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酒余味悠长。
  沈浪这晚潜回沈府时,翻墙差点没摔个狗啃泥,起身后脚步也是踉踉跄跄。
  初一手疾眼快地扶住她,闻到沈浪身上酒香,打量着沈浪一副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惊奇道:“小姐喝醉了?”
  心道,不该啊,小姐向来不是千杯不醉么。
  沈浪今晚特别开心,闻言,笑眯眯刮了下初一嫩生生的脸颊,摇头晃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嘿嘿。”
  初一看着这醉得跟个登徒子模样的沈浪,摇头无奈,深感丢人。心中庆幸,幸好她家小姐醉的时候不多,没什么人看见。
  便一如往日扶着沈浪进房,打算洗漱收拾完,给铺床盖被睡觉。
  沈浪这日却很不安分,迷迷糊糊洗完脸,就一头扑到桌案前。
  一阵翻箱倒箧,沈浪掏出花似锦数日前送来的大贝壳,看了一会,又不知从哪摸出福满楼带回来的小玉兔,一脸认真对初一道:
  “王爷答应与我交朋友了,我要给王爷送个小礼物。”
  初一目瞪口呆,正要搭话。
  沈浪又一脸狡猾道:
  “让他不能抵赖。”
  说完不看初一反应,沈浪自个儿点亮琉璃灯,摸出一支笛子,摆开笔墨纸砚,低头对着黄澄澄的贝壳吹吹凿凿,认真倒腾起来。
  ……
  昨夜王爷答应邀约后,沈商人趁着兴头,又磨着王爷说择日不如明日,索性速战速决把参观商栈之约定于次日。
  然沈浪要上东宫上课,王爷要上早朝,因而碰面时间便定到下午,福满楼门前。
  艳阳当空光赫赫,阳春白日风花香。
  沈浪循例回府换装后,煞有介事的收拾了一个杏色麻布手提包,装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带上同样换装改扮过的初一,提前到了福满楼。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下午,同样的邀约对象。沈浪不由得想起上次约王爷在福满楼喝茶却失约的事,心中戚戚,担心再出差错,干脆与初一站在一楼大堂等候。
  正是午饭时间,福满楼大堂中,远处戏台高张,吹吹打打;近则客满座席,人声如潮。
  鱼掌柜一张笑脸上神情颇为懊丧,他有意劝沈浪到雅阁中等候,待王爷来时,他再派人通知。
  沈浪执意不愿。
  鱼掌柜只好略不自在的陪沈浪一起站着等,却又被沈浪挥退了。
  “我和初一在就行,掌柜若不忙,请再四处仔细察看一番,看楼内是否还有不妥当的地方。待会我与王爷兴许会认真察看一番。”
  几日前,沈浪已将安王很可能被任命为商改总监督的猜测,告诉了鱼掌柜与花似锦,提前嘱他们好好修整一番,以备她带着王爷来视察,刷刷未来领导的好感。
  鱼掌柜知晓事关重大,只得悻悻退下,四处张罗一番。
  沈浪原本最不耐烦等人。然而今日为了公事,也就不得不勉力为之了。
  百无聊赖间,沈浪开始打量大堂环境,目之所见的座席上都坐满了人,安安静静埋头苦吃者、热火朝天高谈阔论的人满目皆是。
  柜台上的菜牌挂得满满当当,沈浪定睛一看,发现有不少素膳的新品已经陆续推出了,只不知顾客的反响如何。
  把杏色提包交给初一,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在门口守着;沈老板把着折扇在堂内转了一周,欲听听大家对新品素菜的态度——
  “哎,我说这福满楼的菜品怎么越来越贵了,尤其是肉菜,分量也不如以往的多。”西侧厅一位仁兄边吃边抱怨,嗓音大得能盖过舞台上的戏子了。
  “省省吧老兄。最近边境不平静,牛羊肉都升价了。”另一人叹了口气。
  “哎,大雍与西国的和约快到期了,边城的榷场如今寥落得很。咱们的牛羊肉大多都从草原上来,此番边界不宁,能不贵么?”
  “可,听说西国特使就要入京商议续约事宜了。形势应该还挺乐观的吧?”另一桌也加入了议论。
  “乐观?”有人嗤笑一声,
  “西国特使来意好坏未知,但太子殿下近日方才说服内阁下了‘限铁令’,禁止铁器金属向西国输出。不然,你们以为这肉价莫名上涨,是西国二皇子没事闲得玩玩的?”
  言下之意便是,牛羊肉的价格上涨,乃西国二皇子故意为之,是对太子殿下“限铁令”的恶意反击。
  那人道:
  “这里头,你来我往,博弈是非,深得很!”
  话题忽的变得沉重而忌讳,再议下去就很敏感了,有可能一发不可收拾。
  这时,最初抱怨的那位仁兄夹了两筷子尝鲜的新品,终于说到沈浪心心念念的素膳上了——
  “嘿,这素菜口味倒是不赖!”
  另一人马上泼了盆冷水:“可是也不便宜啊。水城今春天气好糟糕,蔬果也随之涨价了。”
  这人大大叹气,似乎颇为忧国忧民,出言有如杞人忧天般夸张:
  “再这么涨下去,雍都真是要饿死人了。”
  “哎,希望续约顺利吧。也保佑水城早日退灾。”
  ……
  一圈逛下来,沈浪如愿以偿得到了素菜的好评,心情却无论如何轻松不起来。
  她思绪纷乱,一时想到前世,一时想到眼前,总觉得,似乎从一开始醒来,自己就被拖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迷局之中。
  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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