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心有灵犀你个鬼,又不是中秋团圆节。”洛槿初啐了一口,却听香草笑道:“中秋节那是合家团圆的,姑娘和世子爷还不是一家呢,自然是月圆就算的,那诗句是怎么说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是这样的不是?”
  洛槿初白了香草一眼道:“呸!你还好意思说,你家姑娘我成天与药为伍,也没见你记住什么,倒是这类歪诗记得牢靠。是了,刚才你和路六儿躲在一边嘀嘀咕咕什么呢?以为我和秦锋说话就看不见吗?”
  香草笑的花枝乱颤,摇头道:“别提了,路六儿说世子爷今儿不知发了什么疯……”接着就将路六儿和她说的秦锋下午那些疯狂说了出来,及至说到后来,见自家姑娘的面色不太对劲儿,她就呐呐住了口,小心翼翼道:“姑娘怎么了?可是觉着有什么不妥?‘
  洛槿初脸上再没了笑容,看了香草一眼道:”你说呢?你认识秦锋时日不算短,你觉着他是那样好冲动没分寸的?奇怪,我刚刚在门外,也觉着他心里似是藏着心事,莫非他心里有什么苦恼不成?“
  香草听自家姑娘这般说,也蹙眉细思,一边小声道:”也怪不得世子心里装着事儿,他都没上过战场,如今一回来就要练兵,显然皇上是要重用他的,这也就是世子爷,若是奴婢,只怕就要抓瞎呢。“
  让香草这样一说,洛槿初也恍然点头,她心里自然是知道:秦锋不仅仅是要上战场,恐怕更令他苦恼的,还是他家里的事,如果洛三爷推断正确的话,宣亲王府的水就不是一星半点的浑。”
  “世子爷也真是的,有心事就和姑娘说啊,竟然连你也瞒着,大概也是怕你担心吧。”却听香草似是无意的说了一句,然而听在洛槿初耳中,却如同响了一个焦雷般,她一下直了坐身子,倒吓了香草一跳,连忙道:“”姑娘怎么了?“”嗯,没什么。“洛槿初又放软了身体,慢慢倚回柱子,看着天上圆月,心想秦锋那家伙不会这么俗气吧?因为他要上战场,生怕有个好歹,耽误了我的青春,所以现在就准备放手了。妈的我这穿越生活里狗血已经不少了,他不会也给我来上这么一出吧?
  刚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懊恼的在自己脸上拧了一下,心想让你乌鸦嘴让你乌鸦嘴,这种小言圣父男主才会干的事儿怎么可能适合秦锋那厮,那是个腹黑狼,才不会这么狗血好吧?
  六姑娘努力回想着自己和秦锋相识以来的种种,越想就越发坚定了信心:没错,秦锋是腹黑大灰狼,才不是无私圣父,自己根本不用太过担心。
  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后,洛槿初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回屋睡了,梦中她陪伴秦锋一起到了烽火连天的北疆战场,夫妻两个通力协作,一个打仗一个救人,在战场上留下了无数可歌可泣的英勇事迹,成为千古佳话,流芳百世。
  洛槿初是在满心的喜悦中笑醒的,醒来后想起梦中情景,还觉着心花怒放,暗道若是穿越这一世里能有如此精彩的人生,也不枉她抛弃了冰箱电脑空调动漫来到这封建社会做一个三从四德的大家闺秀了。
  因梳洗完用了早饭,心中还是觉着十分愉快,想起自己那药园子,于是便和香草道:“等会儿去药园子看一看,顺便拔拔杂草,这也是几天没有拔草了,前儿去看的时候,我就想着这事儿……”
  不等说完,忽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月儿进来道:“姑娘,三少爷来了,说是有事儿找姑娘说。”
  “哥哥?”洛槿初疑惑起身,喃喃道:“这一大早上的,他怎么过来了?“于是出了内室,果然就见洛唯在外室门口站着,看见她出来,便笑道:”有样东西要给妹妹,能不能……”不等说完,目光在香草月儿的身上扫了扫,显然是要遣她们出去。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洛槿初不解看着哥哥,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呢。不过看洛唯的表情,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因此便点点头,于是香草和月儿会意,自出去在廊下守着。
  这里洛唯便拿出一封信递给洛槿初,一边小声笑道:“猜猜是谁的?”
