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1章
  大抵是今儿起得早,又为了让小太子吃上一顿暖和安心的午膳而忙了许久,又去细细背过了宫人名册,阮瑶着实累得很,便睡得深沉些。
  午觉醒来时,已经到了申时。
  她是对着窗子睡的,瞧着日头就感觉时候不早,赶忙坐起来。
  没想到一扭头便看到小太子搬了个杌子坐在软榻旁边,正托着下巴盯着她瞧。
  神色专注,眸子幽深,清隽面目上隐约能看出身居高位多年的威仪。
  不过等他看到阮瑶睡醒,就立刻露出了笑,脸上深沉散去,只留下了一片暖意:“瑶瑶,你醒了呀。”
  阮瑶显然没想到这人会盯着自己睡觉,加上刚刚睡醒,脑袋难免有些恍惚。
  故而这会儿听了小太子的话,阮瑶只是点点头,待清醒了些才惊讶道:“殿下在这里做甚?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奴婢的?”
  小太子摇摇头,又点点头,声音清软:“我有事儿想告诉你,见你睡着了,我也不知道做什么,就在这里等你了。”
  以前阮瑶没来时,小太子谁都怕,每天除了躺着装晕就是被孤鹤轩下的药弄得昏睡。
  一直到阮瑶来了,小太子才有了说话的人,日子也有滋有味起来。
  细算起来,没有她,自己还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阮瑶被这句话弄得心里微酸,想说什么,结果一抬头就对上了赵弘笑眯眯的眼睛。
  这双眸子,黑白分明,看起来干净又清亮,还带了些掩饰不住的兴奋。
  这一瞬,阮瑶突然想到了那些总是趴在门口等待主人回家的毛茸茸们,这让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摸摸这人的发顶……
  咳咳。
  阮瑶立刻把脑袋里的胡思乱想给清了出去,也准备把手收回来。
  无论眼前的太子是不是痴的,自己都不好这般放肆,不然以后太子病愈,自己说都说不清。
  可是不等阮瑶收手,赵弘就已经主动凑了上来。
  他把脸贴在阮瑶掌心,然后嘴里嘟囔道:“脸上冷,瑶瑶捂捂。”
  纵然阮瑶把他当孩子哄,可是这般主动还是惹得阮女官耳根一红。
  而后便感觉小太子的脸颊微凉。
  阮瑶这才注意到赵弘并没有拿着暖手炉,身上也未穿厚重外衫,纵然屋子里燃了炭火,可也不能全然挡住深秋寒凉。
  她又摸了摸赵弘的指尖。
  果然也是冷的。
  阮瑶赶忙起身,去拿了手炉塞给他,而后又取了袍衣来让他穿上,嘴里道:“是奴婢考虑不周。”
  分明知道如今这人不知冷热,她该多注意些才是。
  要是病上加病就麻烦了。
  赵弘则是乖乖站着由着阮瑶给自己束腰带,嘴里道:“不怪你,是我刚刚出去了一趟。”
  阮瑶微愣,昂头看他:“殿下去了何处?”
  小太子乖乖回答:“就是到殿外看了看,她说想回浣衣局,我答应了。”
  “谁?”
  “田嬷嬷。”
  阮瑶有些错愕,快步走到窗边往外瞧,果然外面已经没有了田嬷嬷的身影。
  那人怎么会想离开东明宫?
  在这里,田嬷嬷好歹有资历,想来旁人虽不会如以前那般追捧,但也不至于让她受苦。
  可去浣衣局不同,如今田嬷嬷已是没有了管事嬷嬷的身份,想来银钱也不剩多少,不然不至于冒着风险到太子内殿外磕头。
  若再进浣衣局,不死也要掉层皮。
  可阮瑶也知道现在的小太子是不会说谎话的,也没有坏心眼,他说是田嬷嬷自请,那必然是田嬷嬷自己想要去的。
  事有蹊跷,但结果不错,阮瑶对内情也不在意,很快脸上便缓缓露出了个笑容。
  她一边帮赵弘整理腰带一边软声道:“多谢殿下宽仁,想来田嬷嬷以后也会感念殿下恩德的。”
  就见小太子微微扬起下巴,颇为得意道:“那是自然,我可是个好人。”
  阮瑶笑着道:“对,殿下是个大大的好人。”
  为了奖励太子殿下的“仁德宽厚”,阮瑶把为了不让他贪嘴多吃而藏起来的蓑衣饼拿了出来。
  虽只有三块,但小太子除了掰给阮瑶的那半块外,剩下的一口没留,尽吃进了肚子。
  再多的阮瑶就不给了,生怕小太子又撑到自己受苦受罪。
  而顾鹤轩听闻此事后,来时又默默留下了几瓶山楂丸,并准备以后找机会跟阮女官说一声溺爱孩子的危害。
  现在,还是回去再多找些消食健胃的方子比较好。
  待送走了顾鹤轩,阮瑶并未回殿,而是去了自己在外殿时居住的屋子。
