他的份了。
  宋颂心中好奇,私底下问他妈拿到多少钱。
  宋妈脸上的笑容根本藏不住:“三万二,零头也够我们做检查的。”
  这比负责人在电话里说的还要多,远远高出宋妈预期。
  这不,她直接去医院跟宋爸说了这事,还特地去问好医院现在能不能做体检才回家。
  母子俩把体检的事确定好了,宋妈去跟两老说起这事。
  宋爷爷面色微变,说道:“我们一把老骨头了,做什么体检啊,你们去做就成了。”
  宋颂见宋爷爷这副表现,哪会不知道宋爷爷自己早觉察到他心脏的毛病。
  在许多人心里,心脏出问题都是大事,没一大笔钱治不了,年纪大的就想着与其拖垮整个家庭,还不如死了算了。
  宋颂说道:“爷爷,都说病向浅中医,体检就是提前把小毛病找出来,免得它变成大毛病。小毛病就像感冒咳嗽一样,花点小钱就能治好,大毛病花个十万八万也不一定能治好,您可不能讳疾忌医!”
  宋爷爷嘴唇抖了抖,不知该说什么拒绝好。
  他因为养子没了父母,平日里总偏心养子,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养子,经常委屈亲儿子。
  年初家里的房子和田地都被征收了,本来可以给儿子分点钱,结果养子把钱全卷走了。现在儿子在住院,他们夫妻俩还厚着脸皮靠儿媳养着,哪来的脸再让儿媳花这个钱?
  儿子儿媳对他们越好,他们心里就越难受。
  宋妈说:“爸,你和妈就远哥一个儿子,他是你们一手拉扯大的,我们不孝敬你们孝敬谁去?说实话,早些年远哥他也伤心过,觉得他不是你和妈的亲儿子,要不你们怎么这么偏心眼?可算下来你们也没亏待过远哥,还不是把他养得又高又壮,现在你们老了,他给你们养老是应该的。”
  宋妈以前也替丈夫不值,后来两老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也不敢来找他们,借住到人家的牛棚里头,境况要多凄凉有多凄凉。他们是人,又不是畜生,怎么能看着两个老人家过那样的日子?
  何况人长大了,过去那三瓜两枣的偏颇就不那么重要了。
  就他们家那点东西,再偏心能偏心到哪里去?
  他们有儿有女,得给他们做好榜样。
  宋妈说道:“颂颂说得对,有点小毛病我们还出得起钱,赶紧把它给治了。要是拖成了大病,我们上哪找钱给你和妈治去?还是去做个全面检查比较安心。等以后我们有钱了,我们每年都去做。”
  现在家里的话语权掌握在宋妈手里,她这么发话了,两老也只能答应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小意思,小意思!
  妹妹:题做完了吗?
  颂颂:_(:3」∠)_
  第18章
  宋颂一家人出发去体检,兰姨那边也出发去省城培训中心。
  兰姨这辈子最感谢自己做了两个决定,一个是嫁给洪飞他爸,一个是不管别人的反对去省城学手艺。
  当时她也是看那是省里办的正规培训,才敢报的名。
  这些年她也算是把这门手艺发扬光大了。
  重回培训中心,兰姨心情有些激动。不想等她走到大门前,就发现一群熟面孔,竟是她这几年带过的学徒!
  她们有的已经成家,有的自己在镇上开了发廊,虽没有大富大贵,总的来说却都过得不错,都算是能靠自己双手谋生的人了。
  兰姨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近培训中心,场面十分震撼,主要是有几个头发染得花里胡哨的失学少年在最后压阵,衬得她们一群女人特别有气势。
  再仔细一看,他们的发色虽染得花里胡哨,色泽看起来却透着一股高级感,连带着他们的发型都别有味道。本来他们长得都只是普通,现在被那亮眼的头发一衬托,他们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就感觉很时髦,很摩登,很吸引人。
  兰姨还没开讲,在培训中心大礼堂里落座的失学少年们已经被不少人上前搭过话,问他们这发型怎么搞的,她们在其他地方也见过有男孩染发,可是那颜色看着很廉价,换句话来说就是特别辣眼睛。
  可是他们这头发就染得很漂亮,比之电视里那些开演唱会的明星也不差!
  这次讲课就是交流创业心得和理发技术,失学少年们见其他人这么有眼光,都积极地给他们说起自家造型设计天才宋哥来。
  他们说宋哥扫上一眼,就知道他们适合什么发型,咔嚓咔嚓地让人给他们剪好了,这还没完,宋哥随手一挑,又挑出了最适合他们的颜色,他们现在的发色都是宋哥选的,特别好看,特别能衬托他们帅气的脸庞!