  “不会是你的吧?”洛槿初白了哥哥一眼,低头去看,封面上只有四个字“六姑娘启”,那字迹十分熟悉,竟然是秦锋的。
  “他怎么会……让你给我传信?”洛槿初的心猛然一跳,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洛唯:秦锋疯了吗?这是私相授受,让人知道,怎么也要挨一顿训斥的。再说了,他昨晚才来见过自己,有什么话不能说?非要今天一大早又让洛唯送信过来?这家伙什么时候这般没分寸了。
  洛唯见妹妹震惊,连忙摇手小声道:“这可不关我的事啊妹妹,我原本也不想传这封信的,然而世子脸色十分郑重,说信中有重要事情和妹妹说,我却也没办法推辞,只好做只大雁了。须知我也是冒着险呢,让人发现,我罪过比你还大。”
  洛槿初皱眉道:“究竟搞什么,神神叨叨的。”一边说着,就抽出了信纸,旁边洛唯心中好奇到了极点,却也不好意思去偷看,只好拿茶杯慢慢啜着。
  却见妹妹的面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竟然变成了铁青,洛唯吓得茶也不敢喝了,只惴惴看着对面的洛槿初,舔了舔嘴唇,他刚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儿,就见妹妹猛然将信纸往桌上一拍,站起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样的啊秦锋,你还真是不负我所望,等着,给我等着……”
  眼前这个还是自己那乖巧可爱柔弱的妹妹吗?洛唯震惊看着濒临暴走的洛槿初,一把拉住她袖子,惊慌道:“妹妹,怎么了?有什么事且慢慢商量,千万莫要冲动啊。”
  “哥哥你根本不知道,秦锋那混蛋……”
  洛槿初甩开洛唯的手,气急低声的吼,话到一半,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得,将余下的话吞了回去,深吸了几口气,让情绪尽量恢复平静,才淡淡道:“是我冒失了,哥哥不用放在心上,没事儿,秦锋这厮可恶,在信里竟敢轻视我,哼!”一边说着,就将信团成一团,紧握在手里,看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她手里握着的不是纸团,而是秦锋的脑袋。
  洛唯看着洛槿初那个揉来搓去的动作,只看的冷汗直流,呐呐道:“妹妹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或者,给秦世子回封信?唔,是了,他今天早上来找我的时候说,这几天要去京郊皇家猎场练兵,只怕要过半个月才能回来,猎场守卫森严,大概不好混进去,妹妹有话,也等半个月后再说吧。”
  “什么?去京郊猎场?”洛槿初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她现在就恨不得冲到秦锋面前,把这纸团砸在对方脸上,然后揪着那厮的耳朵好好儿抖一抖未来河东狮的威风,用当头棒喝让那混蛋醍醐灌顶如梦初醒,把一切狗血苦情戏都扼杀在摇篮之中。
  却没料到那厮竟然逃得如此之快,敢情他也知道自己这一手很差劲儿吗?洛槿初狠狠喘了几口气,才把怒火压下,平静道:“既如此,无妨,那就等半个月后再说吧。”
  洛唯担忧的看着妹妹,有心要问问那信里究竟说了些什么,却也知道这话是不好出口的,即使他的本意是关心,然而他终究是兄长,非礼勿言啊。
  “哥哥放心,有什么事我自会处置,你不用为我担忧。”洛槿初看出洛唯的担心,抬起头微微一笑:“好了,你去忙吧,我刚刚还和香草说,也要去药园子里看看呢。”
  洛唯点点头,答应着去了,这里洛槿初展平了那封信,又逐字逐句看了一遍,确定秦锋确实是化身为圣父,以“不愿违逆姑娘本心”为借口,要让这门亲事不了了之。她越看越气,不由得一脚狠狠踢上门框,恨恨道:“秦锋,你好样儿的,有种,哼!招惹了我就想转身退开,做苦情男主角,从此后要么在天涯默默垂泪要么念着我的名字战死沙场,啊呸!谁允许你这腹黑狼变成白莲花绵羊的?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不对,连窗都没有。”
  不说六姑娘此刻七窍冒烟,坐在屋里正在心中回忆宅斗文中惩罚“渣男”的一百零八种方法。只说洛唯,从屋里匆匆走出来,见香草和月儿正在门口与秦氏房里的小丫头明月嘀嘀咕咕的,看见他来,几个人就住了口。洛唯只依稀听见“不敢……知道……瞒不住”几个字,便没再听清楚其他的。
  几个小丫头向他行礼,洛唯一皱眉,便冷冷道:“你们三个说什么不敢?又说什么瞒不住?可是做下什么好事要瞒骗六妹妹么?我可告诉你们,她这会儿心情不好,有什么事情你们自己掂量着,莫要惹恼了她,不然到时候可没人救你们。”
  香草月儿愣了一下,明月便笑嘻嘻道:“不关六姑娘的事,是奶奶娘家那位刚刚订了亲的表姑娘……”一语未完,已经被香草碰了一下,明月这才反应过来,忙笑道:“少爷放宽心,奴婢就是向天借两个胆子,也万万不敢瞒骗六姑娘的。”
  如果是平日里,洛唯这会儿就走了,女儿家的闲言碎语他男人去凑什么热闹?只要不是下人们存了欺瞒主子的心,何必去在乎?然而听到那“娘家刚刚订了亲的表姑娘。”他却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惊讶问道:“是……是三奶奶娘家那位定亲的表姑娘?是秦姑娘?”