  之前被调到内殿伺候时,阮瑶来的匆忙,除了几件贴身衣裳外就没带别的。
  现在得了空闲,她便回来细细收拾一番。
  大抵是因为阮女官身份已不同往昔,屋内并未安排别的宫人,一切都保持原样。
  阮瑶进去后的头一件事便是把藏在床下的匣子取出来。
  打开,里面是几双鞋垫,几支珠钗,还有被包裹好的三百千。
  这些都是阮家人给她准备的。
  虽然阮瑶是穿书而来,可她是胎穿,这一世,便是她的新生。
  她有父,有母,还有兄长。
  阮家父母抚养她长大成人,教她读书知礼。
  即使当初的自己脑袋不好使,可二老从未嫌弃过,一直好好教养着,这才使得阮瑶识字,还养出了好容貌。
  也正是因为这好容貌,她才被当地遴选宫人的官员看中,随着其他人一并带到京城。
  阮家二老舍不得,可那官员把皇宫描绘的富丽堂皇,说阮瑶这样的好模样必然不会吃苦,加上遴选宫人是奉了旨意的,他们拒不得,只能应下。
  鞋垫是阮母熬了好几个日夜纳的,珠钗是阮父掏出家底给她置办的,而这三百千,则是阮瑶的哥哥亲手抄来送她的。
  或许当不得什么钱,可在阮瑶心里,这些物件无比贵重。
  即使当初她还是个傻姑娘,也未曾想过动用,生怕被人抢了去。
  这会儿阮瑶已经不怕有人抢,只管拿着自己带来的小包袱皮把这些都给裹好了,连带着另几件衣裳一起包上,准备等下提回去。
  这时候,刘嬷嬷往里探了探头,道:“是阿瑶回来了吗?”
  阮瑶立刻应了一声,起身笑道:“刘嬷嬷福安,我正想着等下去小厨房呢。”
  刘嬷嬷见门开了便试着问了问,见真是她,立刻进来,挽住了阮瑶的手连声道:“当真是你,今早事儿多,都没来得及说说话,也没问你,这些日子过的可好?”
  阮瑶知道刘嬷嬷待自己的向来是关心的,她便把那些担惊受怕的事儿都给掩了去,只说:“都好,殿下仁德,待我也和善,自然是一切都好。”
  刘嬷嬷原本脸上带着笑,一听这话,神情微微一滞。
  而后刘嬷嬷回身将门关了,转身拉着阮瑶去桌前坐下,这才轻声道:“阿瑶,你跟嬷嬷说实话。”
  阮瑶眨眨眼,“嗯”了一声。
  刘嬷嬷却有些犹豫,想了一会儿才道:“我听人说,现在……内殿就你一人伺候?”
  此话不假,阮瑶自然点头。
  可刘嬷嬷只觉得担心。
  在她心里,阿瑶还是那个干起活儿来不知道累,被人欺负也不知愁的傻姑娘。
  宫人之间就罢了,好歹有宫规约束着。
  可现在她伺候的是太子,这东明宫里顶顶尊贵的人。
  刘嬷嬷已经听人私下里在传了,说是太子殿下对阮瑶一见钟情,如今明面上是管事女官,可早晚都是要纳了的。
  纳什么,刘嬷嬷没敢细想。
  本想着是别人误传,如今见阮瑶点头,刘嬷嬷只觉得眼前一黑。
  得,就留一个人伺候,没事儿也变有事儿了。
  好好的白菜被猪……不对。
  刘嬷嬷在心里念叨了几遍“老奴失言,太子勿怪”,可到底没能安心。
  她在宫里时候久,见多了女子争宠闹出来的龃龉波澜,富贵背后尽然是萧索,多少聪明女子都逃不过,刘嬷嬷自然怕阮瑶吃亏。
  不好明着劝,刘嬷嬷便拐了个弯儿:“这条路不好走,阿瑶你要想清楚才好。”
  阮瑶以为她说的是伺候太子,心想着换成一般主子自然不容易,可小太子刚刚还把脑袋往她手上塞,她除了要仔细遮掩外,似乎没遇到什么难事。
  于是阮瑶便笑着道:“不妨的,殿下待我好也就是了。”
  刘嬷嬷以为她情根深种,又劝道:“可正主早晚会来。”太子是要娶正妃的,到时候阿瑶如何自处?
  阮瑶则是道:“嬷嬷放心,我不怕的。”正主不就是田嬷嬷么,如今这位前任管事嬷嬷已经自己去了浣衣局,她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刘嬷嬷闻言,却是一顿,上下打量了阮瑶一番。
  还是那个花容月貌的好模样,眼睛却比当初明亮很多。
  当真是开了窍,知道争了。
  既知道阮瑶有打算,刘嬷嬷便安了心,脸上重新有了笑:“那就希望阿瑶你一切顺遂。”若是能在东明宫当主子,这般相貌再聪明些,想来也是好的。
  阮瑶也笑着回道:“多谢刘嬷嬷。”只要好好照顾太子,她自然能顺遂的。
  一番鸡同鸭讲,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都甚为满意。
  随后阮瑶就带上了包袱与刘嬷嬷去了小厨房,告诉她们晚上蒸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