  最后他们还可着劲吹了宋颂一把:“你们可能也见过我们宋哥,他今年刚高考完,第一场考试最先出考场的就是他,还被省台采访了来着!你们要是看过那采访,肯定不会忘记的,我们宋哥帅得很!”
  失学少年们七嘴八舌地把别人说得一愣一愣,等别人要细问时兰姨已经上台了,他们马上乖巧坐好,仿佛是世上最听话的好学生。
  兰姨的讲课干货满满,一点都没藏私,其他人的注意力很快从失学少年们花里胡哨的发型转移到讲课内容上,专心致意地听起课来。
  反响异常地好。
  接下来还有几个人轮流上台讲话,领导们听过兰姨那么好的开场,再听后面的就觉得有点索然无味。他们不时交头接耳几句,到所有人都讲完了,主持人正式上台宣布这次交流会选出来的“再就业标兵”。
  兰姨课讲得好,履历写得也好,还是烈士遗孀,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是最适合当这个标兵的人。
  她很快从领导手里接过奖状,还有幸和到场的领导们拍了张合影。
  据说这次交流会还可以上报纸,兰姨已经准备好了,等报道出来就把合照、奖状和当期报纸一起贴到店里去!
  兰姨离开培训中心,打发走学徒们,自己去省队那边接洪飞。
  洪飞表情不太对。
  兰姨招呼洪飞往外走,洪飞默默跟着。
  母子俩走出一段路,洪飞才开口问:“妈,你是不是给那个姓孙的送过礼?”
  兰姨一僵。
  洪飞一看兰姨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中了。他昨天被新来的教练约谈,教练说很看好他,但是歪风邪气不可取,他要想好好踢球,以后就别动歪心思,认真训练认真踢,总会有机会的。
  洪飞平时就看不惯那些走后门的人,突然知道自己也曾经是走后门的一员,心里有些接受不了。
  教练见他满脸茫然,也没为难他,只让他回去安心训练。
  洪飞哪能安心训练,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就等着他妈过来后问个明白。
  兰姨见洪飞一脸受伤和不敢置信,在心里叹了口气。
  在她们这些普通人心里,老师和教练都是可以掌握孩子命运的人,他们要是没开口暗示就算了,要是他们开了口,她却一点表示都没有,谁知道孩子会被怎么对待?
  只是她没想到有的人是喂不饱的,给得越多,他们就越贪婪。
  “妈也是没办法,别人都给了,我要是不给,你什么时候才能上场呢?”兰姨不想儿子和自己生出嫌隙来,给洪飞解释起来,“那个姓孙的有次喝醉了给我说过,你们队里大部分人都给了,还说谁谁谁家穷酸得很。你说我能不给吗?我就你一个儿子,出那几个钱能让你好好踢球,我是愿意的,我怕你心里有疙瘩,才没和你说起。”
  洪飞一屁股坐在路边的花坛边上,捂住脑袋,心里很痛苦。
  其实要是他细心点,早就能发现这事了,去年他一个队友不踢球了,本来分别时聊得好好的,后来他再和对方联系时对方语气就不太好,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从此再也没联系过。
  只是他一心扑在训练上,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直至孙教练进监狱的消息传来,他才知道省队背后有那么多腌臜事。
  可他没想过,他妈也给孙教练送过钱。
  他妈也没做错什么,他妈一个人养大了他,他不喜欢读书,想踢足球,他妈就尽全力支持他。
  他妈有什么错?他妈没念过多少书,没去过多少地方,就是个在小县城里开发廊的,在她眼里教练能决定他的未来,教练比天还大,教练暗示她要她给钱,她还能当场撕破脸不成?
  可是,这种事还是让他痛苦不已。
  他居然是他最看不起、最瞧不上的那种人。
  兰姨坐到洪飞身边,静默地陪着他许久,才说:“这些事,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可是你也不小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好再瞒着你。”
  她娓娓把孙教练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告诉洪飞。
  洪飞听得攥紧了拳头。
  “我知道你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可你也要知道,很多事我们其实都身不由己,你不这么干,你就被淘汰,你就做不了你想做的事。时代成了这样,我们也只能跟着时代走,除非你能比所有人都优秀。”兰姨叹息着说。
  洪飞说:“新教练就很好。妈你不该屈从那个姓孙的,那是在助长歪风邪气!”
  虽然只谈过一次话,只接触了那么几次,洪飞却对新教练的观感很好。
  世上的路千千条,也不是非要走那一条不可。
  大不了换条路走!
  兰姨沉默。
  她也不知道送钱送礼做不对,可她能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