  “是啊爷,就是温都候府那位身份高贵的表姑娘。”明月笑吟吟说完,才觉得自己这种看热闹的态度似乎不对,那可是主子的娘家侄女儿,她不为之痛心,反而还八卦,这态度也太不端正了,让奶奶知道,能有自己好果子吃吗?
  只是也不怪她想笑,如今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原来温都候府里那位姑娘是一只母老虎,知道事情经过的谁不笑啊?确实有趣儿嘛。
  明月在心里替自己辩白着,忽听洛唯沉声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且说给我听。”说完却见明月连连摇手道:“少爷,您饶了奴婢吧,这样事儿奴婢可不敢说给您听,我们姐妹里私下闲话也就罢了,说给您听,这……芳姨娘知道,要打死奴婢的。”
  洛唯听她这么说,心中越发紧张,有心逼问,又觉着何必难为一个小丫头,因对香草月儿匆匆说了句:“你们姑娘心情不好,小心服侍着。”便匆匆离去。
  一路出了二门,恰好碰上洛善和宫羽,看见他,洛善便叫道:“三弟往哪里去?”
  洛善停了脚步,笑道:“没什么,准备出去逛逛,大哥怎么与表弟凑在一处?”
  洛善笑道:“嗯,我们也是在门口遇到的。是了,三婶知不知道她娘家那位侄女儿闹出的大笑话?如今只怕成了满京城的笑柄呢。”
  听洛善这样说,洛唯的心更是忍不住往下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连大哥哥也这样说?刚刚明月和六妹妹两个小丫头就在那里嘀嘀咕咕,我问了,又说不能说给我听。”
  宫羽笑道:“她们自然不敢说给你听。说起来,也不全赖那位表姑娘,实在是那位荣公子……唉!”
  洛唯就觉着心里猛然一翻个儿,连忙道:“荣公子怎么了?他不是和秦姑娘订了亲么?”
  宫羽苦笑道:“是啊,订了亲。只是男人……三表哥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那荣公子虽然是方正,难免也要和三两朋友应酬,青楼瓦舍,偶尔有逢场作戏之举,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只不过他不该为那风铃儿动了心,竟起了要为对方赎身的念头。”
  洛唯冷哼一声道:“这便是方正君子?行的是什么勾当?妻子尚未进门,倒是对一个青楼花魁动了心。”
  话音落,却听洛善笑道:“三弟何必义愤填膺?这算什么?风铃儿名动京城,又是个清倌儿,才艺色俱佳,京城不知多少公子贵族趋之若鹜,她从来不屑一顾,如今能对荣公子青眼有加,似这样的倾国红颜,那自是要赎身回家中,虽不能做正房,然而做个妾侍,每夜读书间红袖添香,也不失为一桩风雅至极的事,京城不知多少人羡慕荣公子呢。”
  洛唯只觉着一股怒火从心中升腾而起,冷冷问:“果然是佳话,只是这样做,又将秦姑娘置于何地?那荣公子就不为自己的妻子想想么?只想着红袖添香夜读书?难道就不想想妻子夜夜垂泪……”
  不等说完,洛善便惊讶道:“三弟今儿个是怎么了?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事,俗语说,娶妻当娶贤,纳妾却是要找容貌漂亮的,这是规律啊,荣公子又没有说宠妾灭妻,怎么叫将秦姑娘置于何地?”
  “哼!”洛唯这一回连拳头也握紧了,咬牙道:“有了这样的倾国尤物,只怕是宠妾灭妻也未必不可能。”
  话音落,却听宫羽轻笑一声道:“三表哥不必为秦姑娘担心,事到如今,这门亲事只怕是不成了。”说完见洛唯吃惊看过来,他便笑道:“荣公子和风铃儿的事情京城中传的沸沸扬扬,不知道怎么就传进了秦姑娘的耳朵里,那天晚上荣公子去了艳辉楼,和风铃儿正吃酒调笑,结果扮成男装的秦姑娘就过去了,当场掀了桌子,还痛斥荣公子是伪君子,扬言说绝不会嫁他让他坐享所谓的齐人之福,之后便扬长而去。如今京城里都传遍了,老实说,我也没想到温都候府豪门世族,竟然会有秦姑娘这样彪悍的女孩儿,我心里倒是有几分佩服。”
  洛唯听了这话,只觉一个身子如坠冰窖,怎么也没料到秦暖竟会如此大胆,她难道不知舌头杀人不用刀的道理?这样一闹,固然那荣公子没脸,可真正伤害最大的还是她,她是女儿家啊,真若惹得荣家退了亲,这悍妇名声传出去,还有谁敢娶她?市井中人言谈间更不知要如何作践侮辱她,她……她一个弱质女子,能承受得了这样打击吗?多少女子就是在流言刀下自我了断……
  想到这里,洛唯只觉着满身冷汗,再不敢想下去,只要一想到那明媚女子香消玉殒的模样,他就觉着整颗心像是被人狠狠揪扯着,当下也听不清洛善和宫羽在说什么,连告别的话都忘了说,转身便要匆匆出门。
  冷不防衣袖却被宫羽拉住,只听他对洛善笑道:“想起还有一件事要找三哥哥商量,大哥先去书房,稍后我过去找您。”说完,也不管洛唯心急如焚,便拉着他出了二门,四处看看无人,宫羽方正色道:“三哥哥可是想帮那位秦姑娘?”
  ☆、第一百一十五章
  洛唯此时心乱如麻,看着宫羽清澈了然的眼神,喃喃道:“我心里……很是同情秦姑娘。”说到此处,一张脸不由得有些红了,旋即深吸一口气道:“可这件事……我却不知该如何帮她,我……我更没有什么立场。”
  宫羽这才微笑起来,点头道:“三哥哥虽是关心则乱,却终归不是那不知分寸的人。没错,这件事你千万不能插手相帮,否则定然适得其反,那流言怕是要将你也给拉下去。”
  洛唯见宫羽的笑容十分淡定,心中猛地一动,暗道这位表弟向有才名,也不是那寻常男子,莫非他心中也是同情秦姑娘?且有办法帮她?因深吸一口气,抱拳正色道:“表弟可是有什么办法?还望告之,我虽没用,必定尽力去做。”
  “我都说过了,这件事情三哥哥不能插手。”宫羽说完,见洛唯变了脸色,他便微微笑道:“不过三哥哥虽不能插手,但若是六妹妹出头,这事儿便是顺理成章,任谁也说不出闲话了。”
  洛唯这会儿心神还乱着,还没反应过来,呐呐道:“什么意思?我不能插手,却让六妹妹出头?六妹妹……”说到这里,他眼睛猛然一亮,点头道:“是啊,六妹妹和秦姑娘虽然见面不多,但是两人很投缘,让六妹妹去安慰安慰她……”
  宫羽看着自家表哥的神情,心下了然,微笑摇头道:“安慰怎够用?秦姑娘闹出这样的滔天大祸,只怕在家中也要受罚,倒是想办法让六姑娘将她接过来小住几天方好,如此慢慢等事态平息下去,温都候府那边也消了气,才能再做打算。”
  洛唯面露难色道:“六妹妹接秦姑娘过来住?这……只怕温都候爷和世子正在气头上,未必放人,六妹妹与他们并非血缘关系,何况,如此大事,就是嫡母开口,恐怕……”
  宫羽摇摇头,打断他道:“表哥怎的忘了?六姑娘是什么身份?她可不仅仅是三舅母认养的女儿,她和宫中太后以及如日中天的莲贵人关系亲厚,又是仁亲王府小世子的救命恩人,如今连宣亲王府的秦世子都来提了亲,你说,像她这样的身份出面,温都候府即便不愿意,难道就好拂逆了她的意思吗?实话说,除了六妹妹,我想不到能救秦姑娘的人了。”
  洛唯怔了半晌,方点头道:“表弟说的没错,也罢,我这就去找六妹妹……”说完便要离去,却被宫羽拉住,听他小声道:“这事儿还未流传开来,想必三舅母还没得着信儿,表哥先去和舅母说,然后再请六妹妹出面,不然的话,日后舅母知道了,岂不怪你欺瞒?”
  洛唯恍然大悟道:“正是如此说,多谢表弟,还是你思虑周全。”说完却听宫羽含笑道:“非是思虑周全,不过是表哥关心则乱罢了。”这话一语双关,只听得洛唯脸上发热,心内惊疑不定,看向宫羽,却见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去了。
  洛唯在这里想了半天,也顾不上去猜测宫羽是不是知道了自己心意,转身便往秦氏房中而来,刚进了院子,就见明月在廊下笑道:“三少爷来了?六姑娘刚刚过来,正和奶奶说话呢。”
  “啊?”洛唯一下子傻了眼,原本他想先把消息告知秦氏,然后再去找洛槿初商量,看看能不能说动妹妹出面儿。谁知这母女两个却凑在了一处,一旦……一旦秦氏和洛槿初因为这是娘家的事情,不欲多管,自己纵然能舌灿莲花,又怎么能当着秦氏的面儿求妹妹出头?
  正左右为难,就见秋香打帘子出来,看见他便笑道:“三少爷怎的在日头下站着?虽不是正午,晒着也不是好玩儿的。快请进来,我们奶奶和六姑娘正说话呢。”
  洛唯无法,只得硬着头皮进去,给秦氏请了安,几个人闲话了几句,洛唯终究还是忍不住,便将秦暖的事情说了出来,只听得秦氏如同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懵了,好半天才咬牙道:“怎……怎会这样?那荣家的小子忒也无礼,都订了亲,竟然还去青楼和花魁厮混,可恶……”
  洛唯心悬秦暖,也不管自己说这话妥不妥当,连忙道:“母亲息怒,事情已经发生了,多想无益,只是这一次表姑娘闹得太大了些……”不等说完,便见秦氏柳眉倒竖,呵斥道:“你也这样想?莫非暖儿就要任由那浪荡子胡闹,才算是贤良淑德不成?”
  秦氏的刚强是有名的,不然之前也不至于搬到乡下。回到府中后,脾气虽收敛了不少,但这主要还是因为洛三爷浪子回头,不再受妾侍挑拨,一心一意真心对待她,才有夫妻如今的和美。因此秦氏一听到这事儿,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连带洛唯都遭了池鱼之殃。
  这下洛唯也急了,连忙道:“母亲息怒,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表姑娘,母亲想一想,纵然我们都觉得她没错,侯府那边可会也这般想?表姑娘回去后会不会受罚?这……这实在让人焦心……”
  秦氏心中一凛,暗道是了,庶子说的没错,即便自己等人都觉得秦暖没做错,这有什么用?这个时代男人为天,侯府能容得下如此泼辣大胆的女孩儿吗?荣家能容忍吗?一旦退亲,秦暖的前景就更加堪忧了。
  刚想到此处,就见洛槿初缓缓站起身,沉声道:“母亲,现在天还早,不如女儿陪母亲回侯府一趟。”
  秦氏皱眉道:“可是这府里众多事务也离不得我,再说……完全没准备,何况,咱们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不如我打发人去和你舅舅舅母说一声,让他们不要太过苛责暖儿。”所谓知女莫若母,秦氏哪能不知道洛槿初打的什么主意?秦暖那样刚强的性子随了自己,也对女儿胃口,她这是想去求情呢。
  洛槿初想了想,觉得这事儿母亲去了,大概还要束手束脚,反而不如自己去,仗着身上几重身份,还能胡搅蛮缠一些。
  更何况,如此一来……她看了洛唯一眼,只见这位哥哥正看着自己,眼睛里满是希翼,眉宇间却都是愁思,她心下了然,暗道妈的,像秦暖这样的好女孩儿,那姓荣的既然瞎了眼不知珍惜,就别怪我趁火打劫,正好抢了来给我哥哥,哼!
  想到此处,便微笑道:“母亲说的是,这家里却离不了你,太外祖母的病不知道如何了,女儿恰好过去看看,顺便看看能不能接暖姐姐过来住两天。”
  秦氏不由得吃了一惊,这才知道洛槿初的意思,心里觉得有些不妥,不过转念一想:以哥哥和父亲的性子,这一次若不把侄女儿接出来,只怕半条命就要去了。只是左思右想,这活儿也不好干,不由得担心看着洛槿初,小声道:“妞妞啊,这……恐怕不容易,别让你外祖父和你舅舅再连你也训斥了。”
  洛槿初挑眉笑道:“母亲放心,女儿心里有数,母亲难道还不知女儿的本事?”说完便向门口走去,洛唯也连忙告辞,对秦氏道:“母亲,我送妹妹过去吧。”
  秦氏点点头,想了想,终是做娘的私心占了上风,嘱咐洛槿初道:“去见机行事吧,一旦事不可为,也别犯倔,再把自己搭进去。那好歹也是你外祖父外祖母,可由不得你撒泼放刁。”
  洛槿初掩口笑道:“娘亲忒小看女儿,您什么时候看见女儿在长辈们面前撒泼放刁过?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了,把暖姐姐接进来后,就让她和我一起住在初晴阁里。”
  秦氏点头道:“我知道你有分寸,总之,你顾着自己些,别又打抱不平起来,便连自身安危都忘了。我这就去和老祖宗说一声,唉!只怕太太心里恐怕要埋怨我了,她素来不喜我这性子。”
  洛槿初淡淡道:“无妨,又不是住在祖母那里,何况老祖宗不是喜欢娘亲这精明爽利吗?放心好了。”如此再三劝说,方出了门,洛唯早已安排好了马车,兄妹两个便前往温都候府。
  到了西角门,自有人飞跑进去通报,这里洛槿初看着满面焦急之色的哥哥,便笑道:“哥哥不必太过担忧,男子汉大丈夫,当喜怒不形于色,才算有定力,没有定力的男人,就没有安全感,如同那个荣家的小子,别人都赞他有才,又说他为人方正,结果如何?让那什么花魁媚眼儿一勾,便神不守舍了,我呸!”
  洛唯心中一凛,忙收了面上忧色,又强笑道:“妹妹这话不可让人听见,唉!哪个男人不盼着坐享齐人之福?这本是男人性劣。”
  洛槿初听哥哥说“男人性劣”,不由得点了点头,笑问道:“哥哥这样说不对,难道天下间就没有只取一瓢饮的男人?别人我不敢说,最起码……”她本想说秦锋就是这样的,他跟自己保证过,要从一而终。
  然而这话可不好出口,更何况背负誓言的男人还少么?自己如今笃定,就敢保将来那厮不变心?因此便没再说下去。洛唯却是听懂了,莞尔道:“固然有这样的男人,只那是已经有了倾心爱恋之人,心里装不下别的女人了,就如秦世子对妹妹,呵呵,这世上多得是成婚后才彼此见面的婚姻,又能有几个真心人?”
  “哥哥是不是真心人?若得了您倾心的女子,可愿从一而终白头偕老?”洛唯话音刚落,便见洛槿初目光灼灼望向自己,一瞬间,他只觉自己这点儿小心事全被妹妹看穿,不由得立刻就红了脸,咳了两声,竟是不知如何回答,那滚在喉边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暖姐姐真可怜,经这一事,只怕她就要成为京城中人人议论的悍妇了,然后还不知道有没有人敢上门提亲,说不定从此后只有青灯古佛……”
  洛槿初见洛唯不说话,便假意替秦暖叹息着,还不等说完,便听洛唯急急道:“不可能,表姑娘是好女孩儿,她的一生绝不会这般凄惨,世上可不都是有眼无珠的男人。”
  洛槿初暗暗好笑,掩唇道:“是吗?叫我说,恐怕除了哥哥是那个慧眼如炬的之外,其他男人嘛,呵呵,说不好就都是有眼无珠之辈了……”
  这话里暗示着实大胆,即便洛唯已经对自家这彪悍的妹妹有一定了解,也不禁被洛槿初的话惊呆了,听妹妹这个意思,她竟是要撮合自己和秦暖,只是……那……那怎么可能?自己只是一个庶子,身无功名,凭什么去肖想侯府世子的嫡女?他们两个之间的差距,何止云泥之别。
  然而有清醒的意识是一回事,能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肖想又是另一回事。洛唯只觉着自己的心突突跳着,那渴望和期盼令他不敢直视,甚至唾弃不已,只觉着世间再没有比自己更卑劣的人,这种时候升起这种希望,与落井下石何异?这样的自己简直畜生不如。
  正纠结不已间,便听门内远远传来一个惶急的声音道:“六姑娘在哪里?”
  “咦?竟然是舅母,看来这事儿比我想象中还要糟糕。”洛槿初低声自语,然后又看了哥哥一眼,小声提醒道:“哥,喜怒不形于色,别忘了。”